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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十二天,一样的百无聊奈,她简直无法想象这里的人是怎么打发这些时间的。所幸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小姐,不愁吃穿,要上在别人身上估计活不了这么久了。实在是无聊,只有拿着一本《诗经》肆无忌惮的躺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看着,原本就不是喜欢看书的人,可是来到这个世界突然变成一个文盲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只好拿着一些书籍来研究一下古代的正体字。这个院子除了文昭和丫鬟沉香没有别的人,自从她来了以后沉香也过得比较自在,除了一些不懂的事这个小姐基本不使唤她做事,这时正是午后,慵懒的阳光和蝉的叫声充斥着这个小小的庭院,她就自己在房内睡觉。文昭正昏昏欲睡时文珣一下子推开院子的门跑进来,还一边大喊。

    “二姐!”

    文昭惊讶,这个三小姐平时是最端庄得体的,今天是怎么了。

    “今日裕王向皇上请赐婚了,皇上同意了,说起来还要谢谢皇后娘娘。”

    “啊?”她一个劲的说,文昭却是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半天回不过神,还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这个李文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妹妹,丞相府的三小姐,对文昭一个劲的关心,性格也很善良,文昭倒是知道她和那个裕王一直私下来往。

    “裕王要娶我了。”文珣说着娇羞的低下头。

    “是吗?开心了吧,难怪你今天这么失态。”文昭说着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头。

    “要说失态,你看你堂堂丞相府的小姐躺在院子里面算个什么回事?”文珣只知道她这个姐姐大病一场以后性情大变,完全不知道是变了一个人,文昭摇摇头继续躺着道:“反正也没人来。对了,何日成婚啊?”

    “皇后娘娘选了下月初五的日子,说是特别好。到时候???”文珣正想说什么就突然打住了。

    “哎哟???”文昭揉揉揉她圆乎乎的脸安慰她,说起来文珣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这里的人结婚都这么早,“算了算了,倒时候你成了王妃,派人来接我去看看王府的气派,你害怕娘阻拦吗?”

    “可惜了,二姐不能看见我出嫁的样子。”

    “不碍事。”正说着话,外面的夫人房中的小丫鬟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小丫鬟走进来,看见二小姐大喇喇的躺在院子里面便低下头,现在府中人都害怕这个二小姐,在他们看来这个时而出言不逊,时而举止怪异的二小姐像着了魔一样,众人都说二小姐是鬼上身。

    文昭见这小丫头瑟瑟发抖一个劲的暗笑,还没等她开口就对文珣说:“快回去吧,想来是娘找你商量结婚的事。”

    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文昭也是花了半个月才把这位二小姐的事全部理清楚的。这位小姐,叫李文昭,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软柿子一个,四年前她也是十六岁,被皇上赐婚嫁给二皇子晋王,谁知成婚前一天,晋王求得太后懿旨取消婚约,被皇家退婚就够丢脸的了,谁知道这个小姐完全接受不了现实,不能承受打击,当晚想要上吊自杀,幸好这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大哥李澍出现得及时,把她救下来了,这件事传了出去,丞相和丞相府都颜面尽失,从此丞相和夫人就不允许她见客,渐渐的把她关在这个西厢房的小院里面,就这样这个小姐每天以泪洗面在这里度过了四年。就在三十二天之前那个晚上,这个二小姐在院子里面乘凉,突然被刺客挟持,虽然刺客最终没有伤到她,刺客越墙而走以后她还是吓得晕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文昭就来了,起初没人注意到二小姐的反常,日子过去十几天以后府中人都把这种反常都归罪于四年前被退婚的事。反正现在这个二小姐就是一个著名剩女,文昭时常想,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华,而且这个二小姐长得这么漂亮,要放在现代,那绝对是个抢手货!

