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温暖一屋收（3）
她俩才出了门，便见从的士里先下来一个七八头十岁的小女孩，快活地喊着“妈妈”。裴芹一见，简直克隆了李宁。李宁嘱咐：“叫裴妈妈！”她立即喊了声，裴芹笑着抚她的头说：“成琪呀，长得好漂亮啊，像妈妈哩！”
李宁那边则光火了，直指下来的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说：“怎么搞的，到现在，急死人了！”那男人坦坦的一笑，文绉绉的说：“天地君亲师，老师为尊，能不恭候？”
裴芹上前笑道：“成老师，贵人难见哦！”成老师即李宁的丈夫成全，裂了裂嘴笑道：“贵者裴芹也，我只一介无用书生而已。”不知再说什么了。
后下车的是盛泽人，裴芹快步迎上去，微笑说：“教授，欢迎屈尊寒舍！”
盛泽人伸手相握，回报一笑：“早有此意，蒙赐机会，不胜荣耀呵！噜，微薄小礼，请笑纳。”裴芹未接，毫不留情的表明了不快，但口气委婉：“教授也俗套哇？”盛泽人点头应道：“是呀，教授也不能免俗呵！”他的礼物，非熟食烟酒微薄小礼，乃价值千元的朝鲜红参，在当时可是令人咋舌的重礼了。
正待进屋，一辆奔驰嘎然止停，李宁忙上前拉开车门，从里面出来一位三十上下的英武青年。同样，李宁又呵斥：“怎么回事嘛，哪个小蜜绊了脚啦？”青年一笑：“堵车。”
“堵车？为何不早点呢！”李宁喊：“芹子，来呀。武校长，鼎鼎大名的武功。”裴芹近前笑道：“欢迎呵，欢迎武校长莅临寒舍！”
武功一见裴芹，犹如突然而现的一道彩虹，又似东方欲晓的漫天飞霞，恍若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见仙子，怔怔愕愕不知所向，也不知自己所在，被李宁从背后戳了一指才猛醒，张口结舌的说：“呵呵，你好！”欲伸手相握，又缩回，不敢。后来者但听屋内话语声声，笑语阵阵。李宁忙嚷着他们进屋。
裴芹喊：“小石岩，出来。”小石岩应声跑了出来，裴芹说：“喏，同小姐姐玩吧。”
小孩子一见如故，马上玩到也一起。
先来者一齐迎接后来者，认识的互相打招呼，不认识的含笑点头而已。高大虎见了武功，两人相视，揖手而笑，同时说：“有缘，有缘！”李宁问：“你俩认识？”高大虎说：“你介绍的呀？”李宁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两人同时点头，她更加莫名其妙了。
赵彩凤反客为主的大声说：“各位，请坐，随便坐。来者都是客，不要客气。”
李家说：“盛教授，你同我们凤姐上座。”
盛泽人推辞：“不不。我就坐这里。圆桌嘛，没有上下之分，也不必分上下。坐哪里一样。”
于是，各人就近而坐，李宁喊：“两位小大人，快来呀！”成琪拉了小石岩从房间里跑出。李宁说：“你俩坐一起，来坐妈妈身边。”两个孩子嬉嬉的坐在了裴、李的中间。
李家、高大虎按各取所需的原则，斟了白酒、红酒和饮料。
万事具备，只待主人发话，便可开怀畅饮。裴芹起身说：“我来先介绍。这位是盛教授，师大的。这位是李宁的先生成全老师，副教授，盛教授的学生。这是他俩的小公主成琪。这位是武术学校的武功校长。她是我们的大姐赵彩凤……”她每报一人，便响起一片掌声。逐一介绍后，裴芹取了只小酒杯子，斟满，高举，内胸忽起澎湃，眼眶湿润，欲言且止，一下子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屏息了所有人的呼吸，忍了忍才说：“一年终了，新的一年来了。年有终了，则送旧迎新；诸事皆有终了，则了却旧事觅新业。世界在了与未了的交替中前进。了则了了，未了的则是新生。今晚是庆祝元旦的好时节，你们都有好的去处庆祝，正该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沐浴亲情的愉悦，却来到我这个贫民窑，真的是给足了颜面了。见了你们一一如约，我心里波浪起伏，感慨良多，千言万语，一时语塞，不知怎样说，从哪里说。在我踏入地狱之门，落进冰窖之内，已经冻僵，行将就木之际，是你们温暖了我，苏醒了我，拯救了我。我不迷信，只信唯物，不信前世什么积德之说，但信有缘才遇到了你们。遇到你们，是我的三生之幸。不敢轻言报恩，因为我此生此世无力图报了。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知应通过某种方式来表达一回感恩的心情，哪怕是最后的一回——”
