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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人生足别离

    秋老爹早上看起来脸色稍霁,被秋荻半扶着走了约两个时辰,突然闭上眼睛扑倒在满是泥水的地上。待被重新扶起的时候,额头已经被水里一块尖锐的石头磕破了,鲜血直流。

    秋荻跑去求为首的押解官停下队伍休息一下,只换来一顿鞭子。

    押解官冷笑道:“小子,我劝你还是把这老头儿扔到一边去,看样子活不成了呢。”

    秋荻怒目相向,背起秋老爹,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猛子看她又瘦又小,心中不忍,“秋老弟,我来帮你背吧,我力气大。”

    秋荻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素不相识,却一直仗义相助的人,“我先背一会儿,实在不行了,麻烦猛子哥帮我,我们俩轮流背。”

    秋老爹慢慢醒了过来,费力的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终于艰难的挤出一句话,“荻儿,放我下来,把我放一旁吧。”

    秋荻忍着眼泪,凶巴巴的说:“放什么放,老头儿你老实呆着。”

    秋老爹低低喊了一句,“小姐,为了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得。”

    “爹你烧糊涂了是不是?你是我爹,我这一辈子就你这么一个爹,下辈子你还得是我爹,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秋荻眼泪就掉了下。

    “我怕是不行了。”秋老爹低低的说了一句,又昏了过去。

    天黑之前,队伍终于赶到一个小村子里,就在村外头的一个破庙里休息。

    秋荻拖着沉重的脚镣,赶了一天的路她又累又饿,眼皮子都在打架。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又一次找到为首的押解官哀求道:“大人,我爹病的很重,求求你,让我去村子讨副药来。”

    正闭目养神的押解官眼睛都没睁开,一鞭子挥过去,鞭稍扫过秋荻的脸,在如凝脂的右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守在破庙门口的两个士兵拔出了刀,“滚回去!”

    猛子见状正要站起来替秋荻出头,身边一个身穿破旧青色长衫的瘦弱书生模样的人拉住了他,冲他摇摇头,突然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嘴的一方帕子上猩红点点。

    猛子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靠,想离那书生远一点,旁边其他人见了也纷纷躲避,生怕是什么会传染的痨病。

    秋荻走上前,替他拍拍背顺顺气,又拿了自己的水囊递给他。

    青衫书生摆摆手,一张原本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通红“不用,不用。”看见大家惊惧狐疑的目光不由得苦笑,“放心,不是痨病,不传染的。”

    一旁的人都松了口气。

    青衫书生拿出几株绿色的心形叶片植物给秋荻,“这是鱼腥草,方才路上看见,我偷偷采了一些,能清热解毒,你捣碎了挤些汁出来给你爹喝吧。”

    “谢谢。”秋荻感激的看着他,“那你自己......”他看起来也病的不轻呢。

    青衫书生轻松的笑笑,“我这是老毛病,这草对我没用,总归是个死,路死路埋也算回归大地。”

    秋荻心中凄然,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修皇陵,从来都是一条不归路,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死在皇陵里。

    秋荻在神龛下找到了一个缺角的油灯碗,又找了一块砖头,把那几棵鱼腥草捣的稀烂,挤出汁液一点一滴的喂给秋老爹。

    月光静静的从破碎的屋瓦缝隙里撒进来,落在布满蜘蛛网的观音神像上。

    秋荻喂完药,虔诚的跪在地上磕了九个长头,祈祷爹能平安渡过此难关。

    青衫书生轻轻叹了口气道:“暴君当道,不敬鬼神,如今就连菩萨都离弃了苍生,不再护佑我们。”

    秋荻看着神像慈悲的面容,她实在太累了,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不不亮,秋荻就被鞭子抽了起来,她太累了这一夜竟然睡的很死很死,伸手摸摸身边的秋老爹,身子竟然已经发凉了。

    秋老爹病了好几天,额上磕破的伤又感染,竟在半夜里撒手人寰。

    “爹!”秋荻抱起他冰冷僵硬的身体“爹你醒醒,荻儿错了,荻儿不该贪睡,爹你醒醒,醒醒啊。”一声声凄惨的呼唤,让人闻之欲泪。

    一条鞭子又携着风,呼呼落到秋荻背上,押解官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点滚起来,上路了,磨磨蹭蹭是想找死么?!”

    秋荻抬起满是泪痕和血痕的脸,原本秀气的脸上一道鞭痕已经结痂,愤怒和悲伤让她的脸整个扭曲了,原本的桃花仙子如今看起来如同鬼母夜叉。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我爹死了,你没看见么?”

    为首的押解官竟然踢了一脚秋老爹的尸体,轻蔑道:“老东西,这么没用,死了也好,免得浪费老子的粮食。”

    “不许你碰我爹!”秋荻一声怒吼,扑了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撕下一片血淋淋的皮肉来。

    “啊!”为首的押解官一脚把她踹到地上,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皮鞭雨点一般落在秋荻身上。

    秋荻蜷在地上抱着头,嘴角滴着血,脸上是残酷的笑容,谁也不许碰爹,谁碰他,她就跟谁拼命。

    猛子在一旁看着,敢怒不敢言,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踩死这些民夫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青衫书生开口道:“大人,你可不能把他打死,打死了,人数不够,到西峰山如何交差?”

    为首的押解官一听这话果然停了手,一口唾沫吐在秋荻身上,“妈的,要不是死太多人,老子不好交差,非打死你个兔崽子。”

    猛子忙扶起秋荻,轻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秋老弟你且忍一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青衫书生脱下自己的长衫,盖住了秋老爹的头脸,扶了秋荻一把,“走吧,这里的村民看见会帮忙安葬的,你要忍耐,将来有命回来,才好给你爹好好寻个好地方安息。”

    秋荻点点头,任由他们架着走,流着眼泪,不停的回头看。

    秋荻悲伤过度,加之身上又伤痕累累,没走进步就昏迷过去,栽倒在地。

    猛子把她背了起来,真的很轻很轻,好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一路多亏得猛子和书生张灵照料,秋荻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身上的疤痕和脸上那一道小指头粗的肉粉色疤痕,却无法消除。

    每天睡觉前,秋荻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哪里还有心思管脸上那道疤痕是否影响美观。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中,每一个人都是朝不保夕。

    没几天,队伍里又死了六七个人,有的是病重被丢弃在荒山野岭喂了豺狼,有的是被押解的官兵活活打死的。

    这一路北上,路过村庄城镇,见到的都是满目疮痍。

    城镇里物价飞涨,一贯钱如今只能买到二两肉,还是百嚼不烂的猪脖子杀刀肉。大街上蹲的躺的全是乞丐,很多都是乡下过来讨生活的。

    农具都被收缴,换来的一贯钱连个锄头的买不到,错过的春耕,好不容易用树枝松了土播下的种子根本不长,长了也是瘦弱不堪不打花不结谷子。加之春季雨水多,河水决了堤,朝廷却还忙着收缴兵器查抄兵书,根本没人赈灾,老百姓根本没活路。

    走了十来天的路,秋荻的脚底全是水泡,沉重的脚镣把她细嫩的脚踝磨的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钻心的疼。身体疲惫不堪,心也已经麻木了,她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这地面上走着。

    身后传来斥骂声,鞭子抽在皮肉上啪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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