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夜的裂痕
夜晚的街道，由于充沛的雨水而湿润，在简陋的黄色电灯泡下反射出温暖的波动。
你可能无法想象明兰还会有这样怀旧的照明设施，然而清新镇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我还小的时候，这里就保持着这副面貌。虽然可能是市政府的眼中钉，不过似乎仇罗执意要守护这片领土，虽然名义上是想要用一块地来“观测无次世代科技渗入的区域发展状态”，但是从实际上讲，老人家是非常喜欢曾经的那份古朴的。
因为这难能可贵的一成不变，我也被唤醒了更多童年时的记忆。小时候因为这里离双子塔最近，我们几个小孩子偶尔会来这里玩，是以我现今走在路上心都是怦怦直跳的，相信所有人置身于那种怀旧的氛围当中都会有和我一样的触动。
“哥哥，晚上吃什么？”
“白芷想吃什么？”
“呣嘿嘿，没主意哦~”她像只小猫一样，“但是，很饿！”
我望着两边古典的东方建筑，瞄见一家记忆中的餐馆，虫蛀的牌匾，早已被踏烂的门槛，摆放得歪歪扭扭的板凳长桌……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样式的小吃店如今在明兰市内肯定是见不到了，却总能勾起我无限的食欲。
走进店内，点了一叠小笼包，两碗面，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从那里正好可以看到青乌色的六角房檐，以及月光下人来人往的小镇。朦胧的光火，轻盈的纸灯笼飘在对面的街道上，在那下方有一家生意红火的寿司店。
“呼呼~啊！”
白芷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住，里面的汤汁溅出来，烫的她猫下腰去。我连忙递水过去，就见她匆匆端起来倒入嘴里，结果很多水洒落下来沾湿了她的衣服。我笑着叹了口气，掏出纸巾隔着桌子擦拭她的胸襟，却见她放下杯子，嘴巴还通红着，嘴角一丝鬼精灵的笑意，眼神怪怪地看着我。
“哥哥，你这是******。”
“什、你这家伙。”我呆了一下，随即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哎呦，干嘛打人家？”
我满不在乎地拿起筷子。
“哼，我长大了肯定比忆芯姐姐和桃丽姐姐都要迷人！”白芷又夹起一个小笼包，不过看上去很小心，她那碧绿色的瞳仁随即转向我，“所以，蓝雨哥哥要不要等着我？”
“等什么等，快点吃。”我可是饿扁了，才没空管小丫头片子胡闹。
“哼，你会后悔的。”
白芷气呼呼地咬了一口，结果再度猫下腰，好半天没起来。
——————————————————————————————————————
……
雨声很大。
恍惚的视觉，摇摇晃晃的人影……
……这个人的神情是如此决绝，手腕上的力道是如此凶狠，以致于起初还想挣扎，却马上意识到无济于事。呼吸越发短促，直到完全无法动弹，脖子上拼命反抗的手滑落下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漆黑的夜色，等待死亡……
雨声很大。
拐入狭窄的巷道，雷克斯站在一家闭门已久的店铺前，松开手指，之前从餐厅逃逸的那个人摔在水坑里不动了。
脚步随之顿住，内心陡然涌起恐惧。她见雷克斯低头望着水坑里的尸体，脸上是完全相同的神情，那就是说……并不是幻觉……
雨声很大。
雷克斯扭过头来，冰冷的视线锁住她，缓缓开口……可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开始后退，随即转身奔跑起来……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害怕……
“去哪儿？”他的声音出现在身前的位置。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墨镜跌落下来，头上的假发遮住了视线，她急忙扯下假发，却见雷克斯默然伸出手，似乎是要扶她。
“不要！”
她尖叫道，挥开他的手，起身向巷外跑。后者追了两步，却听路旁一阵呼喝，两名巡逻的花城警卫出现在视野里。
“什么人，站住！”显然认定他是匪徒，两名警卫手持枪支迅速靠近。他脚下不停，一抬手已将一名警卫放倒，另一名一见不妙，正要开枪，却被一下子摁住枪口。那人的瞳孔睁大了，不敢相信地注视寒霜顺着枪身蔓延到自己的手背上，随即是手臂——肩膀——
冻僵的警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冒出雪白的烟气。雷克斯从上面跨过，面无表情地判断着爱丽丝的去向……至于她为什么会一反常态，果然是因为……
历史吗。
微微抬眼，雨夜的天空，极度冰冷的呼吸……像极了曾经存在的人。
这是一条妆点华美的商业步行街，很有花城优雅的风味。不高的建筑，从屋檐挂下的绿色藤条和别出心裁的广告牌，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空气中弥漫着香水的味道，总体来说，是购物和散步的理想地，所以行人不出意料的多。