话到此时，她略一哽咽，低沉的情声并茂的伤感话语，凝重了空气，点点滴滴在每一人的心头。“所以，我便想到用中国人传统的尊长敬老的方式，请你们到我家来，喝杯水酒，哪怕是喝了杯寡酒，心里也安了。可是，可是——反而让你们破费了。我晓的，你们是怜——怜爱我的清贫，怜爱我的捉襟见肘——”
“不是这样的——”高大虎急忙的打断她的话，因为共事数载，了解她的性格，她的为人，她的自尊，而她因此最感羞辱的是见不得别人的怜悯，所以辩解说：“哎，芹子，是你的错，不该怪我呀！那天同你和宁子约好的，由我来请客，是吧？我这才带烟酒蔬菜来的，不过借你一方宝地罢了，反含沙射影的褒贬我。啊呀，黑天的冤枉啊，我好冤好冤呕——”
他的夹带的幽默，立即将凝重的空气冲得烟消云散，大家为之一笑。继而，高大虎很正经的说：“我容易么？喊惯了裴厂长，是你逼我非改口不可。芹子，芹妹的乱喊，不惯嘛！而且，我还不敢直呼裴芹二字。因为我敬重你，记住你对我的好，喜爱你的人品，当然也喜爱你的漂亮。早说过的，你若没男友，我是穷追不舍的哦——”他又把严肃的话题带入轻松，而且是实心实意的话。所以，裴芹无言以对，内心感动。
赵彩凤笑道：“小妹呀——”小刘答应：“哎，叫我干什么呀？”
赵彩凤说：“我是叫裴芹。”
小刘说：“错啦，我是小妹，她是姐姐。”小刘的半路一插，又冲淡了沉重的气氛。
赵彩凤笑着点头：“是是，我的错。芹妹呀，你说你不通人情世故，是的，没错。你没到人家做过客，吃过饭，不晓的作客必须带上苹果，香蕉，糖果一些小礼物。这就是人情世故，礼节，风俗，人之常情，是对主人的尊敬。下次邀你到我家也得带哦！”
高大虎接口道：“听听，向凤姐多多的请教。”大家又乐的笑了，真诚的笑。
盛泽人说：“上次滨江公园遇见你母子，你买的票，我没推辞吧？那我今天带点礼物不为过呀？你把怜悯改为怜爱，改的快呀。但没有改掉你的心境。怜悯也好，同情也罢，我承认有这想法。瞧瞧你呵，多憔悴呀，多虚弱啊，不应当有起码的人类同情心吗？我带来的红参，就是要你补补身体，增强健康。你若是垮了，你儿子怎么办？”
这些肝胆相照的朋友，发自肺腑的真诚，如暖暖的春风拂屋，荡漾在裴芹的心扉，但见她的明眸晶莹，泪花点点，忍而不落。可是，从她嘴巴里冒出来的话语，却与表情大相径庭：“凤姐，你们都占理，我没同你们争理呀！我只有一个感觉，通人情世故的剥夺了不通人情世故的请客权。这是我的感觉，感觉排斥大道理，人跟感觉走！我不过请你们喝杯水酒，你们干嘛不允啊，公平么？”
赵彩凤望着裴芹时而激动，时而感伤，时而抑郁，瞬息变化着悲喜哀乐的不易察觉的复杂表情，忽的悟醒了：她是打掉牙齿往肚里落，说不出苦，黄连树下弹琴苦中求乐啊！干嘛要请客，蹊跷哦，无论从石磊过世才两月的时间，还是从拮据的窘况，都没道理呀？报恩，还情，也是好事不在忙中取，何必着急上火的赶着这时节请什么客呢！莫非又有什么异常情况，怕来不急了，才赶的时间？瞧她内胸里压抑着多大的痛苦，虽不说，可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则写明了一切呵！她居然这样的痛苦而不显山不露水，这就尤其的痛苦啊！赵彩凤忽而悲从心起，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喊道：“小妹呀——”
“哎——”小刘急忙应答一声，问道：“什么事？”赵彩凤说：“不是叫你，是叫芹子。”小刘说：“哎，凤姐，我最小，我是小妹才对，芹姐是我姐姐哩！”机灵的小刘见热闹的气氛，忽然转为悲戚戚的，大伙儿大眼瞪小眼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便想借机调和，重燃热烈。赵彩凤抹了眼睛说：“芹妹呀，都是姐姐不好，做姐姐的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是我。我们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呀！我晓得了，你憋了一肚子苦水，心里有苦说不出，不想说，何苦呢！来，姐姐给你陪不是，敬你一杯！”
