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蚂蚁也能搬走山（4）
裴芹这才洗脸，吃饭，因为昨夜失水过多，故多吃了咸菜，以补充盐分，多吃了咸菜必然多喝开水，这样可以进一步平衡体内的水分。饭罢，果然精神恢复了常态，梳了头，换了**，去医院诊治水泡。大病暴来暴去，若非她的冷静，知识，毅力与拼搏，这一劫难，怕是不会暴去。
裴芹去区医院挂了外科号，进了外科诊治室。替她诊治的是位女医生，翻开她的衣领，吃了一惊：“我的妈呀，怎么搞的嘛，比鱼籽还多喂，象珍珠样的透亮，罕有，头一回见啊！”她这般的一惊一乍，其他的医生、护士都围上来观看，也都猎奇似的发出啧啧慨叹之声。女医生稍事检查后，取了手术刀，细心地一一挑破水泡，用纱布轻轻地揩干流出来的液水，再涂上吸水的龙胆紫，用纱布包扎了，开处方时问：“公费，自费？”裴芹回道：“自费。”于是女医生开了3片索密痛和6片磺胺药，叮嘱：“痛的时候，吃一片索密痛，不痛不吃，马上先吃磺胺药，一天三次，一次一片，预防感染。”裴芹告诉医生：“我对磺胺药过敏。”女医生说：“哦，你确信？那就换吧。我看你是自费，磺胺药便宜又有效，换成头孢，这药效果好，贵。”开罢处方交给裴芹后，一再叮嘱：“两个肩头红肿，有发炎的趋象，其实已经发炎了，红、肿、痛、热，是炎症的四大症状，头孢一定要吃。尤其，不能再挑担子，如果磨破了，引发大面积的发炎溃烂，到时必须住院治疗，花大钱不说，搞不好还得植皮。记住了，哦？”裴芹点头，道谢而去。
回到家里，裴芹坐着发愣，身体虚弱，姑且不论。医生挑水泡擦液水时已经痛得眦牙裂嘴，忍住了，再若挑重担，肯定痛不可忍。痛，倒是不惧，而医嘱不可不听，诚如其言，若再磨破了水泡皮，引起大面积发炎，岂非得不偿失？可是，得等多久呵，一天两天还是三五天，那太长久了。她在想：元旦将至，离春节只个把月时间，意味着史小虎的出现，死结的到来，因此得分秒必争为儿子攒钱，大事，刻不容缓！而且，十个医生九个喜欢夸大其辞，把病情说的超乎实际，以便医好了才显示了医道高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得失如阴阳，浑然一体，相生相克，彼消此长，一显一隐。当此之时在于正确的决断，当断不断，必致其患，就看你而要得什么。
主意既定，裴芹先来试挑空担。她将空担往肩上一搁，条件反射地摔掉了担子。哦呀，电击一般的刺痛，钻进了心窝，泪水喷涌而出，一阵颤栗，勾弯了腰，哎哟哎哟的嗷叫。大半天才直起了腰，平复了痛。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教训使人变得聪明。裴芹找来棉垫，衬在肩上，加厚减压，再双手扶着扁担，轻轻地缓慢地放上肩头。这一招，灵验的很，刺痛顿减，局限在忍受的限度内。裴芹暗喜，没有什么对付不了困难。于是，她又包裹一番，从后门出去，拐了几道小巷，上了大街。
（图文无涉）
人世间的事情有着诸多不合常理、不按规矩出牌的变数，有着无穷的相反相成的因果链，也有着许许多多未可预料的殊途同归的结果。裴芹一身黑衣包裹的娇小驱体，引发了人们的关注，有关她的消息因此不胫而走。丈夫英年早逝的不幸，派出所长恶意掠色的纠缠，下岗失业找不着门路的窘迫，硕士研究生捡破烂的无奈，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凄凉，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街谈巷议的新话题，如同电流一样从这一条街传向那一条街，从而膨胀了人类固有的同情与怜悯，也因此产生对这位娇弱女子的由衷敬意。街道两旁的商家与居民，都把自家的“破烂”不予其他捡破烂的，专等她的到来。所以她一上了大街，人们纷纷的送来“破烂”，自动的往她的箩筐里塞，有的商家干脆拆了硬纸箱，拿出货物而把箱子给她，分文不取。她诧异，不明究里，以为上午出来赶在了别的拾破烂之先的缘故。一会儿，箩筐满了，挑不动了，该换肩挑了。因为害怕转移式的换肩磨烂了水泡皮，裴芹歇下来，双手托起扁担，而后换另一肩膀来挑。尽管双手作为支撑的杠杆，慢慢地轻轻地放扁担，终因担子沉重，一压上肩，非但直不起身，再度出现的刺心疼痛，迫使她扔了扁担，勾了腰，急捂胸口，哼出了声。