脚步跌跌撞撞的，身旁不时传来惊呼。她已经被认出来了，很多市民靠过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爱丽丝大小姐！”“是大小姐，失踪的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
他们纷纷围住她，可她只能尽量避开他们，捡着人群的缝隙前行。“危险……”她喃喃道，神情近似于哀求，“离远一点……危险……”然而没有人听从，人们只是热心地聚拢上前。
这些人是无辜的。已经不想成为这座城市的精神偶像，那么至少，请不要让我连累他们。
“大小姐，有坏人追你吗？”“别怕，爱丽丝姐姐，已经有人通知瑞德罗斯伯爵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护送你回家的！”“咦，我看到有个家伙往这边来了，跑得很快——是那家伙吗？”
她吃了一惊，回过头去，见黑衣的男子推开人群奔至近前，目光仍旧不惊波澜。路人被他冲得东倒西歪，市民们愤怒了，几个壮男立即过去把他围了起来。
“别……”有气无力地说，被身边一个上班族女孩扶住，她听到女孩安慰自己道，“没关系的，大小姐，我们会收拾掉这个歹……”
嘭。
火焰于眼前爆开，一瞬间熔化了雨幕，浓烈的气浪吹开行人，整条商业街瞬间寂静下来。身旁的几家商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黑屏”，热闹欢快的气氛顷刻云散。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睁开眼，见从火焰熄灭的地方，雷克斯跨过满地行人向自己走来。
“你、你才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似乎是被他不冷不热的言语惹到了，她索性喊起来，“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如此残忍！”
“总是？”脚步一顿，雷克斯望着女孩赤色的瞳孔，表情是如此冷漠，仿佛是在不由分说地质询，仿佛是在斩钉截铁的审判，仿佛是在重复着确认同一个问题。
▌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呢，或许是真相？又或者是未来？”
“回答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雷克斯道。
“我讨厌你这种命令的口吻！”爱丽丝喊道，声音已经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我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不是没有情感的工具！”
片刻的沉默。
“爱丽丝，”她听到雷克斯再度开口，“如果你有意实现你的愿望……”
“我当然想，但我无法再忍受你这样——这样残忍的——”
“如你所见，这些人都没死。他们在清醒状态下只会妨碍行动，所以我暂时令他们昏厥过去，仅此而已。再则，生死姑且不论，毕竟这些和你所要争取的终极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雷克斯缓缓道，“如果你总被这些琐碎的东西蒙蔽双眼，又怎能推动世界的重构？”
“连身边的生命都不懂得珍重，又怎么可能创造美好的未来？”
“诡辩没有意义，爱丽丝。你只是在阐述事物的两面性罢了，”他摇摇头，淡声道，“你可以随时放大其中的一面，所有事也都可以反过来讲，而我们其实只需要坚持其中的一种。过分在意细节，追求完美，在这个世界是难以实现的。你不可能令所有人都满意，就像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善待他人一样，世界就是如此。在你想要改变它之前，首先需要认清这一点。”
“两面性么，”爱丽丝低喃道，身体仍然在颤抖，“的确，就如我之前都没意识到的……你居然是如此冷血的人……随意行动，任凭己愿，丝毫不顾是否为他人带来困扰，只为谋求自身的利益，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关心……你之所以帮我，其实是想要利用我，借助我的能力吧？这一年来你之所以带着我，不过是把我当作随时供你使唤的工具了吧？”不知不觉，她的声音已然带着哭腔，“然而、然而总有一天工具会损毁，会失去价值！那时恐怕我的下场就和这些路人没有两样了，对不对！”
“爱丽丝。”雷克斯凛然道。
“哼呜……又想命令我吗……”
她见男子加快脚步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脚踝突然被横躺的躯体一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紧接着，她感到雷克斯有力的臂膀揽住了自己，正要开口，却猛然听到一声枪响。
她呆了一下，胸口却受到一股阻力，被推了出去。只见长衣一翻，雷克斯向后纵跃开去，肩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他被击中了。