说罢，一举杯，仰脖而尽。
（20141103王圣宝）
李宁那边则光火了，直指下来的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说：“怎么搞的，到现在，急死人了！”那男人坦坦的一笑，文绉绉的说：“天地君亲师，老师为尊，能不恭候？”
裴芹上前笑道：“成老师，贵人难见哦！”成老师即李宁的丈夫成全，裂了裂嘴笑道：“贵者裴芹也，我只一介无用书生而已。”不知再说什么了。
后下车的是盛泽人，裴芹快步迎上去，微笑说：“教授，欢迎屈尊寒舍！”
盛泽人伸手相握，回报一笑：“早有此意，蒙赐机会，不胜荣耀呵！噜，微薄小礼，请笑纳。”裴芹未接，毫不留情的表明了不快，但口气委婉：“教授也俗套哇？”盛泽人点头应道：“是呀，教授也不能免俗呵！”他的礼物，非熟食烟酒微薄小礼，乃价值千元的朝鲜红参，在当时可是令人咋舌的重礼了。
正待进屋，一辆奔驰嘎然止停，李宁忙上前拉开车门，从里面出来一位三十上下的英武青年。同样，李宁又呵斥：“怎么回事嘛，哪个小蜜绊了脚啦？”青年一笑：“堵车。”
“堵车？为何不早点呢！”李宁喊：“芹子，来呀。武校长，鼎鼎大名的武功。”裴芹近前笑道：“欢迎呵，欢迎武校长莅临寒舍！”
武功一见裴芹，犹如突然而现的一道彩虹，又似东方欲晓的漫天飞霞，恍若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见仙子，怔怔愕愕不知所向，也不知自己所在，被李宁从背后戳了一指才猛醒，张口结舌的说：“呵呵，你好！”欲伸手相握，又缩回，不敢。后来者但听屋内话语声声，笑语阵阵。李宁忙嚷着他们进屋。
裴芹喊：“小石岩，出来。”小石岩应声跑了出来，裴芹说：“喏，同小姐姐玩吧。”
小孩子一见如故，马上玩到也一起。
先来者一齐迎接后来者，认识的互相打招呼，不认识的含笑点头而已。高大虎见了武功，两人相视，揖手而笑，同时说：“有缘，有缘！”李宁问：“你俩认识？”高大虎说：“你介绍的呀？”李宁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两人同时点头，她更加莫名其妙了。
赵彩凤反客为主的大声说：“各位，请坐，随便坐。来者都是客，不要客气。”
李家说：“盛教授，你同我们凤姐上座。”
盛泽人推辞：“不不。我就坐这里。圆桌嘛，没有上下之分，也不必分上下。坐哪里一样。”
于是，各人就近而坐，李宁喊：“两位小大人，快来呀！”成琪拉了小石岩从房间里跑出。李宁说：“你俩坐一起，来坐妈妈身边。”两个孩子嬉嬉的坐在了裴、李的中间。
李家、高大虎按各取所需的原则，斟了白酒、红酒和饮料。
万事具备，只待主人发话，便可开怀畅饮。裴芹起身说：“我来先介绍。这位是盛教授，师大的。这位是李宁的先生成全老师，副教授，盛教授的学生。这是他俩的小公主成琪。这位是武术学校的武功校长。她是我们的大姐赵彩凤……”她每报一人，便响起一片掌声。逐一介绍后，裴芹取了只小酒杯子，斟满，高举，内胸忽起澎湃，眼眶湿润，欲言且止，一下子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屏息了所有人的呼吸，忍了忍才说：“一年终了，新的一年来了。年有终了，则送旧迎新；诸事皆有终了，则了却旧事觅新业。世界在了与未了的交替中前进。了则了了，未了的则是新生。今晚是庆祝元旦的好时节，你们都有好的去处庆祝，正该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沐浴亲情的愉悦，却来到我这个贫民窑，真的是给足了颜面了。见了你们一一如约，我心里波浪起伏，感慨良多，千言万语，一时语塞，不知怎样说，从哪里说。在我踏入地狱之门，落进冰窖之内，已经冻僵，行将就木之际，是你们温暖了我，苏醒了我，拯救了我。我不迷信，只信唯物，不信前世什么积德之说，但信有缘才遇到了你们。遇到你们，是我的三生之幸。不敢轻言报恩，因为我此生此世无力图报了。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知应通过某种方式来表达一回感恩的心情，哪怕是最后的一回——”
