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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    两个小娃儿还是收下了面具,玩了一会儿就困了,慢慢地睡了过去。大虎手上的面具“啪”一声摔在了地上。白阿小有些心疼,赶忙下床捡起来,幸好没有摔坏。白阿小将上头的灰给搽干净,然后轻轻地叹气,将面具放在大虎的胸前。

    与此同时,叶乾元正在同宋嫂道别,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这次要多谢嫂子一家了,这些留着给两个孩子买些吃的罢。”

    宋嫂一看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当时就吓着了。她最初帮叶乾元他们只是出于善良的本性,也并不是为了钱。可后来见两人衣饰华丽,举止不俗,便也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她想过叶乾元会给他们家一些答谢,只是没想到叶乾元出手竟然这样大方,这些钱将他们家这小院子买下来也绰绰有余了。这么多的钱,她反倒怕了不敢收,支支吾吾道:“这、这钱太多了!我们也没帮多大的忙,给你看诊的是全叔……”

    “这是全叔的诊金。”叶乾元又拿了锭银子出来,道:“嫂子,你就莫要推辞了,你们救了我一命,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宋嫂并不是个扭捏的人,最终还是大方地收下了。

    送走了宋嫂,叶乾元便躺上了床,不过许久都没有睡着。白阿小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很难入睡的。于是他披着件外衣便起身,去了白阿小那件屋子。

    两个熟睡的小娃儿早就被宋嫂抱走了,而白阿小也睡着了,屋里没有点灯,小窗子照进来的月光映衬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朦胧。叶乾元温柔地看了许久,才回了自己的屋歇息。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日早晨用过早膳食以后两人便准备出发了,白阿小将包袱递给叶乾元的时候,似乎有些想说什么话,一直都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太阳渐渐热了起来,叶乾元怕白阿小渴,便想从包袱拿水袋出来让他解解渴。刚一打开包袱,叶乾元脸色就变了,焦急地在里面翻找起来。

    白阿小一看他的动作,心一下就提起来了,紧张地说不出话。

    叶乾元满脸是汗,抬起头,正好对上白阿小心孤意怯不断躲闪的目光。叶乾元强做镇定,问道:“你把那面具,丢了吗?”

    白阿小赶忙摇摇头,道:“怎么会!没有!”

    叶乾元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你拿着也好。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东西。”

    “我……”白阿小并不想说谎,顿了一下,还是开口承认道:“我把那个面具,送给大虎二虎了。”

    叶乾元觉得眼前一整眩晕,仿佛劈头盖脸的冰雹就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竟然……竟然那么轻易地就将那面具,随手送给了小孩当玩具。

    白阿小不知道,是这个面具对叶乾元来说,有太多的意义。是这个面具让叶乾元看清了自己的心,陪伴了叶乾元在边城的一整年,同时也抚慰了叶乾元在失去白阿小那段时间的心痛和无助。最重要的是,就是这个面具,叶乾元才真正感受到白阿小对他的,最纯粹,最动人,最深刻的爱。这就是曾经白阿小对他爱的象征。

    可如今,他转手就将这面具送给了别人,就像他丢弃了两人间的誓言和爱。

    许多事地涌上了心头。叶乾元想起白阿小背着他和叶承德在一起了,想起白阿小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便喝下了醉生梦死,想起白阿小决定要离开他去升仙,想起这一路上来的冷漠和抗拒,想起白阿小迷离中要去吻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妖精,想起在他病重的时候白阿小默不作声地丢下了他……他知道很多事情都是都是他自找的,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不心痛,没有办法不委屈,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泪。

    叶乾元身子一晃,便跪在了地上,双手捶地疯狂地嚎啕大哭。他的初阳,动人的初阳,乖巧的初阳,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初阳,怎么可能这么狠心……

    白阿小吓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乾元。这是白阿小第一次看到这样失控的叶乾元。他全身都在发抖,整个人都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中,这恸哭声似乎能直射到人的心底,让白阿小的心忍不住地悸动和难受。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叶乾元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嘶哑而艰涩地吼道:“你为什么要喝那什么破酒!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

    白阿小忽然感到自己的脸上麻麻的,抬手一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流泪了。

    “叶乾元,你站起来。”白阿小定了定神,擦干眼泪沉声道:“你站起来!”

    叶乾元根本不回答他,继续嘶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不爱我!”

    白阿小慢慢地跪在叶乾元的对面,用力抬起他的肩膀,强迫他与面对着自己。

    叶乾元的脸上爬满了泪,看上去十分狼狈,他两眼无神地望着远处,继续悲伤地控诉:“你好狠的心!你……”

    话还没出口,白阿小狠狠地堵住了叶乾元的嘴唇。他再也受不了叶乾元说的话了,每句都戳到他心里让他无比地难受。他唯有止住他的话,才能止住不断涌出的悲伤。

    在这一刻,许多事情他都想明白了。若是醉生梦死真能断情绝爱,那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也不会留下那么多或凄美或惨烈或温情的故事了。

    情就是这般,无法逃离。她一旦在你心里扎下了根,便再难除去,即便强行折了她的枝,断了她的干,也无法拔出她的根。她一定会在再次遇见那个钟情之人的时候,慢慢地再次生长出来,枝繁叶茂。与钟情之人心中的情痴痴缠缠,再难分离。

    可再难舍难分,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弄人。天各一方,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叶乾元不明白这一吻的含义,但他能感受到这一吻里的绝望和哀伤。他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白阿小轻轻地放开了他,凄然道:“叶乾元,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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