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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 被 俘

    “对于恐惧,如果你不能抵御它,就只能正视它,并顺从。”

    不知道哪个蹩脚的作者文人曾这样说过,话虽然有点酸,可非常符合许栩此时的状态。她站在干燥的沙地上,白花花的日头刺进眼里,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发眩,周围的物体仿佛在急速旋转,如同漩涡,而她正处在漩涡的中心绝望地等待着被灾难完全吞没。那几个德国兵冲到跟前,齐刷刷地举起枪口对准她,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狠厉的目光从钢盔下射出,仿佛要在她的身上灼出几个洞来。虽然不懂德文,但出于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许栩还是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盯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她感到刚刚被晒干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身体内的每个细胞都颤栗着想逃离,可双腿硬是不能挪动半分。

    这时候,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荆棘丛里走了出来,他朝其中一个士兵喊了几句,那士兵又叽叽呱呱地说了几句,然后指了指许栩。军官走近许栩,打量了她几眼,又打量了她身后的L10几眼,突然抬头看着天空。许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天空上有一架明黄色的战机正不断地盘旋,一边飞还一边晃动双翼朝地面上的<a  target="_blank">他们</a>打招呼,迎着阳光她看清了战机上的编号—14,原来正是马尔塞尤的座驾。瞬间,她明白了,原来他在击中她后一直跟着她,然后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下坠,降落和被捕,就像那些冷血的猎手把猎物赶进绝路后,一边欣赏着它们濒死前的恐惧一边发出残忍的冷笑。

    “这该死的混蛋!”许栩看着黄色14号的身影,心头腾起一股怒火,恨不得用目光把它给打下来。

    军官朝天空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微笑,直到马尔塞尤的飞机飞走后,他才把视线移到许栩身上,继续朝她发问。

    许栩不知道他问什么,只能一边举高双手一边摇头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德文。”

    过了一会,军官也意识到许栩听不懂自己语言的<a  target="_blank">问题</a>,便对那几个士兵吩咐了一句。士兵们用枪顶住许栩的背部和肩膀,朝远处的一辆吉普车指了指,示意她走过去。

    就这样,许栩被那群德国兵押上了吉普车,一路朝着太阳的方向驶去。在车上的时候,那名德官一直在翻看从她身上搜出来的飞行执照,手枪,笔记本,粉盒等物件,看完之后他又注视着她,眼里充满了疑惑,警惕和研究。他从衣兜里掏出钢笔和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把本子往她面前一推。许栩低头看去,只见本子上歪歪扭扭地用英文写着:“你是英国人?你姓卡洛斯?你是英军飞行员吗?”

    许栩愕然地抬起头,看到军官递给她钢笔,然后指了指本子。她明白,他是要和她笔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为她戴上手铐或者是绑上绳索,可能是因为行动仓促未来得及准备,又或者是认为她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子根本不需要这些,反正她的双手仍然是自由的。许栩犹疑了一下,接过钢笔在纸上写道:“我是中国人,持有肯尼亚户籍。卡洛斯是我丈夫的姓。我不是英人。”,然后把本子递回给军官。

    军官凝视着本子,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脸色也越发冷峻,他又写下了几行字:“你丈夫叫什么名字?你不是英军飞行员为什么会和他们的战斗机一起飞行?为什么又会被我们的战机击落而降落在这里?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得说实话,否则我们不会对你客气的!”写完,他恶狠狠地看着许栩,还摸着腰间的佩枪,仿佛在用表情和动作警告她,如果她敢有半句假话就立刻送她一颗子弹。

    许栩愣了愣,脑海中千回百转,闪过无数念头,她明白这一刻对她来说是个生死关头,如果她回答得恰当,那么可能会死里逃生,如果她回答得不对,极可能会当场丧命或者是被关进俘虏营里受尽折磨。然而,怎么样回答才算恰当?既能保存自己又能让他不起怀疑呢?她想当然不能全盘托出,不然他们就知道英军的反攻行动,可也不能假话连天,因为这位德官看上去并不是好糊弄的糊涂虫。犹疑之中,她突然记起阿诺曾经对自己说过万一有天被德国人<a  target="_blank">威胁</a>,她的戒指以及卡洛斯的姓氏或许能够救她一命。顷刻,她心里有了主意。她看着军官,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一边摇头一边往座椅里缩了缩,然后拿起钢笔写道:“我的丈夫叫唐.阿诺.德.卡洛斯,他是西班牙的伯爵。我是北非飞行联盟的副会长,英军要求联盟替他们运送物资,并派出战斗机替我护航。你们的战斗机把我击落了,所以我就迫降在这里。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可以查看我的工作证件,还有我的家族戒指,上面刻着卡洛斯家族的徽章。别伤害我,求求你。”