话到此时，她略一哽咽，低沉的情声并茂的伤感话语，凝重了空气，点点滴滴在每一人的心头。“所以，我便想到用中国人传统的尊长敬老的方式，请你们到我家来，喝杯水酒，哪怕是喝了杯寡酒，心里也安了。可是，可是——反而让你们破费了。我晓的，你们是怜——怜爱我的清贫，怜爱我的捉襟见肘——”
“不是这样的——”高大虎急忙的打断她的话，因为共事数载，了解她的性格，她的为人，她的自尊，而她因此最感羞辱的是见不得别人的怜悯，所以辩解说：“哎，芹子，是你的错，不该怪我呀！那天同你和宁子约好的，由我来请客，是吧？我这才带烟酒蔬菜来的，不过借你一方宝地罢了，反含沙射影的褒贬我。啊呀，黑天的冤枉啊，我好冤好冤呕——”
他的夹带的幽默，立即将凝重的空气冲得烟消云散，大家为之一笑。继而，高大虎很正经的说：“我容易么？喊惯了裴厂长，是你逼我非改口不可。芹子，芹妹的乱喊，不惯嘛！而且，我还不敢直呼裴芹二字。因为我敬重你，记住你对我的好，喜爱你的人品，当然也喜爱你的漂亮。早说过的，你若没男友，我是穷追不舍的哦——”他又把严肃的话题带入轻松，而且是实心实意的话。所以，裴芹无言以对，内心感动。
赵彩凤笑道：“小妹呀——”小刘答应：“哎，叫我干什么呀？”
赵彩凤说：“我是叫裴芹。”
小刘说：“错啦，我是小妹，她是姐姐。”小刘的半路一插，又冲淡了沉重的气氛。
赵彩凤笑着点头：“是是，我的错。芹妹呀，你说你不通人情世故，是的，没错。你没到人家做过客，吃过饭，不晓的作客必须带上苹果，香蕉，糖果一些小礼物。这就是人情世故，礼节，风俗，人之常情，是对主人的尊敬。下次邀你到我家也得带哦！”
高大虎接口道：“听听，向凤姐多多的请教。”大家又乐的笑了，真诚的笑。
盛泽人说：“上次滨江公园遇见你母子，你买的票，我没推辞吧？那我今天带点礼物不为过呀？你把怜悯改为怜爱，改的快呀。但没有改掉你的心境。怜悯也好，同情也罢，我承认有这想法。瞧瞧你呵，多憔悴呀，多虚弱啊，不应当有起码的人类同情心吗？我带来的红参，就是要你补补身体，增强健康。你若是垮了，你儿子怎么办？”
这些肝胆相照的朋友，发自肺腑的真诚，如暖暖的春风拂屋，荡漾在裴芹的心扉，但见她的明眸晶莹，泪花点点，忍而不落。可是，从她嘴巴里冒出来的话语，却与表情大相径庭：“凤姐，你们都占理，我没同你们争理呀！我只有一个感觉，通人情世故的剥夺了不通人情世故的请客权。这是我的感觉，感觉排斥大道理，人跟感觉走！我不过请你们喝杯水酒，你们干嘛不允啊，公平么？”
赵彩凤望着裴芹时而激动，时而感伤，时而抑郁，瞬息变化着悲喜哀乐的不易察觉的复杂表情，忽的悟醒了：她是打掉牙齿往肚里落，说不出苦，黄连树下弹琴苦中求乐啊！干嘛要请客，蹊跷哦，无论从石磊过世才两月的时间，还是从拮据的窘况，都没道理呀？报恩，还情，也是好事不在忙中取，何必着急上火的赶着这时节请什么客呢！莫非又有什么异常情况，怕来不急了，才赶的时间？瞧她内胸里压抑着多大的痛苦，虽不说，可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则写明了一切呵！她居然这样的痛苦而不显山不露水，这就尤其的痛苦啊！赵彩凤忽而悲从心起，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喊道：“小妹呀——”
“哎——”小刘急忙应答一声，问道：“什么事？”赵彩凤说：“不是叫你，是叫芹子。”小刘说：“哎，凤姐，我最小，我是小妹才对，芹姐是我姐姐哩！”机灵的小刘见热闹的气氛，忽然转为悲戚戚的，大伙儿大眼瞪小眼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便想借机调和，重燃热烈。赵彩凤抹了眼睛说：“芹妹呀，都是姐姐不好，做姐姐的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是我。我们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呀！我晓得了，你憋了一肚子苦水，心里有苦说不出，不想说，何苦呢！来，姐姐给你陪不是，敬你一杯！”
说罢，一举杯，仰脖而尽。
（20141103王圣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