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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进了城

    吴戈很谨慎,把洞口光线牢牢堵住以后,才小心生了一把火。

    看着我吃了些烤热的干粮,喝了点热水,和衣靠在垫了厚厚一层枯叶的“床”上以后,吴戈才熄了火。

    因怕引来追兵,一直以来我们在夜间是断然不敢留火的,今日的火堆多烧了许久,已经算是吴戈为我冒了险。

    在地府七十多年来,我一向是畏热不畏寒的,这也是所有鬼众的特点。

    这次前半夜里却冻得我打哆嗦,我还从未有过这般冷的感觉。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梦到自己身处一座雪山,四下茫然雪白无边无际,唯独我立于狂风暴雪中化为一座冰雕。

    又过了一会儿,风停雪住,一轮明日当空照,又暖和起来。

    接下来的后半夜,我睡得极好。

    第二日醒来,头已然不晕了。毕竟我还是鬼修的体魄,即便是不慎着了风寒,也会好得比较快。

    只是我醒来以后才发现,吴戈只穿着一件里衣,正在掩埋之前烧火的痕迹。

    其他的衣服全部披在了我身上。

    我目视着他一点点将之前烧火的痕迹用土埋起来,又铺上枯叶。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感动之余,又有些忧虑。

    忧虑的是如今并不是我在帮他,相反倒是吴戈帮我的情形更多,这样一来他还我的情也越来越多,按照阿束的理论,迟早有一天这救命之恩就还清了,然后我和他一拍两散。

    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

    吴戈很利落地收拾完,见我醒来就停下,走到我跟前,“姑娘醒了?感觉身子可好些?”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将身上披着的衣服递给他,“我好多了,昨晚谢谢你的衣服。你重伤初愈,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别也着了凉。”

    “不必,姑娘先穿着。我身体好,受得住。”

    吴戈接过衣服没有给自己穿,反倒将衣服拢在我身上。

    “我真的没事,你也知道我是医女,痊愈起来比寻常女子快很多,风寒这种小病一日就能好,昨晚休息得好,我已经好了大半。不信你看,我现在都不咳嗽了。”

    我将衣服拿下来,不由分说给吴戈拢上,手法比他还要熟练。

    吴戈还是一脸不放心,“可姑娘脸色如此苍白,当真不是病累虚弱?”

    脸色这个……倒真是个问题。

    之前刚把吴戈捞出来、修为尚未恢复那几日,我急着救活他,为了进镇给他买药晒了不少日光。

    当时我的脸色的确红润许多,可那是晒伤,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没被晒脱皮就不错了。

    近些日子修为恢复一半以后,每日顶着防晒术才慢慢恢复一些。

    眼下晒伤好得差不多了,自然就白回来了。

    这完全是正常脸色!

    不过之前小桃和无袖老说我白得不像地府的鬼,兴许在活人眼里,是白得过分了些。

    我只一笑,对吴戈说,“我天生肤白,这不是病,你放心。”

    吴戈眉头拧起,狐疑道,“可昨夜里我为姑娘披衣服时,姑娘的手冰凉一片,这你又如何解释?”

    我语塞。

    我的身上别说是半夜里凉了,就是青天白日的,也是凉嗖嗖的。

    毕竟在地府多年,积年累月激烈下来的阴气那里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当然凉了。

    只不过见他一脸凝重,我少不得要宽慰他几句。

    便硬着头皮扯理由,“这是小时候的毛病了,我自小身子弱,这才跟着爷爷学了医,就是为了给自己治治病。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吴戈,你不用太担心我,还是赶路要紧。”

    吴戈不再听我解释,只道,“今日我们进城留宿,我给你找个大夫。”

    语气不容反驳。

    吴戈较真起来,还真不好糊弄!

    见他心意已决,我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他继续赶路,傍晚时分来到一个秦阳与陈国接壤的边界城市,罗冠城。

    这个罗冠城虽然只是小县城,却很特殊,司祭大人给的地图上还特意标注过。

    去年这座罗冠城还被秦阳的军队占着,只因为小公主嫁过去以后,秦阳答应将它退还给了陈国,陈国老王上还因此感恩不已。只是眼下还未交割,名义上虽是陈国的城市,出入时却要用到秦阳的路引。

    这也是吴戈选择这座城的原因,一些没有秦阳路引的百姓,多交一份过路钱,守城的秦阳军意思意思也就放人了,在交割之前能捞多少算多少,查得不严。

    吴戈正盘算着交钱入城时,我已经将两份假的秦阳路引递到他面前。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前两年战乱逃荒,悬优山附近也时常开战,我不得不学些保命的法子。秦阳兵来时,我便是秦阳人,陈国军队来时,我便是陈国人。家里这样的路引家中备着好几份,我都拿来了。”

    我就着地上的泥土和灰尘给我二人易了容,靠着我的假路引,我和吴戈成功混进了罗冠城,省下一笔不菲的过路钱。

    寻了个最便宜的客栈住下,吴戈不放心我身体情况,还是给我找了个大夫。

    诊完脉以后,大夫的脸色又青又白,拉着吴戈出了房门悄声嘀咕,像是怕我听见。

    我有意放大自己的听觉,隔着房门听着二人的交谈。

    “公子,这位姑娘风寒已痊愈,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姑娘心脉已断早是将死之人,竟能活到今日。”

    吴戈的声音有些沉重,“大夫,这姑娘的病,可还有得救?”

    老大夫的声音惶恐起来,“老夫无能,怕是无能为力。公子若执意要救,还请另请高明吧。”

    又嗟叹道,“我劝公子一句,这位姑娘已是药石无灵,不如早早准备后事。姑娘体温寒凉脉搏全无,像是...死人,却偏偏有气息。老夫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脉象,此等脉象,莫说老夫治不好,便是神医扁鹊在世,恐也无回天之力啊!”

    听到这里,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起来给自己削个苹果。

    说实话,这大夫医术不错。

    我都死了七十多年,他当然救不活。

    吴戈不说话了。

    “公子?”

    吴戈没有说话了,听声音是在给大夫拿钱。

    “老夫告辞。”

    老大夫的脚步声缓缓远去,吴戈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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