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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入院

    车子停在二院门口,我下了车,从二院大门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冲着我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臭小子,茶馆不好好呆着往这儿跑什么,你老妈怎么办?”

    这是我二舅,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二舅满脸青色胡茬,显得有些憔悴,眼神之中有些苍凉,可在见到我时,这些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我知道这是装的,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爸已经疯了,如今我又疯了。二舅四十多岁的人了无妻无子,就这么一个姐姐,可命运却对她百般刁难,二舅心里肯定不好受。我理解他的感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

    我姥爷年轻时候是个半仙儿,什么红白喜事算命占卜风水定位等等,都略知一二。虽然在我眼里是个十足的神棍,但在他那个年代,还是蛮受人尊敬的。

    我姥爷不是本地人,六六年的一封人民日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迫使很多人连夜逃跑,我姥爷就是那时候逃到这里的。

    从那以后我姥爷就低调了很多,闭口不提自己的过往,而且大力支持二舅读书。我这个舅舅也是争气,念过大学,属于知识分子,但为人却是一副草莽模样。

    到了现代,老百姓言论自由,我姥爷闲着没事,开了一家符纸店,主要经济来源还是以送人入土为人超度为主。

    虽然共产党不承认牛鬼蛇神,可这并不影响人名群众敬畏它,当年二舅竞选院长的时候,我姥爷的符纸店可是为他加了不少分的,毕竟精神病人和牛鬼蛇神之间,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先把东西放进去吧。”二舅边说边在前面带路,我点点头跟在后面。

    医院的味道实在不好闻,一进大厅就是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实在有些受不了。我跟随着二舅一路去办手续,一切都很顺利。这里有不少工作人员都认识我,二舅经常带着他们去我的茶楼喝茶,有些人跟我也算很熟,当他们看到我时,脸上难免有些惊讶。不过这些人素质很高,神情一闪而过,立马回复正常。

    因为我的茶楼名叫《小碗茶》,自己做老板,院长又是我舅舅,所以院里比我大的人叫我一声小外甥,比我小的人唤我一声小碗哥。

    换了身自己的衣服,二舅便带着我去附近的餐馆吃饭。一向幽默的二舅今天有些沉默寡言,气氛难免有些伤感,我不喜欢这种气氛,于是找了个话题。

    “先不要让我妈知道。”

    一张嘴我就后悔了,说了还不如不说,本来还只是伤感,现在变成沉重了,如果这个时候响起一首《二泉映月》,估计我该和二舅抱头痛哭了。

    二舅没说话,反而盯着我看,极其认真,我被盯的有些心虚,连忙掩饰道:“咋了?我脸上有东西啊?”

    二舅还是不说话,继续盯着我,身为心理学博士的儿子,这方面多多少少还是看过几本书,我明白他的意思,这老狐狸显然不相信我,狠了狠心,索性我就借招还招,猛的站起来一下把桌子掀翻,菜油汤汁溅了二舅一身。

    “妈的!”二舅怒骂了一声,我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拿起地上的碗就是一顿乱砸,店里吃饭的客人都躲得远远的,老板见我这个模样也不敢贸然出手阻止,只好打电话报了110。

    过了五分钟,来了三个武警,两棍子下来我就妥协了,贼他吗疼。二院的车子紧跟其后,应该是二舅打了电话,两个小护士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我扎了一针,我心里暗骂一声操,没过多久便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手脚被约束带绑着,身上穿着二级疬号服。这就说明,跟二舅的这场心理战,我赢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刺激我。不过这一招不能常用,能安静点还是尽量安静点,积极配合治疗。否则时不时给我来一针,光药的副作用也够我受的了,最好祈祷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

    这间屋子三个床位,我睡在中间,旁边两个床空着。整个屋子没有太多摆设,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天花板,足足看了两个小时,连痒痒都没挠一下,不禁有些佩服自己,心里暗叫一声:老子牛逼!

