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二流猎魔人

第一百九十章:哈尔冈达的黑历

    具体的地点……早已经因为时光的变迁而无法考证。据哈尔冈达后来的了解,他是在一片已经被冻成冰块的大河上被尹族他们现的。

    那时候的中国差不多还是王莽新朝的时候,大批大批的起义军将自己的眉毛涂成红色,不用文书、旌旗、部曲、号令,仅口头相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虽然那时离近代还有不少路要走,但按年历来算,尹族已经活过了他的头个一千年,与姬公主断断续续地生活了十五个年头,走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四处漂泊、无以为家。

    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起义、动乱之后,他似乎初步看清楚了人间政权更迭的本质: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一开始打下江山的那一代,总归是念着前朝腐败、荒淫的病根,还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可……权力的诱惑是没有尽头的,它会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于是乎,底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精英阶级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奢华无度,老百姓的赋税变得越来越重。每一个王朝的大敌并非是外来入侵者,而是自身内部慢慢的腐烂、变质,一旦上层变质,下面的风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易子而食。

    下一支革命军揭竿而起,联合全天下的百姓,推翻上一个王朝。

    然而,革命军也只有两个下场:失败了,人头落地,午门问斩;成功了,黄袍加身,坐拥天下。可问题是,成功的革命军依旧会衍生出一批新的精英阶级——他们往往是当初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将军、谋士。这些人会重复上一个王朝的循环,圣人不常有,民众也未必能一直被教化……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年,这个王朝也将腐烂到根里去,依次循环往复,永不停息。

    尹族厌倦了……打头的几百年,他还津津有味地担任着“凡人保护者”这个职位,充当着人类与异类之间最后的一堵壁垒。当他看清了人类社会的一些本质之后,他就开始绝望了——即便是神,也完全无法改变人类的行为模式。讽刺的是,现在这样的社会结构,对于人类来说反而是必要的、必须的。这涉及到人性深处一些阴暗的东西,无法改变,更不应该被改变。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工作了而已。

    因此,尹族一拍脑袋,决定创造一个组织来代替他——这就是猎魔人教团诞生之初的目的。

    为了保证学徒人种的均衡,尹族特地跨越了几个大洲,找来了各式各样的小孩子。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丢弃的小孩,如果尹族不将其带走,估计都活不到明天的那种……在那个年代,动乱和黑暗无处不在,弃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尹族给这六个孩子做了某种“换血”的魔法仪式,使其舍弃了人类的身份,变成了另外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物种——猎魔人。从此之后,他们就有了人类无法企及的寿命,更加强大的身体素质,更高的魔法亲和力,以及更加灵明的智慧。孩子们对尹族的态度更是无用多说,在那个大环境之下,像尹族这种能将其拉出苦海的人,无疑都是神仙一类的形象,直接写道故事里都绰绰有余……

    在沿途中,尹族将一套在当时最为先进的魔法体系倾囊相授。由于换过血统,孩子们的理解能力也很高,基本上学了个七七八八。

    事情本该这么展下去,直到他们步行过一条冰封着的大河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机。

    他们现一个两岁的小孩被封在一块硕大的冰里。

    尹族将冰破开,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惊讶地现,他竟然还有极其微弱的心跳!在征询了六个孩子的意见之后,尹族决定,也给这个孩子进行一次换血手术,让他加入自己一行人的队伍中,成为猎魔人教团的开山元老之一。毕竟见面就是缘分,能在大雪纷飞的凛冬里,以这样一种方式遇见……也算是一段奇缘。

    ————

    “哦……这个孩子就是你吧?”听到这里,姬彩竟然有种“已经过了好久好久”的感觉,不禁颇为触动,“照你这么说,是尹族把你从冰里面剖出来的,他对你可以说是救命之恩哪!要不是他,你现在还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当化石呢。”

    “你接着听下去就是了。”哈尔冈达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

    换血仪式,失败了。

    其实,尹族给他们换上的血液,是用他自己的血液稀释过后产生的“次级神血”,故而才能够彻底改变一个凡人的体质。可……当他给哈尔冈达换血时,一部分神血却被他的身体给排了出来,根本无法融入进血管中去。似乎是这个小孩的体内有着某种不兼容的基因组,即便是神明的血,也无法征服其血管中那些桀骜不驯的部分,从而产生了排异反应。

    直到这时,尹族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已经抽出了哈尔冈达体内的大部分血液,但自己的血却无法全部输送到他的身体里去。这么一来……极有可能会造成永久性的贫血症。在那个年代,即便尹族掌握了先进的魔法知识,却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医学体系,对输血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出于下策,他只好把刚刚抽出来的血再给他输回去,人血与神血混杂在一起,弄得不伦不类。

    为什么会失败呢?

