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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云痕……”柳毅默默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你在今天,终于回来了?”

    云痕点点头,瞥了大门内灯光辉煌的场地一眼,淡淡地说:“怎么,看着里面的那些人,感到有点失落吗?”

    “我有什么好失落的,倒是你们,打什么主意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希望你们像你们自己所说,只是拿一个东西就走。〖就来读 www.9laidu.org〗”柳毅没有多少表情地说。

    云痕转过身,面朝着近在咫尺的森林,里面枝桠交错相横,树影漆黑幽深,和他身后灯光辉煌的舞台仿佛两个世界。

    他丢下最后一句话,便飞身跃入林中,“在这倒数第二天,我劝你还是不要在为这个学院多愁善感什么,将来只有也只会有你自己为你着想,开始考虑自己明天过后的未来应该怎么度过吧。”

    柳毅一怔,有些不解,他记得自己明天完成任务以后似乎云痕会带领他见识“真正的大陆”,云痕劝他开始考虑自己明天之后应该怎么度过这句话他不明白,或者……云痕他们已打算便开始毁约,利用完他便将他抛在这个学院里?

    柳毅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但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岚海学院,期末总结庆典,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极大盛事,正式在全校开始。

    这一天的五六点钟,昨夜彻夜未睡的学生疲倦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争取在最后的时间得到休息。活跃的学生早已成群结队地在晨霭笼罩的校园中走动,不时欢悦的起哄声响起,便可以知道是学院中社团人员在做最后的动员鼓舞。

    八点钟,一声嘹亮的钟鸣,从奥术塔往四周扩散而开。能听清楚钟鸣的学生皆是莫名其妙地精神一震,脑海的困倦消失了大半。

    柳毅早就坐在宿舍里的座椅上紧紧等待这声钟鸣响起,宿舍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煌翼他们不仅昨夜没有回来,前天柳毅也连他们的人影都没有见着。如今柳毅是想找一个人道别都没办法了。

    他从他的柜子里抽出一把用粗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解开层层粗布,一把雪亮的长剑显露出来。他五指缓缓握住剑柄,感受着剑柄的丝丝冰凉,又松开来,剑柄上的凸起纹路在他五指和掌心留下凹痕。

    莫名的,他感到有目光在背后盯着他看,心中悚然一惊,蓦然回头一望。但是他背后是宿舍的大门,大门旁边只有空空的墙壁,大门紧锁,窗户紧闭,不可能有人从那里盯着他看。

    他苦笑一声,将长剑重新用布条卷起,放到一个长形背袋里,背负到后背上。这样一来,别人看到就会以为他背着的只是一个球拍。

    他站到镜子前仔细凝望自己,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和破绽后,走到宿舍门前,微微吸了口气。伸手,拧转门把,温暖而和蔼的清晨阳光如同牛奶般,从门缝渗进。

    其中一栋崭新的奥术实践楼,宽敞明亮的,朱赤儿结束一次又一次的演习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答应那个导师,在全校面前演示马德的转换以太奥术了。”

    “可是朱赤儿,你脸上那个笑容是什么回事,要是你心里真是这么想,你的嘴角就不要翘起来啊。”影子撤去朱赤儿前面一盏模拟舞台灯光效果的奥术灯,带着一对熊猫眼道。

    “那是快乐的抱怨,嘴上说的事情肯定和真实不同的嘛。”朱赤儿笑盈盈地说。

    “那个……朱赤儿,你想好了当奥术成功,创造出以太后,利用它释放什么奥术了吗?”时雨默默的说。

    “虽然拖到现在有些不好,但我们表演以太转换奥术最重要的地方是它的咒文,只要我成功创造出了以太,后面的内容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啦。”朱赤儿站起来,伸伸懒腰,“我们的节目是庆典的压轴节目,现在离我们上场还有很多时间,你们确定不要休息一下吗?”

    煌翼嘿嘿一笑,高大的身躯一下子闪到朱赤儿身边,一把搂住朱赤儿的纤腰,道:“好好,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这是他陪伴朱赤儿艰苦专研以太转换奥术的最大报偿,他抓准机会在朱赤儿终于创造出最终咒文时,一把抱紧她向她表白。结果自然是他成功了,为此他高兴得在柳毅面前炫耀了整整一夜。

    在他们不远处,煌羽冷冷地开口道:“哥哥,你做事能再粗心一点吗?以前创造出的以太你就放在这里不管了,万一有什么人来这里,随手一拿,我们之前有纪念意义的努力就不见了。”

    煌羽面前,一张长桌上用红布铺盖,六颗纯白的浑浊结晶或大或小,静静的放置在红布上。

    煌翼讪讪一笑,毫不知耻地说:“哈哈,不是有你吗,我就知道你会完成我忘记做的事的。”

    煌羽哼了一声,将红布卷起,包住这六颗结晶,或者说以太,放到一个盒子里,又忽然出乎意料,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莞尔一笑。房间里的光线柔和温暖,每一张脸上都亮堂堂的,仿佛反射着天堂的光,在不久之后他们将登上最耀眼的舞台,向全学院甚至全大陆表演举世瞩目的奥术。

    谁在这种时候不快乐得想要飞起来呢?