    日子又过了一个月,今天是文珣归宁的日子,文昭早早起来梳妆,等着夫人叫她去前厅参加归宁宴,从日暮到天黑还是坐在长廊里,夫人还是不让她见客。文昭有些生气,想着终于有机会出去了,结果还是在这个院子里呆了一整天,沉香就看着自家小姐一个人在廊上碎碎念。傍晚文珣还是偷偷摸摸来到西厢房,与她一起来的正是裕王。

    “参加裕王、裕王妃。”文昭赶紧从长廊上下来行礼。

    “不必多礼,我和王妃也是悄悄过来的。”裕王一只手拉着文珣的手,另一只手指指屋内,“二姐不请妹夫进屋坐一坐?”

    文昭才回过神来,抱歉的一笑,赶紧请他们进屋,然后叫沉香去泡茶。两姐妹坐下来讲话叙旧,裕王却在屋内踱步,除了卧房他基本都看了个遍,文昭一边和文珣谈笑还要一边注意这个裕王,他对房子这个感兴趣吗?这里既没有名贵字画,也没有古玩宝剑,有什么可看的。

    一盏茶过后天已经黑了,文珣不得不走了。

    “今日时辰不早了,二姐日后可以到王府来多陪陪王妃,王妃时常提起二姐,想来你们感情至深。”裕王说着拉着文珣走出屋子,文昭跟着也送出来。

    文珣念念不舍的看着姐姐,“日后我让人来接二姐。”

    “那我们先告辞了。”

    “恭送裕王、王妃。”文昭行礼以后两人就这样走了。文昭一直立在廊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真是一对璧人,就算在现代想要找一个喜欢自己同时自己也喜欢的男朋友都很难,他们两情相悦确实很令人羡慕。

    裕王不由的回头看一眼,廊上立着的人很单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日子有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日复一日的重复同样的事情,以前她听说有人是因为无聊而死的,自己会不会也因为无聊而死?她当时来到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因为在博物馆看了一幅画,一副古代的美人画像而已,然后博物馆突然停电,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这样说来,关键问题还是在那副画上,可是她到了这里就失去了自由行走的权利,一幅画都没见过。

    文昭正想得入神,沉香就跑进来,气喘吁吁的看着小姐。这小丫头,平日里要小姐端庄持重,今天自己就惊慌失措的。文昭摇摇头刚刚准备打趣她,她就把躺在床上的小姐拉起来。

    “小姐,不好了!”

    “啥?什么不好了?”

    “我刚刚听到大公子说今日朝堂上晋王求皇上赐婚,求娶荆州侯的小姐。”

    “所以呢?”他娶他的呗,难道你还要要求别人除了你其他人都不能娶?

    “哎呀,小姐,你怎么不明白,这样一来,咱们丞相府成什么了,本来四年过去了大家都忘记了丞相府二小姐被皇室退婚的事情,如今你又要成为市井里面议论的对象了,老爷又要在朝臣面前丢面子了,小姐你肯定要被夫人责罚了。”沉香说着垂下头。

    “这能怪我吗?再说了人家喜欢荆州侯的小姐没错啊!我不能破坏别人感情。”文昭才刚刚站起来就看见李丞相穿着朝服走进来,他苦着个脸挥手示意沉香退下,想来也是犹豫了好久才走进院子的。

    文昭赶紧走出卧房一下子跪倒在李丞相面前,李丞相虽然不能做夫人的主把文昭解除软禁,但是他算是一个好父亲,时不时会过来安慰一下这个女儿的心,并且多次承诺会替她找一个好人家,吃穿用度也没有亏待过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女儿,文昭还是见不得他难过的。

    “都怪女儿没用,爹罚我吧。”

    “这件事如何能怨到你头上?你连晋王的面都没见过,再说,这件事的原由是来自庙堂之争,晋王是皇上长子,如今想要联合荆州侯壮大羽翼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你大哥偏偏和燕王从小关系要好,只怕是将来晋王无法饶恕燕王也无法饶恕我们李家???”李丞相说着垂头丧气的拍了拍桌子。

    文昭的心头一惊,这才明白事情的利害,原本以为丞相府是在立储之争以外的,如今看来,燕王虽然人微言轻,但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太子病逝后,现在的皇子中没有一个是嫡子,所有皇子都有机会,也都有嫌疑不是吗?就连闲云野鹤的裕王到最后恐怕也是难逃一劫,何况是燕王,燕王与大哥李澍十分要好,在朝中官为兵部侍郎的大哥似乎是代表丞相府站了阵营一般,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丞相府的面子问题那么简单。

    “爹,我可以为咱们家做什么吗?”