目睹她的这种万难的样子，多少人暗然神伤。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问：“看出来，你是肩上磨出了泡，不能再挑了。来，哪里去，我帮你。”裴芹忍了痛说：“不不，我中，我中的，谢谢！”这些人世间关怀的温暖，激得裴芹热泪盈眶，潸然而下，只因戴了眼镜之故，他人未能见。说话间，又送来不少新纸箱、纸盒。这些是“破烂”中的上品，都能卖上大价钱的“宝贝”，裴芹见了，疼痛倏忽为之一减，忙着往箩筐里塞。
这时，一辆的士适时而至，停在了路旁，走下的司机如昨天一样的打扮，憋着昨天一样的腔调说：“哟，巧遇了，又碰上了你，带你一截吧。”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的“破烂”一古脑儿的塞进车箱里，然后一个“请”字，裴芹顺从地上了车。车子一发动，呼啦一声驰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呢，分明是有心之人所为嘛，对呀，不是别人，就是他！这么一想，不禁一怔，且喜且悲。喜的是真正的好兄弟，悲的是他顾及我的颜面，怕伤了我的自尊，所以也包裹了。
奇怪了，他怎么晓得捡破烂的就是我呢？裴芹既已识破了司机的伎俩，当然要揭破他的庐山真面目，便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因虚弱，声音仍然低沉，但坚定：“高大虎，别再装腔作势，南腔北调的，还原吧！”司机只心里一愣，外表则若无其事，开着车，不吭气，仿佛不是朝他喊话。裴芹恼了，又喊：“喂，叫你喃，大虎！”司机伪为一惊的样子，诙谐地说：“哦，叫我呀？这里没虎，更没大虎。昨天对你讲了，叫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不留名，留名不真心，真心不留名；为人民服务不要钱，要钱不为民！”裴芹说：“告诉你，人之为人，知恩图报。不晓得名，怎么报呵？今生无力报，来生报，至少还有心报啊！古人有言，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你不能逼我做个贪恩自肥，不如古人的人吧？”司机说：“图报？那是假为人民服务，借为人民服务之名，行夺人民利益之实，我可不能坏了我们自己的规矩呀！”裴芹说：“大虎呀，从哪学来的大道理呀，你训中学生吧？转过身来，瞧瞧我，是裴芹哪，你这样做，是在拿刀戳我心啊，懂么！”
一个急刹车，车停路边，司机拉下了帽子和眼镜，还原了本来面目，一个硬汉，却泪水淋漓，哽咽着：“芹姐，你这么难，也不吱一声，不也是拿刀戳我么，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呵！”裴芹早已脱了面具，眼圈红润地说：“我难哪里啦，好的很嘞。旁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了解市井百态，人世众生，将来写部小说肯定畅销，你等着吧。再说了，我这样做，不仅找到了活路，也是自我重生，读社会、读无字书的再度上学，上学哪有不付学费的呢！”高大虎说：“芹姐，我没有你那样的高深思想，你也别这么自我安慰，讲定了，每天都由我来服务。老实对你讲，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会按时来。”裴芹应道：“中！有一个条件，不许告诉他们。”高大虎犹豫：“会挨骂的。”裴芹问：“就不怕我骂，是吧？你若失信，我不上你的车，蚂蚁能啃骨头，蚂蚁也能搬动山，我能搬走的。”高大虎点头说：“那好吧。不过，他们要是晓得了，别赖我。”裴芹说：“瞧你，想耍滑头！”