    柳毅咬着,艰难地双手用力,掀开脚下的井盖,一蓬灰尘翻滚而起。井盖里漆黑一片,隐约只看见一道狭隘楼梯往下延伸,每一级台阶都越来越淡,直到隐没到幽暗的深处。

    唯一的光线从他头顶落下,无数尘埃漂浮在寡淡的光线里,柳毅现在身处一座狭窄的地下室中,头顶是地下室唯一的入口。根据计划里所说,现在他要做的是走下地下室井盖的秘密通道,往前直走直到看见光明。

    柳毅微微皱起了眉头,伸手将头顶入口的铁盖拉了下来,最后与外界相同的地方被关闭,一下子地下室被黑暗拥抱,安静得只有柳毅的呼吸声。

    柳毅抬起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每一步踏在台阶上都发出蹬蹬的声响。一声声规律的蹬声回荡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通道里,仿佛一个迷失而呆滞的灵魂,孤身一人一步一步地走下地狱。

    ……

    木质地板突然就传来了咚咚的砸击声,维安队员们面面相觑,他们在这间房间里休整,即将参加整个庆典的保卫工作。

    一个队长模样的大汉扭头对他背后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人道:“土蝇,你去看看。”

    土蝇脸色有些发灰,“老大,我可以远远用奥术砸开地板吗?”

    “叫你去看,你就快去!”大汉喝了一声,张开手掌就要一掌拍在土蝇后背。就在这时,响声源头的那处木制地板猛地破裂开来,木块碎片朝上飞射。

    维安队员们口瞪目呆,土蝇更是惨叫一声,连连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人影从地板破裂口缓缓走了上来,衣衫肮脏背负凶器一般的长形物件,面部狰狞地目光扫动,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维安队一众人。所有面对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缩缩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那人目光一滞,马上抬腿从地板裂口走上地板,转身面朝着大门……拔腿就跑!

    大汉从一脸惊惶变到满脸煞气,在学院混了这么久的反应速度可不是吃素的,凭人影这个吓破胆一般的举动可以看出,这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上!”大汉一声令下,土蝇如同闪电般第一个窜出,如果他此时是在战场上,凭借这个迅捷勇猛的举动他便可以获得勇士的荣耀。队伍最后方的一个阴沉的中年人带着冷笑吟唱几声,敞开的大门被一阵狂风刮动,狠狠合拢。

    人影明显有些惊慌,停在门前拔出背后的东西就要一砸,土蝇及时赶到,飞身一扑,四肢紧紧抱住人影。两个人合并成一团,倒在地上滚动几圈,然后便响起了那人无奈的声音:“我投降!投降!行了吧。”

    大汉哈哈一笑,走到两人身前,抬起一脚踩在人影的胸膛上,人影下方被压住的土蝇惨叫一声,连忙说道:“老大,你等我出来再踩他啊。”

    大汉不为所动,踩在人影胸膛上的脚板左右挪移,更加用力几分,然后弯腰伸手捏着人影的下巴,强行使他的脸庞转向大汉。大汉忽然一愣,说出让人影大吃一惊的一句话来,“你是柳毅?”

    柳毅下意识地说:“不是!”

    “别吹了,你那张臭脸我天天都看厌了,就算你被吃掉拉出来成了一堆shi,我也可以认得出来。”

    柳毅只好默默的点头,心说他绝对不信变成一堆shi了他还能被大汉认出来。

    大汉微微压低了声音,转头对背后一位戴着眼镜的维安队员道:“阿三,我听说马泰那家伙似乎出了一个悬赏,谁能把柳毅带到他面前,谁就能得到那个东西,是吧。”

    戴着眼镜的男人迟疑地点头,“他是这么说过,但是马泰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以为他说的话可以当真?如果他真的有那东西,上头不早就没收了吗?”

    大汉带着邪气的一笑,“哼,他敢这么放出话就肯定会有什么把握在手里,我们把柳毅弄到他那里后,他敢不交出一点压箱底的东西吗?只要我们走出他的房间大喊一声,把;‘另一群人’吸引过来,你以为他们会轻饶过他吗,那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我们上头好几次想要搞这个柳毅都被破坏了。”

    眼镜男不解地说:“可是老大,你现在要是将柳毅带去马泰那里,不也会遭到那些家伙的报复吗?”