    文昭的声音颤抖,说起来,她可以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不过是因为是丞相的二小姐,如果丞相倒了,还怎么活下去?还要怎么去找画回到原来的地方?现在皇上身体不好,谁又知道立储是何日,新皇登基是何日?一朝天子一朝臣,丞相府也免不了要做些打算。

    “算了,文昭,是爹对不起你,当初就不要答应皇后娘娘你与晋王婚事。”

    “是皇后?”文昭的声音很微小,没有再说下去,李丞相把女儿扶起来,安慰了一下就离开了。文昭立马把刚刚出去躲避谈话的沉香叫进来。

    “小姐,老爷说什么了?”

    “四年前,是皇后提出要我和晋王结婚的吗?”

    沉香点点头。文昭也木讷的点点头,看来皇后和晋王是一伙的,李丞相位极人臣,是皇上身边的老臣了,也是皇上很信任的人,皇后是在为晋王找一个有力量的外家,那么,晋王又是为什么退婚?不会是为了儿女私情,如果他自己心有所属就不会向荆州侯的小姐提亲了,荆州侯的小姐一直跟随父亲在边关,也是今年初春才回的京,两人应该没有见过。讲起来晋王妃的位置是他一直为自己留着的筹码而已,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个问题文昭是想破了脑袋,整夜失眠,第二天一早裕王府的人就来了,说是王妃请她去叙叙家常。这哪是什么叙家常?想必文珣也知道了昨天朝堂上的事情,身为丞相府的女儿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主仆二人来到裕王府。裕王是当今皇上的第九个儿子,这样想来时局就十分复杂了,皇上有十二个儿子,最小的儿子都已经十六岁了,皇上又时常生病,太子病逝之后又迟迟不立储,想来朝堂上的站队应该很明显了。裕王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时常走南闯北,闲云野鹤一般,喜欢结识江湖上的豪杰和一些民间才子高人,府邸格局也非常小,但是设计很有意境,文昭走过荷塘是也禁不住欣赏那些荷花和池中的假山绿亭。沉香在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小姐的肩,原来是前面有人走过来了。

    对面走来的男子身穿玄色长袍,里面是金色的长衫,上面有麒麟绣纹,腰带上还有白玉做装饰,如此穿着,应该是哪一个皇亲贵胄了。离他有三四步远的时候文昭就停下来微微欠身行礼。

    男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口道:“你是何人?”

    “民女是裕王妃的姐姐,来探亲。”

    “你就是李文昭?”清冷的声音里面带有唏嘘。

    “民女正是。”说完文昭准备绕过他走,还伸手示意身后的沉香赶快跟上,这人知道她的名字,肯定不简单,还是走为上策!没想到他一只手拽住文昭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她摁在他的怀里,文昭不由挑眉,套路?撩妹的套路?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陌不相识的男女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是有很大的舆论压力的,文昭尝试挣扎着,男子手上的力道却是慢慢收紧。沉香也懵了站在原地瞪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密折在哪?你们李家把密折交给燕王了对吗?”耳边的声音比刚才还清冷,很是渗人。

    文昭感到危险,用力的挣扎着,想不到他摁得更紧。“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放开我!变态!”

    “不要装傻,我警告你???”

    “二哥!你快住手!”他还准备说什么时裕王及时出现了。

    “今天的话一个字也别说出去!”说完他立马推开文昭,要不是沉香扶着早就摔倒在地上了。这个变态渣男???等等,文昭眼前一亮,二哥?裕王叫他二哥?那他不就是退了二小姐婚的那个混蛋?

    “二哥,你太过分了!她还待字闺中!”

    “抱歉,我不知道她是弟妹的姐姐。”晋王嘴上说着抱歉,但是却是一点诚意都没有,眼神和头都是仰着的,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你是晋王?”对于这种毁人不倦的渣男文昭早就想替二小姐收拾他了。

    “怎么?你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点恨意?都不去探听一下本王的样貌?”

