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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很久以前,翡翠之星的科学家们曾探究过虫族的生态。

    智慧生命和普通动植物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文艺作品中看重的感情,不过是智慧生命为了更好生存而预留的快捷反应方式。抛开这些,智慧生命领先于普通动植物的,不是力量,甚至不是智慧,而是团结。

    没错,团结。

    唯有智慧生命,能被虚构的神明、国家、主义、公司驱动,所有人一起完成同一个目标,创造出伟大的奇迹。

    比如被改造成世界树的翡翠之星,比如地球的万里长城、金字塔。

    一个地球人的交际圈最大只能维持在一百五十左右,这方面翠星树人和地球人没太大区别。相同的数字控制着地球人近亲——黑猩猩们的家族中同类数量,一旦家族里的黑猩猩超过一百五,这个家族很快就会分裂。

    拥有一百多员工的公司就算只用人情,也能很好的管理下去,但如果公司规模继续扩大,就不得用制度取代人情进行管理。

    智慧生命发明出无数虚构的故事,神明或国家,主义或法律,只要相信相同的故事,智慧生命就能相互协作。

    问题是……这样虚构的故事,似乎不该从虫族中诞生。

    光是一个蚁穴里的蚂蚁,都能超过万数,不受一百五这个数字的魔力影响,合作起来甚至比很多智慧生命更有秩序。但这是因为蚁穴没有所谓个体存在,一个蚁穴就是一个整体,同一个蚁穴的蚂蚁接受同一个意志的指挥。这么算的话,一只蚂蚁,应该等同于碳基智慧生命的一个细胞。

    两个蚁穴之间只会相互侵占,从未见过合作。

    它们也不需要合作。

    虫族之中是不可能诞生文明的,翠星的科学家如此宣布。但那个不可能诞生的虫族文明,就这么杀到翠星树人面前。

    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敌人唯一的目的就是侵占翡翠之星。猝不及防之下,战争就这么开始了。

    至今翠星的科学家依然没搞明白虫族文明是如何孕育的,但树人和虫族的战争一直在继续。

    欧翡纹·斯塔,从军学院毕业后,便在交战前线担当情报官。他和他的下属们之所以暴露、被逼入魔鬼星域,正是因为虫族从翡翠之星抢走了一枚世界树种子。

    被冰冻在光甲中,星际间漫游了一百七十个翠星年、两百多地球年,来到这个不知道距离翡翠之星多遥远的星球。从醒来开始,欧翡纹的目标就是履行与同伴们的约定,把大家带回翠星,他实在没想过,会在这颗陌生的星球上,遭遇虫族。

    消灭,无论如何也必须消灭。

    就算不是为了他的仇恨,也得为了这颗星球……

    心中念头沉沉浮浮,光脑在一边低声提醒:“先生,俘虏身上的外骨骼明显采用了虫族技术,但他们本身并非虫族。”

    这样说着,光脑将龙骑殖装的扫描图打开在欧翡纹面前。

    外骨骼包裹着莫森上校的身躯,与肌肤紧紧相贴,防御力极高,还能增强莫森上校的力量,灵活轻便则仿佛第二层皮肤。如果并非天赋造物,那对于这颗星球目前的科技水平说,完全是黑科技装备了。

    其他士兵穿戴有类似的外骨骼,无论是天赋者还是普通人都有,这玩意儿明显已经实现了量产。

    有如此神装,难怪龙骑只用了十多年就崛起,打败其他老派势力,统一了美陆。

    还有雪熊从龙骑军那里得到的变异蜂群。

    因为基地没有专业研究人员,欧翡纹只能让光脑对变异蜂进行简单分析,得出的结果是这种蜂的基因被人工改造过。这种改造十分基础,没留下什么专属于虫族的痕迹,但当时欧翡纹就是直觉不对,或许……是潜意识感受到的虫族的风格。

    只是……

    欧翡纹皱着眉看扫描图。

    这套外骨骼的中心节点,位于莫森上校的脊柱。使用时钻破皮肤长出,不使用还能收回。

    而这中心节点,是半只虫。

    大脑等等器官被切割,仅仅留下半副身躯的虫子,寄生在莫森上校的脊柱中。

    还活着,所以外骨骼也被认可为生物的一部分。但实际上而言,就像是从人身上切割下的心脏在高科技的保存下还能跳动,心脏是活的,却不能称为生命。

    “龙骑军使用了虫族科技已经能肯定,”光脑说,“但他们是否由虫族领导、内部是否存在虫族,目前不能肯定,很大可能是获得了一部分虫族科技的普通地球人……先生,是否加大这方面的情报调查?”

    欧翡纹沉默了片刻。

    就在他扫描莫森上校的外骨骼,进行调查时,许多新居民离开了安全的地下生活区,兴致盎然来查看这次的战果。

    寒冷的清晨,阳光浅薄,这片土地上却非常热闹。

    就算是小孩或女人,流民也不害怕鲜血与尸体。他们胜利了,知道这一点就足够。

    妻子抱着不打招呼就出门与天赋者战斗的丈夫,又哭又笑;孩子一脸则崇拜地看着父亲,希望自己以后也能这么勇敢。至于男人,他们站在一起,吹嘘自己的战绩,说他从龙背上拉下的人数,比身边的混蛋多一个。

    新居民已经学会了打扫战场,给俘虏登记时像模像样,想跑的人也几下就抓了回来,哪怕那是个天赋者。

    相比于欧翡纹曾经见过的流民,这些人,已经完全蜕变了。

    无论怎样,他们都撑过了这一关。

    “先生?”

    久久没等到欧翡纹做决定的光脑低声问。

    他家先生沉默地给脚下俘虏来了一击,莫森上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个不能关在基地里,”欧翡纹对李开说,“你看找哪个地方。”

    在旁边一点点看着他脸色变化的李开心里有点忧虑,但还是点头应下,喊人一起抬走莫森上校。

    欧翡纹走到一边,望着这片提前开始庆功的欢乐海洋。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隔绝在人群外,注意到他,一些人羞涩地笑,还有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跑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

    外星来客低头,和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崽对视。

    小崽巍然不惧,吸了下鼻子,朝欧总露出一个傻兮兮笑容。

    欧翡纹最后默默移开视线。

    “……要是这个基地完全是翠星树人的基地,我现在大概已经在飞往那个龙骑军的路上了。”他对光脑说。

    “先生,您作为上级,一般情况下是留在后方指挥的。”光脑说。

    “情报官没有后方。”欧翡纹说。

    “先生?”感觉到欧翡纹一丝茫然情绪的光脑问。

    欧翡纹已经正色。

    “目前更重要的还是发展,规划不做更改,龙骑军我另有计划。”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去联络清荣,我要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

    清荣。

    蔓延了半个清荣城的大火已经熄灭,只留下散不尽的黑烟和焦黑的废墟。

    晨光中,带人从废墟里挖幸存者的古二,和独身一人的黄飞舟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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