    “柳毅这次是自投罗网,如果平时我们光明正大去学院里抓人不仅那些家伙会阻挠,他身边的人也会阻止我们,可是现在嘛……”大汉嘿嘿一笑,“只要马泰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呢?”

    后面的一众人都冷笑起来,听得地上柳毅毛骨悚然,心里恨极了他压在身下的这个猥琐的家伙,直到现在这个家伙还紧紧抱住他。柳毅重重几拳打在这家伙的腰间,土蝇痛哼几声,以微弱的声音苦笑道:“兄弟不用这么恨我吧,虽然我确实把你拦了下来,可是我的现在也挺惨啊。”

    柳毅刚想回答几句粗话,就被人抬了起来,土蝇松开抱住柳毅的四肢,站起来挠挠头发,笑嘻嘻的想要跟上整只维安队。他刚刚迈出步子,脸色一变,差点歪倒在地上。土蝇想起来刚才用力过猛,抱住柳毅落到地上的时候,他的脚崴了一下。

    “老大,找个人扶一下我,我脚崴了。”土蝇讨好般朝大汉喊道,却没有一个人回头。

    土蝇看着众人用黑布遮住柳毅的脸,围挟着柳毅慢慢走出门外,仿佛遗忘了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眼巴巴地望着。他连忙一跛一瘸地前迈几步,可这时众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老大,不就是想分配赏钱的时候少一个人吗?”土蝇自言自语,总觉得他连一个即将任人鱼肉的柳毅都不如。他拍了拍身上维安队的红色长袍,一崴一瘸地走出门口,慢慢朝一个不知是哪里的方向走去。在走廊里他遇到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维安队员,面容略带英气,趾高气扬地走过他的身边。他连忙点头哈腰,把腰板弯得快要折断,直到他眼睛偷偷抬起,视野的上方瞥到蓝袍青年走远,才敢直起腰来。至始至终,青年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

    柳毅默默地瘫坐在矮木椅上,身体蜷缩仿佛虫子。他背后大汉用力拍了几下柳毅的后脑勺,对柳毅面前蹲在地上的那人道:“马泰,应该交什么东西你也清楚了吧,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我可不想我出去以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你不利。”

    短短一年不见,马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柳毅,面容皱纹密布,双眼凸出眼袋深重,鼻孔两簇黑毛突出,何止像是衰老了二十年。他抬起一只枯槁的手臂,伸出手指戳在柳毅的额头上,桀桀怪笑,“柳毅,你化成粪便我也可以把你揪出来!”

    柳毅差点为之绝倒,今天他第二次听到了自己化成了大便,而且还能被人认出来。

    “马泰?”大汉皱起了眉头,抬高音量。

    “我知道,我知道,有收获就会有付出。”马泰颤颤巍地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房间深处的一片黑暗中。大汉只看见马泰萧索的背影在阴暗里隐隐约约挪动,传来几声瓶瓶罐罐的碰撞声,马泰便重新回到光线里。

    他的手上托着一枚浑浊的白色晶体,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汉。大汉脸上一抹隐藏得极深的贪婪飞掠而过,笑嘻嘻的抬起双手,想要接过浑浊晶体。

    马泰紧紧盯着大汉的眼睛,猛然地,他手一翻将晶体收入袖口。大汉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拔出腰间的长剑,忽然他整个身躯僵硬在了原地,鲜血浸湿了他的长袍,缓缓延下,滴答滴答地从长袍底部滴落到地面上。

    一只漆黑如墨的触手插入了大汉胸膛,光线照到触手上仿佛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简直就是一道冥渊裂缝,横亘在马太与大汉之间。

    “你……”大汉连下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便倒在地上。马泰双瞳不知何时变得炯炯有神,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柳毅,他的头顶黑色触手朝各处展开,宛若尾翎漆黑的孔雀开屏。那只黑色触手缓缓从马泰胸口抽出,垂落下来,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大门涌起一阵骚动,其他维安队员冲进房间里,围在大汉周围。他们面无表情地低头凝视大汉,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将手放到武器上。

    “滚开!”马泰嘶声暴喝,声音沙哑难听,甚至说完这两个字后他一阵咳嗽。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数漆黑触手射出,从四面八方包围向其余的维安队员。

    那位阴沉中年低低吟唱起来,四座冰墙拔地而起,把他们围在其中,表面流转着凛凛寒光。漆黑触手连绵不断地撞击到冰墙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冰墙表面化得坑坑洼洼。