    又看了十分钟的天花板,实在受不了了,还他吗市级第二医院,老子醒了俩小时了连个人慰问都没有。

    “护士,把我松开,尿急!”我大喊起来,再不来个人我就要闷死了。

    听见我的喊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进来了两个人,我以为是护士,开门之后才看到是我二舅和一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穿着三级疬号服,比我还要严重一级,长的还颇有点姿色,只是他的眼神很奇怪,非常呆,空洞无神,不出意外,应该是个重度抑郁症。

    二舅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直径走到最里面的三号床位给那小伙子安排,言语之间毕恭毕敬。这小伙子应该是有身份的人,要么是富二代,要么是官二代。没办法,二舅是个极其势利的人,更何况处在这个职位,很多事情都要处理好关系。

    “二舅,把我松开啊,干嘛绑着我啊!”我一脸哀怨,被绑着确实难受。

    “闭嘴!”二舅转脸就变了色儿,刚才还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刹那之间风云变幻,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翻脸的速度,没个二三十年练不出来啊!为了以致敬意,偷偷对他竖了个中指。

    二舅平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可是发起火来,也是凶的吓人。虽然我性格也倔,但是在他面前,能忍忍还是忍忍吧。

    二舅忙完,坐到我的面前,骂到:“臭小子,胆儿肥了,敢跟我掀桌子,昨天老子赔了赔了八百大洋,这笔账怎么算?”

    “什么掀桌子?”我洋装一脸懵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这样远远不够,我精神一松,稍带抑郁的说:“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二舅先是一愣,随即满眼狐疑。

    “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不管你是真病还是假病,在这儿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如果让我知道你不老实,立马安排你转院!”

    我这话我自然听得懂,他所说的不老实指的就是我爸的事情。从我爸第一次犯病那天起,家里就立了规矩,不准我踏进二院。这只老狐狸还是对我保持怀疑,他娘的,看来不狠狠心再扎自己三针还真没法过他这关。

    二舅说完这话就走了,一个叫大宁的男护士过来帮我打开了约束带,我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可能是躺太久的缘故,骨骼咯咯作响。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过的很无聊,每天强制要求吃了一些药物,我并不知道那是些什么药,护士只是告诉我是抗抑郁和安眠药物,服药后半小时,开始感觉昏昏沉沉的,思路不清晰,记不太起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很想睡觉。强打精神去思考会感到异常头晕,和宿醉醒来的状态很相似。我知道这种药物的后遗症非常大,所以后来再吃药的时候我当着护士的面吃下去,等他走了我再从喉咙里抠出来。

    我是二级病人,不能随意走动,每天只能在病房里活动一下。这里的生活很惬意,定时吃饭定时吃药,为了少遭点罪我这半个月表现的很稳定,结果在一次检查之后,我的二级疬号服变成了一级疬号服。看来还是不能太稳定了,再不折腾点事情出来,估计我就可以出院了,毕竟二舅这个老狐狸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我。

    惬意归惬意,可是却很无聊。本以为来了个病友会给无聊的生活增加一抹色彩,结果来的却是个呆神。从二舅给他整理好了床铺之后,他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吃饭撒尿,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望着天花板发呆。

    刚来的两天我还尝试跟他说说话,他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渐渐的我也懒得理他了。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指望从他身上找点乐子,还不如拔自己腿毛有意思。

    大宁是我的专属护士,年纪比我大点,按理说我应该叫他声哥,可这家伙对我极其尊敬,见面就喊我一声小碗哥,有段时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所图谋。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和我二舅之间有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他很感激我舅舅,所以才会对我如此尊敬。至于那段感人肺腑的故事这里就不详细记录了,毕竟和我想要记录的东西不相关,而且那也是人家的一段悲惨经历,还是不要揭人伤疤了。

    换上了一级病服之后,无聊的生活开始好转,每天能到院里晒晒太阳,和一些病人聊聊天。其实很多精神病人在没有犯病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他们也有亲人,也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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