你可能无法想象明兰还会有这样怀旧的照明设施，然而清新镇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我还小的时候，这里就保持着这副面貌。虽然可能是市政府的眼中钉，不过似乎仇罗执意要守护这片领土，虽然名义上是想要用一块地来“观测无次世代科技渗入的区域发展状态”，但是从实际上讲，老人家是非常喜欢曾经的那份古朴的。
因为这难能可贵的一成不变，我也被唤醒了更多童年时的记忆。小时候因为这里离双子塔最近，我们几个小孩子偶尔会来这里玩，是以我现今走在路上心都是怦怦直跳的，相信所有人置身于那种怀旧的氛围当中都会有和我一样的触动。
“哥哥，晚上吃什么？”
“白芷想吃什么？”
“呣嘿嘿，没主意哦~”她像只小猫一样，“但是，很饿！”
我望着两边古典的东方建筑，瞄见一家记忆中的餐馆，虫蛀的牌匾，早已被踏烂的门槛，摆放得歪歪扭扭的板凳长桌……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样式的小吃店如今在明兰市内肯定是见不到了，却总能勾起我无限的食欲。
走进店内，点了一叠小笼包，两碗面，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从那里正好可以看到青乌色的六角房檐，以及月光下人来人往的小镇。朦胧的光火，轻盈的纸灯笼飘在对面的街道上，在那下方有一家生意红火的寿司店。
“呼呼~啊！”
白芷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住，里面的汤汁溅出来，烫的她猫下腰去。我连忙递水过去，就见她匆匆端起来倒入嘴里，结果很多水洒落下来沾湿了她的衣服。我笑着叹了口气，掏出纸巾隔着桌子擦拭她的胸襟，却见她放下杯子，嘴巴还通红着，嘴角一丝鬼精灵的笑意，眼神怪怪地看着我。
“哥哥，你这是******。”
“什、你这家伙。”我呆了一下，随即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哎呦，干嘛打人家？”
我满不在乎地拿起筷子。
“哼，我长大了肯定比忆芯姐姐和桃丽姐姐都要迷人！”白芷又夹起一个小笼包，不过看上去很小心，她那碧绿色的瞳仁随即转向我，“所以，蓝雨哥哥要不要等着我？”
“等什么等，快点吃。”我可是饿扁了，才没空管小丫头片子胡闹。
“哼，你会后悔的。”
白芷气呼呼地咬了一口，结果再度猫下腰，好半天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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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很大。
恍惚的视觉，摇摇晃晃的人影……
……这个人的神情是如此决绝，手腕上的力道是如此凶狠，以致于起初还想挣扎，却马上意识到无济于事。呼吸越发短促，直到完全无法动弹，脖子上拼命反抗的手滑落下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漆黑的夜色，等待死亡……
雨声很大。
拐入狭窄的巷道，雷克斯站在一家闭门已久的店铺前，松开手指，之前从餐厅逃逸的那个人摔在水坑里不动了。
脚步随之顿住，内心陡然涌起恐惧。她见雷克斯低头望着水坑里的尸体，脸上是完全相同的神情，那就是说……并不是幻觉……
雨声很大。
雷克斯扭过头来，冰冷的视线锁住她，缓缓开口……可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开始后退，随即转身奔跑起来……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害怕……
“去哪儿？”他的声音出现在身前的位置。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墨镜跌落下来，头上的假发遮住了视线，她急忙扯下假发，却见雷克斯默然伸出手，似乎是要扶她。
“不要！”
她尖叫道，挥开他的手，起身向巷外跑。后者追了两步，却听路旁一阵呼喝，两名巡逻的花城警卫出现在视野里。
“什么人，站住！”显然认定他是匪徒，两名警卫手持枪支迅速靠近。他脚下不停，一抬手已将一名警卫放倒，另一名一见不妙，正要开枪，却被一下子摁住枪口。那人的瞳孔睁大了，不敢相信地注视寒霜顺着枪身蔓延到自己的手背上，随即是手臂——肩膀——
冻僵的警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冒出雪白的烟气。雷克斯从上面跨过，面无表情地判断着爱丽丝的去向……至于她为什么会一反常态，果然是因为……
历史吗。
微微抬眼，雨夜的天空，极度冰冷的呼吸……像极了曾经存在的人。
这是一条妆点华美的商业步行街，很有花城优雅的风味。不高的建筑，从屋檐挂下的绿色藤条和别出心裁的广告牌，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空气中弥漫着香水的味道，总体来说，是购物和散步的理想地，所以行人不出意料的多。