    军官看到她的回答,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他伸手拿下她指间的绿宝石戒指,放在阳光下反复观察了很久,然后又还给她,之后就不再做声也没再写些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吉普车驶到沙漠中一处非常开阔的平地,平地上建有几栋灰白色的楼房,还有一些看起来像监狱的塔楼,塔楼后面是大片军绿色的帐篷和铁丝网,再过去就是机场。许栩眺望着远方的机场以及那一排排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ME109战斗机,她顿时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地方,这里是托布鲁克附近的加扎拉,德国空军在利比亚驻扎的营地。她不禁在心底暗自悲叹,好不容易才在马尔塞尤的追杀下死里逃生,还以为自己是虎口脱险,没想到竟然是“逃”到了老虎窝里去了。看来人倒霉起来,喝水不仅会塞牙缝更会被呛死。

    车子在军营入口的哨所处停下接受检查,检查完毕就径直开到一栋四层高的灰白色意大利式建筑前,士兵们下了车,然后押着许栩走进了楼里。<a  target="_blank">第一</a>次踏入敌营,那种害怕之极又怪异之极的感觉让她永世难忘。她被两名士兵夹持着,推攘着,跟在那名军官身后踉跄向前,他们的手指就像钢爪般扼得她的手臂疼痛欲裂,不管她如何抗议挣扎,他们就是不肯放手让她自己走,仿佛她不是个人而只是他们拎着的一件物品,不知痛觉为何物。然而更令许栩毛骨悚然的是,周围不断有涌上来围观的人,那些穿着军服的男人指着她不停地交头接耳,大声嬉笑,即使她听不懂德文,但也能感受到他们笑声里的那种侵犯与侮辱的意味,如同一片片无形的薄刃划过她的肌肤。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只被重重包围又走投无路的动物,□着一身贵重的皮毛,任由猎杀者的目光将自己凌迟撕裂。

    最后,许栩被带进二楼的一所空房间里,那名军官低声朝两名士兵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就在他的手按着门把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指了指许栩,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她可以在椅子上坐下。经过之前一系列的惊险劫难,她早就累得两腿发软,只不过因为被俘时的害怕让她忽略了疲惫,看到军官的命令,她慢慢地走向椅子然后坐下。顷刻,那种虚弱的脱力感从心头涌向四肢,攫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军官离开了大约几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许栩一边深呼吸勒令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不停地思考。她被德军俘虏了,这已经是事实,而眼下的关键是自己该如何才能生存下来?一时间,杜克少校在亚历山大时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万一你因为迫降或者跳伞落入德军占领区而被俘的话,这把枪能维持你最后的尊严。德国人对战俘是很严酷的,尤其是美丽的女战俘……”,当时他只是想吓吓她,没料到竟一语成谶,现在她真的成了战俘。难道真的要用死亡来抵御受辱的痛苦吗?但问题是,她的枪早就被缴获了,想自我了结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但同时,阿诺的话也清晰地回响着:“卡洛斯这个姓氏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保护我们,因为希特勒和他的党羽多少都会顾及西班牙王室的情面……”。没错,她是卡洛斯伯爵夫人,是西班牙王室的成员,她必须得好好利用这个特殊的身份,虽然以前她并不在意它,但现在它或许会成为拯救自己的最后一根浮木。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许栩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一名身着意大利军服的青年男子站在门边错愕地看着自己。许栩瞪着他,觉得他的脸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地,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那名男子盯着她愣了几秒,然后侧过身,让自己身后的人先走进来。另一个身材魁梧,戴着白色军帽,穿着深黄色空军上尉军服的中年男人越过他走入了房间,这名德国空军上尉一边审视着许栩一边走到办公桌旁,然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并朝站在门口的意大利军人使了个眼色。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意大利军人点点头,然后用英语问许栩。

    许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没有忘记冠以夫姓卡洛斯,“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知道自己正遭到你们无礼的对待。”她抬眼正视着那意大利军人,然后又看向对面的德军上尉说道,脸上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种贵族特有的傲慢与不容侵犯的表情,尽管此时她的心里正害怕得要命。

    “夫人,这里是德国第27战斗机联队驻北非的营地,你面前坐着的是大队长爱德华.纽曼上尉。我叫路卡.加里波第,是意大利的陆军中士,也是这里的翻译员。”名叫路卡的中士回答,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事实上,几年前我们曾经见过。”

    “我们见过?”许栩不禁仔细端详着路卡的脸,浓密的眉毛,温和友善的黑色眼睛,弯弯的嘴角能让人感受到他那种乐观爽朗的天性。是很熟眼,可她真的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三年前,昔兰尼加沙漠的哨所,当时你和你丈夫卡洛斯伯爵要飞往班加西,你们还送了一批香烟和波特酒给我们。我是那个替你们翻译的侍从官,你忘了?”路卡微笑着说。