    “我没兴趣!今日一见我才开始感谢老天爷,要是当年和你结婚那不是要悔憾终生?”文昭头一扬,表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好一个伶牙俐齿???”

    “够了够了,阿正,带小姐去王妃那里!”裕王不得不赶紧打断,招呼他身边的随从上前来,随从对文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文昭临走剜了一眼这个渣男就跟着随从离开了。

    文昭才刚刚走进文珣住的这个院子她就赶紧迎出来,亲昵的拉着姐姐进屋。

    “我刚刚都听下面的人说了,这晋王太过分了,昨日刚刚在朝堂上给咱们家难堪,今日又在我府上欺负我的姐姐!”

    文昭完全听不见文珣所说,她觉得这个二小姐在我没来之前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一定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晋王拒绝丞相势力作为外家的原因是什么,晋王所说的“密折”又是什么。她必须要好好活下来。

    “文珣,咱们大哥同裕王殿下关系如何?”

    “很寻常啊,皇子里面,大哥与燕王殿下比较亲近,大哥小时候就选入宫作为燕王殿下的玩伴,一起读书习武。”文珣摸不着头脑,这个二姐一时一个样的她已经习惯了,现在居然开始关心这些事了,莫不是对时局走向有兴趣?

    “对了,三日后荆州侯府的小姐要办生辰宴,不如我和裕王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杀一杀她的锐气?”文珣倒想去看看这个荆州侯的小姐有什么倾城之色。

    文昭扶额,“我们这样去打搅别人过生日好吗?”要说这个荆州侯府的小姐也没什么错,错的只能是那个渣男!

    “你不去到时候大姐也要去,大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定要荆州侯的小姐好看。”

    说起这个大姐文昭还真是有些怕,她向来不喜欢二小姐,她老公平西王的大儿子司马质作为禁军校尉管理整个京畿地区的军队却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听沉香说,有一次司马校尉想要纳个小妾,小妾还没进门他就被关在府外了,硬生生在士兵们值夜的营房挤了半个月,半月后他不再提纳妾,把那个小妾打发回乡,这个大小姐才让他回家。文昭来以后见过她一次,她带着一些补品回家来探望父母,把兄弟姐妹们都叫过去一起吃晚饭,席上她就没给文昭好脸色看,话题不过是文昭是被退婚的事丢了家门的脸,若不是大哥从中调停,她听了文昭那些反驳的那些话先是惊讶下一秒就差一点送文昭一耳光了,怪就怪这小姐身子太柔弱了,要放在以前文昭非要打一架不可。如果她要去的话荆州侯的小姐还真有点惨。

    文昭想了想点点头,“那你和裕王来府上接我吧,不然娘也不会让我走。”

    吃过晚饭,文珣就招呼王府的马车送文昭回去,回来的时候夜色正浓,路过府中的花园时她注意到大哥站在当中对着月亮自言自语,文昭招呼沉香先回去,自己悄悄走过去。

    才没走几步他就注意到有人了,然后温柔对妹妹一笑,这个大哥要按照以前的标准,那绝对是个精英型男,颜值高,官二代,三十出头就在中央任职,性格也很好,从来发生过家庭矛盾,也不和大嫂吵架。

    “听说你到裕王府去了,文珣还好吗?”

    “挺好的。”文昭看着花园里面水缸里面的荷花,突然想到今天晋王的话,正色道:“哥哥,你知道‘密折’的事吗?”文昭的语速很慢,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只是微微一顿,道:“你是说平西王送入京的密折?两月前在琼县地界被劫走了,至今没有找到,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文昭微微一笑,摆摆手,“没什么,只是今天突然听人说起。”

    他猛地回头,“何人?”

    “马车???马车上的小厮???”文昭心虚的笑着,转过头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

    “昨日之事不必伤心,哥哥一定会替你找一个好男儿。”李澍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心疼的看着她的侧脸,定了定神,道:“不早了,你回吧。”说完打开手中折扇摇了摇就走了,文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略有些萧条。今天的李澍和以前不一样,李澍可以说算是一个才子,书生意气,永远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文昭想,李澍一定知道“密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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