    尹族起了好奇心,用魔法检测这个小孩的身体,半晌之后,得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结论:哈尔冈达不是人,他还有一半“动物”的血统。在远古时代,人类并不只有智人一种,还有相当繁杂的分支。其中有一种身强力壮、块头高大的人种——叫做尼安德特人。

    尼安德特人和智人算是两个不同的分支,按理说,是有生殖隔离的,但在历史上的某一个阶段,两者其实还没有产生那么大的分别,换言之,智人还没有进化到原始人那个地步。在那时,智人和尼安德特人交配是可以生下孩子的,而且他们的后代还能一直繁衍下去……想想就可怕,在历史的某一个阶段,人类和动物居然可以杂交出后代,这远比任何恐怖小说都要真实。(在生物学上,尼安德特人被视作是“动物”的一种)

    哈尔冈达,就是智人与尼安德特人的混血儿,不出意外的话,也是留存下来的最后一个。尹族的神血混了一部分进去,使得这个懵懂的原始人被开了灵智,从而拥有了正常人的智商。但仅仅是正常人类的智慧,和他的几个同僚比起来可是大大的不如,这也给日后哈尔冈达在七位师祖中被四处排挤埋下了伏笔……你想想,六个天才里混了个凡人进来,不排挤你排挤谁?

    这,正是哈尔冈达对尹族恨意的第一个源头:是他让自己拥有了思考的能力,却又不让他与六位同僚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往后,学什么东西都要慢人家几年,人家几天能背出来的典籍,轮到他就要花十倍的时间。人家无忧无虑地在那儿玩耍,他却要抓耳挠腮地背书、训练,还赶不上别人的十分之一,这种感觉是相当折磨人的。当然了,这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其余六位师祖对哈尔冈达也没有特别的敌意,是他自己跟不上他们,怨不得别人……

    他只好把所有的恨都堆在了尹族身上。

    若自己仍是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那也就罢了……既然赋予了自己智慧,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扔进六个天才里面去?天赋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差距,不需要有意的攻击,仅仅只是让哈尔冈达和他们一起共事,能力上的鸿沟都会让他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和无奈。因为这个,他始终无法融入其余六位同僚的圈子里,而且他们的社交圈子又不大……最后,只能是他一个人咽下孤独的苦果。

    曾经有一段时间,哈尔冈达的自信被摧残的一塌糊涂,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全天下最笨的人。

    和天纵英才比起来,普通人是如何的相形见绌,不必多说。

    ————

    “这……”姬彩一下子没话说了,她深深地知道,一个人童年和青年的经历对其后半生的影响会有多大。别看哈尔冈达现在号令整个猎魔人教团,威风得不得了,但在他内心的最深处,那段阴影一样的童年记忆肯定不会轻易散去。由此堆砌起来的恨意……实在是太正常了。

    毕竟,是尹族先给了他足够理解事物的智慧,又把他丢到了一个磨灭自信的洞窟里,让他在背光处成长,汲取着名为黑暗的养分。可想而知,哈尔冈达有这样一个处处不如人的悲惨童年,性格必然也有着阴暗的一部分,偏偏他又这么长寿,酵个几千年……对尹族的埋怨自然是从未停过。

    “貌似……确实是你考虑不周啊。老夫子说过,要因材施教,既然他和别人不一样,你干嘛要以那么高的标准去要求他?”姬彩对尹族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那时候没想到那么多嘛……”

    “哼……”哈尔冈达莫名地笑了笑,对阴着脸的尹族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说道,“还没讲完呢,你接着听。”

    ————

    过了大概有十来年,哈尔冈达总算是学完了所有的课程,可以和其他的同僚们一块儿出去执行任务了。但真正尴尬的在于……当初尹族选人时给他们凑好了三男三女,就是想让他们彼此之间有个伴儿,相互结合成家庭的形式。但哈尔冈达是后来加进来的,眼看着同伴们都成了家,他却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人可以倾诉,那种感觉不要太糟糕……

    好在尹族也没禁止猎魔人和凡人通婚,实在不行,去找个人类结婚生子就是了。

    这就是哈尔冈达憎恨尹族的第二个地方。

    经过了数千年的进化,现在的人类已经和原始时代完全不同了,换言之……有着一半尼安德特人血统的哈尔冈达,与现今的人类有了彻彻底底的生殖隔离。即便他和哪个人类女性有了后代,也注定不可能有生殖能力,只能是像太监一样凄惨地苟活于世,不得善终。

    留下后代是每个“人”的本能,而得知自己连这项能力都无法实现之后,哈尔冈达便彻底绝望了。他开始顺理成章地自暴自弃,眼看着同伴们逐渐展出有规模的家庭,艳羡无比,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这一切。青春、爱情、婚姻、生子……人生中许多重要的场景似乎都和他无关。这个有着一半野兽血脉的青年终究还是心灰意冷,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职位,躲进了黑暗的图书馆禁区深处,不问世事,日复一日地擦拭着沾满灰尘的书页。

    在那个时候,教团基本上已经颇具规模了,很多事情他们自己就能搞定,尹族也不必每天都呆在安塔列斯中坐镇。他有许多机会可以去宽慰这个失意的少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拯救他。然而真正遗憾的是……他完美地错过了这些机会,任由阴暗在哈尔冈达的心中不断酵着。

    命运的天平,开始倾斜。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