约定之后，高大虎踩开油门，要发动而去。裴芹忽然想起什么问：“哎，大虎呀，去公安局的事没黄吧？”高大虎说：“元旦后上班。”裴芹说：“好啊！哎，大虎呀，你怎么认出我来的？”高大虎俏皮地回道：“我不是准公安么？”
（20141020王圣宝）
裴芹去区医院挂了外科号，进了外科诊治室。替她诊治的是位女医生，翻开她的衣领，吃了一惊：“我的妈呀，怎么搞的嘛，比鱼籽还多喂，象珍珠样的透亮，罕有，头一回见啊！”她这般的一惊一乍，其他的医生、护士都围上来观看，也都猎奇似的发出啧啧慨叹之声。女医生稍事检查后，取了手术刀，细心地一一挑破水泡，用纱布轻轻地揩干流出来的液水，再涂上吸水的龙胆紫，用纱布包扎了，开处方时问：“公费，自费？”裴芹回道：“自费。”于是女医生开了3片索密痛和6片磺胺药，叮嘱：“痛的时候，吃一片索密痛，不痛不吃，马上先吃磺胺药，一天三次，一次一片，预防感染。”裴芹告诉医生：“我对磺胺药过敏。”女医生说：“哦，你确信？那就换吧。我看你是自费，磺胺药便宜又有效，换成头孢，这药效果好，贵。”开罢处方交给裴芹后，一再叮嘱：“两个肩头红肿，有发炎的趋象，其实已经发炎了，红、肿、痛、热，是炎症的四大症状，头孢一定要吃。尤其，不能再挑担子，如果磨破了，引发大面积的发炎溃烂，到时必须住院治疗，花大钱不说，搞不好还得植皮。记住了，哦？”裴芹点头，道谢而去。
回到家里，裴芹坐着发愣，身体虚弱，姑且不论。医生挑水泡擦液水时已经痛得眦牙裂嘴，忍住了，再若挑重担，肯定痛不可忍。痛，倒是不惧，而医嘱不可不听，诚如其言，若再磨破了水泡皮，引起大面积发炎，岂非得不偿失？可是，得等多久呵，一天两天还是三五天，那太长久了。她在想：元旦将至，离春节只个把月时间，意味着史小虎的出现，死结的到来，因此得分秒必争为儿子攒钱，大事，刻不容缓！而且，十个医生九个喜欢夸大其辞，把病情说的超乎实际，以便医好了才显示了医道高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得失如阴阳，浑然一体，相生相克，彼消此长，一显一隐。当此之时在于正确的决断，当断不断，必致其患，就看你而要得什么。
主意既定，裴芹先来试挑空担。她将空担往肩上一搁，条件反射地摔掉了担子。哦呀，电击一般的刺痛，钻进了心窝，泪水喷涌而出，一阵颤栗，勾弯了腰，哎哟哎哟的嗷叫。大半天才直起了腰，平复了痛。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教训使人变得聪明。裴芹找来棉垫，衬在肩上，加厚减压，再双手扶着扁担，轻轻地缓慢地放上肩头。这一招，灵验的很，刺痛顿减，局限在忍受的限度内。裴芹暗喜，没有什么对付不了困难。于是，她又包裹一番，从后门出去，拐了几道小巷，上了大街。
（图文无涉）
人世间的事情有着诸多不合常理、不按规矩出牌的变数，有着无穷的相反相成的因果链，也有着许许多多未可预料的殊途同归的结果。裴芹一身黑衣包裹的娇小驱体，引发了人们的关注，有关她的消息因此不胫而走。丈夫英年早逝的不幸，派出所长恶意掠色的纠缠，下岗失业找不着门路的窘迫，硕士研究生捡破烂的无奈，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凄凉，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街谈巷议的新话题，如同电流一样从这一条街传向那一条街，从而膨胀了人类固有的同情与怜悯，也因此产生对这位娇弱女子的由衷敬意。街道两旁的商家与居民，都把自家的“破烂”不予其他捡破烂的，专等她的到来。所以她一上了大街，人们纷纷的送来“破烂”，自动的往她的箩筐里塞，有的商家干脆拆了硬纸箱，拿出货物而把箱子给她，分文不取。她诧异，不明究里，以为上午出来赶在了别的拾破烂之先的缘故。一会儿，箩筐满了，挑不动了，该换肩挑了。因为害怕转移式的换肩磨烂了水泡皮，裴芹歇下来，双手托起扁担，而后换另一肩膀来挑。尽管双手作为支撑的杠杆，慢慢地轻轻地放扁担，终因担子沉重，一压上肩，非但直不起身，再度出现的刺心疼痛，迫使她扔了扁担，勾了腰，急捂胸口，哼出了声。