    “侍从官,原来是你。”许栩瞪大了双眼,没想到<a  target="_blank">世界</a>那么小,几年前偶然相遇的人,现在竟然戏剧性地又碰到一块。

    “咳咳……”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许栩和路卡的对话,坐在对面的爱德华上尉不悦地看着他俩,然后向路卡说了几句,语气并不是那么客气。

    路卡一边听一边不迭地点头弯腰,再对许栩说:“夫人,爱德华上尉问你为什么要替英军运送物资,你们是不是准备在托布鲁克实施什么计划?你千万要谨慎回答,上尉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他小心地提醒着,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我是北非飞行联盟的副会长,也是一家运输公司的经理,英国人付钱给我们运送货物,就是这样。”许栩回应到,她已经紧张得几乎要吐出来,但还是强迫自己绝不能露出任何胆怯或退缩的表情。

    爱德华上尉听完路卡的翻译,冷笑了一下,他盯着许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像两道射线射向她的脸上,似乎要把她从外到里地切割开来,然后挖出她内心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随后,他开口说了一段话。

    “你明知道托布鲁克正在打仗,周围都布满了我军的兵力,竟然还敢替英军卖命飞越火线,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金钱交易那么简单。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和英军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加入了英国空军?”路卡转达了爱德华的意思。

    “加入英国空军?!哦,天呐,我怎么会加入那班野蛮又阴险的军佬行列?如果不是他们用我丈夫的生意和性命来威胁我,我才不会冒着被炮弹炸飞的危险跑到这又热又脏的鬼地方来!还有你们,竟然那么冷血地用战机朝一名女士开火,你们的士兵简直粗鲁得像屠夫一样,把我当货物似地拎来拎去,我的胳膊痛得几乎要断掉,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位身份尊贵的王室成员?”许栩语气激动地反驳着,眼里涌出晶莹的泪花,手指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像是在拼命地克制住她的眼泪和心中的无限委屈。

    此时的许栩一副明眸带泪,眼神迷蒙的模样,额上的血迹和颤抖的红唇让人看得揪心,而那股柔弱中透出的坚强更让人心生怜惜。路卡看着她的眼泪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才好,只能递过自己的手帕给她,连声劝道:“伯爵夫人,您别哭,别哭......”,然后他又向爱德华转述了许栩的话。

    爱德华听完路卡的转述,皱着眉头看了许栩好一会。让路卡问她:“你说自己是伯爵夫人,你的丈夫是西班牙王室成员,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的身份?”。这一次,许栩明显感受到爱德华的语气变得没有那么严厉了,但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她猜测他此时的心态正处于怀疑与轻微的相信之间。

    许栩摘下了自己的绿宝石戒指递给路卡说:“这是我的家族戒指,上面刻有波旁王朝的徽章,是玛利亚皇后送给我婆婆西西里王妃的礼物。”,接着她的脸上露出一种骄傲和矜持的表情,补充道:“我的公公是阿方索陛下的堂兄弟,被陛下册封为两西西里王子,如果不是王室被推翻,如果我丈夫还在西班牙的话,他就是现任的两西西里王子。”

    爱德华接过戒指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又观察了许栩很久,他的目光一直从她颈上的爱马仕丝巾,剪裁优良的白色丝绸衬衫,到香奈儿的限量版西裤以及腕间的百达翡丽钻石表,仿佛想从中探究出什么破绽来。许栩接受着他的审视,喉咙又干又涩,心跳快得几乎想晕厥过去,虽然在她的脸上看到的只是坦然与平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爱德华站了起来朝许栩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向路卡说了一通。

    “伯爵夫人,爱德华上尉说对于之前的一些误会他感到抱歉,并请您原谅。我们正和英国人打仗,而您又替他们运送物资,这让我们很难判断您是敌是友,而且单凭一枚戒指也不能令我们百分百确定您的身份。所以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前,恐怕得委屈您在这里多待几天接受我们的调查。不过,请放心我们会确保您的人身安全以及尊严不受冒犯。”路卡对许栩说。

    “尊严不受冒犯?事实上我已经受到你们的冒犯!我不是战俘,你们无权扣押我!”许栩“蹭”地站了起来,激愤地抗议着。

    “但您和英国人的战机一起出现在战场上这也是事实,伯爵夫人,劝您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几天。如果你所说的一切属实,我们一定会放你离去的。”

    这是爱德华让路卡翻译的最后一段话,说完,他再次向许栩弯了下腰,然后对着路卡已经旁边的两名宪兵嘱咐了几句就离开房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那么热,我竟然感冒了,头昏目眩,喉咙像着了火似地,但鼻子又堵住了,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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