脚步跌跌撞撞的，身旁不时传来惊呼。她已经被认出来了，很多市民靠过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爱丽丝大小姐！”“是大小姐，失踪的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
他们纷纷围住她，可她只能尽量避开他们，捡着人群的缝隙前行。“危险……”她喃喃道，神情近似于哀求，“离远一点……危险……”然而没有人听从，人们只是热心地聚拢上前。
这些人是无辜的。已经不想成为这座城市的精神偶像，那么至少，请不要让我连累他们。
“大小姐，有坏人追你吗？”“别怕，爱丽丝姐姐，已经有人通知瑞德罗斯伯爵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护送你回家的！”“咦，我看到有个家伙往这边来了，跑得很快——是那家伙吗？”
她吃了一惊，回过头去，见黑衣的男子推开人群奔至近前，目光仍旧不惊波澜。路人被他冲得东倒西歪，市民们愤怒了，几个壮男立即过去把他围了起来。
“别……”有气无力地说，被身边一个上班族女孩扶住，她听到女孩安慰自己道，“没关系的，大小姐，我们会收拾掉这个歹……”
嘭。
火焰于眼前爆开，一瞬间熔化了雨幕，浓烈的气浪吹开行人，整条商业街瞬间寂静下来。身旁的几家商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黑屏”，热闹欢快的气氛顷刻云散。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睁开眼，见从火焰熄灭的地方，雷克斯跨过满地行人向自己走来。
“你、你才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似乎是被他不冷不热的言语惹到了，她索性喊起来，“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如此残忍！”
“总是？”脚步一顿，雷克斯望着女孩赤色的瞳孔，表情是如此冷漠，仿佛是在不由分说地质询，仿佛是在斩钉截铁的审判，仿佛是在重复着确认同一个问题。
▌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呢，或许是真相？又或者是未来？”
“回答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雷克斯道。
“我讨厌你这种命令的口吻！”爱丽丝喊道，声音已经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我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不是没有情感的工具！”
片刻的沉默。
“爱丽丝，”她听到雷克斯再度开口，“如果你有意实现你的愿望……”
“我当然想，但我无法再忍受你这样——这样残忍的——”
“如你所见，这些人都没死。他们在清醒状态下只会妨碍行动，所以我暂时令他们昏厥过去，仅此而已。再则，生死姑且不论，毕竟这些和你所要争取的终极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雷克斯缓缓道，“如果你总被这些琐碎的东西蒙蔽双眼，又怎能推动世界的重构？”
“连身边的生命都不懂得珍重，又怎么可能创造美好的未来？”
“诡辩没有意义，爱丽丝。你只是在阐述事物的两面性罢了，”他摇摇头，淡声道，“你可以随时放大其中的一面，所有事也都可以反过来讲，而我们其实只需要坚持其中的一种。过分在意细节，追求完美，在这个世界是难以实现的。你不可能令所有人都满意，就像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善待他人一样，世界就是如此。在你想要改变它之前，首先需要认清这一点。”
“两面性么，”爱丽丝低喃道，身体仍然在颤抖，“的确，就如我之前都没意识到的……你居然是如此冷血的人……随意行动，任凭己愿，丝毫不顾是否为他人带来困扰，只为谋求自身的利益，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关心……你之所以帮我，其实是想要利用我，借助我的能力吧？这一年来你之所以带着我，不过是把我当作随时供你使唤的工具了吧？”不知不觉，她的声音已然带着哭腔，“然而、然而总有一天工具会损毁，会失去价值！那时恐怕我的下场就和这些路人没有两样了，对不对！”
“爱丽丝。”雷克斯凛然道。
“哼呜……又想命令我吗……”
她见男子加快脚步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脚踝突然被横躺的躯体一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紧接着，她感到雷克斯有力的臂膀揽住了自己，正要开口，却猛然听到一声枪响。
她呆了一下，胸口却受到一股阻力，被推了出去。只见长衣一翻，雷克斯向后纵跃开去，肩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他被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