目睹她的这种万难的样子，多少人暗然神伤。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问：“看出来，你是肩上磨出了泡，不能再挑了。来，哪里去，我帮你。”裴芹忍了痛说：“不不，我中，我中的，谢谢！”这些人世间关怀的温暖，激得裴芹热泪盈眶，潸然而下，只因戴了眼镜之故，他人未能见。说话间，又送来不少新纸箱、纸盒。这些是“破烂”中的上品，都能卖上大价钱的“宝贝”，裴芹见了，疼痛倏忽为之一减，忙着往箩筐里塞。
这时，一辆的士适时而至，停在了路旁，走下的司机如昨天一样的打扮，憋着昨天一样的腔调说：“哟，巧遇了，又碰上了你，带你一截吧。”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的“破烂”一古脑儿的塞进车箱里，然后一个“请”字，裴芹顺从地上了车。车子一发动，呼啦一声驰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呢，分明是有心之人所为嘛，对呀，不是别人，就是他！这么一想，不禁一怔，且喜且悲。喜的是真正的好兄弟，悲的是他顾及我的颜面，怕伤了我的自尊，所以也包裹了。
奇怪了，他怎么晓得捡破烂的就是我呢？裴芹既已识破了司机的伎俩，当然要揭破他的庐山真面目，便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因虚弱，声音仍然低沉，但坚定：“高大虎，别再装腔作势，南腔北调的，还原吧！”司机只心里一愣，外表则若无其事，开着车，不吭气，仿佛不是朝他喊话。裴芹恼了，又喊：“喂，叫你喃，大虎！”司机伪为一惊的样子，诙谐地说：“哦，叫我呀？这里没虎，更没大虎。昨天对你讲了，叫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不留名，留名不真心，真心不留名；为人民服务不要钱，要钱不为民！”裴芹说：“告诉你，人之为人，知恩图报。不晓得名，怎么报呵？今生无力报，来生报，至少还有心报啊！古人有言，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你不能逼我做个贪恩自肥，不如古人的人吧？”司机说：“图报？那是假为人民服务，借为人民服务之名，行夺人民利益之实，我可不能坏了我们自己的规矩呀！”裴芹说：“大虎呀，从哪学来的大道理呀，你训中学生吧？转过身来，瞧瞧我，是裴芹哪，你这样做，是在拿刀戳我心啊，懂么！”
一个急刹车，车停路边，司机拉下了帽子和眼镜，还原了本来面目，一个硬汉，却泪水淋漓，哽咽着：“芹姐，你这么难，也不吱一声，不也是拿刀戳我么，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呵！”裴芹早已脱了面具，眼圈红润地说：“我难哪里啦，好的很嘞。旁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了解市井百态，人世众生，将来写部小说肯定畅销，你等着吧。再说了，我这样做，不仅找到了活路，也是自我重生，读社会、读无字书的再度上学，上学哪有不付学费的呢！”高大虎说：“芹姐，我没有你那样的高深思想，你也别这么自我安慰，讲定了，每天都由我来服务。老实对你讲，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会按时来。”裴芹应道：“中！有一个条件，不许告诉他们。”高大虎犹豫：“会挨骂的。”裴芹问：“就不怕我骂，是吧？你若失信，我不上你的车，蚂蚁能啃骨头，蚂蚁也能搬动山，我能搬走的。”高大虎点头说：“那好吧。不过，他们要是晓得了，别赖我。”裴芹说：“瞧你，想耍滑头！”
约定之后，高大虎踩开油门，要发动而去。裴芹忽然想起什么问：“哎，大虎呀，去公安局的事没黄吧？”高大虎说：“元旦后上班。”裴芹说：“好啊！哎，大虎呀，你怎么认出我来的？”高大虎俏皮地回道：“我不是准公安么？”
（20141020王圣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