    戴着眼镜的男人低喝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剑,剑刃上纹路隐现闪动。其他人也同样拿出趁手的武器来,或者开始急促吟唱,奥术能量剧烈波动在他们的周围。

    “你们以为,我潜心研究如此多年,将马德校长的旭光触手改进而成的通冥触手是普通的奥术吗?”马泰双脚一步不挪,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所有黑暗。

    背后难以计数的触手呼啸而出,还有难听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不知是从马泰身上还是从马泰背后深渊般的阴影发出。无数触手集中刺击在冰墙的一点上,明明每一条触手都有一定的体积,根本不可能让数量如潮的触手集中到一个点上。可是在柳毅眼中,漆黑触手确实做到了,难以计数的触手尖端拉伸成一线,汇集成了一条,猛地点在冰墙的一点上。

    冰墙应声破裂,瓷块般的碎片掉落到地上,而与这面冰墙相连的其他冰墙也跟随破裂开来。

    冰墙里的维安队员们早有预料,化成几道红色身影从飞溅的冰块中窜出。戴眼镜的男人出人意料的冲在最前,一道触手凌厉的朝他劈来,男人手中长剑一挥,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折的弧线,弧线的延伸最终被迫停止在触手的表面。

    长剑与触手相错接触,如同斩击在坚硬的实物上般寸步难进,哪怕表面的隐现纹路刹那光芒大放也没有丝毫成果。

    眼镜男人吃惊地大喝,“什么,明明是旭光触手的延伸奥术,为什么专门对付旭光触手的附加武器奥术对它没有一点效果!”

    另一条触手绕过他的身躯和视角,从他背后插入,触手尖尖的前端在他胸口上突显,鲜血飞溅到男人的手腕。他忍着剧痛,艰难地缓缓回头,瞥了他背后的触手一眼。男人忽然一笑,因为他的余光瞥到的另外的东西让他难以置信和极度后悔的心情稍稍缓解。

    他看到了他的同伴们纷纷早就被触手穿透了要害,有的在死命挣扎,有的双眼凸出瞳孔放大,甚至有的怦然破碎成无数血块。看来他在路上不会孤独了,男人最后这样想。

    距离马泰最近的眼镜男人缓缓倒地,这房间里除了马泰以外已经无人站立,柳毅坐在椅子上,双手被缚在椅背,后背冷汗直流。

    他的计划书里的计划是这样写的,从地下通道出来后,“马上被人带到奥术塔的中层,有一番考验,然后自行走上奥术塔的最高层”。

    刚刚他在马泰房间口被脱下遮住脸的黑布时,余光扫到身旁的一座小小窗口,窗外下方是渺小遥远的学院边沿建筑,和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森林。

    能在如此高处俯瞰这些东西的,学院里只有唯一一个建筑,那座自从学院建校来便一直存在而且闻名整个大陆的奥术塔,那么他现在就和计划里说的一样,已经身处奥术塔的中层。

    这个计划里面确实什么详细的地方都没有,可是这些粗略步骤和柳毅阴差阳错的路程惊人的相同。而且计划里轻描淡写所说的考验,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生与死之间的致命战斗!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奥术塔的顶端早在一年前已经崩塌下来,他最多不过能去到奥术塔如今顶部的那片废墟里,他绝对不信那些人能凭空重新建出一座崭新的塔尖来。

    马泰一阵桀桀怪笑,将柳毅的短暂思绪打断。马泰刚刚迈出一步,忽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身躯在抖动中仿佛随时要散架,背后无数延伸的漆黑触手回缩到那片阴影里。

    柳毅双眼一亮,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柳毅,你刚才一定在想以我这老家伙的体力,你可能会击败我吧。”马泰的咳嗽渐渐停止,他继续慢慢往前迈步,直至走到柳毅面前,再一次俯下身,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柳毅的双眼。

    “你……”马泰过了很久,幽幽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哦,干掉我之前的大坦白吗?小心被我翻盘。”

    拳风呼啸而来,重重的一拳结实地击打在柳毅的脸庞上,原本以为已经没有力量的马泰这一拳力道巨大,拳头坚硬胜似钢铁。柳毅头部歪向一边,久久都没有转过来,被击中的一侧脸高高红肿。然后,柳毅脸腮鼓动,吐出一枚带血的牙齿,跌落到地面上滚动了一会。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柳毅的双眼,一丝带血的唾液从他嘴角垂下,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淡淡的光线和幽深的黑暗有一道明显的分割线,马泰便脚踩着那道分割线,被光线照亮的脸庞苍老狰狞,后背模糊难见。

    “不要耍什么嘴舌。”马泰重重地喘气,仿佛那一拳消耗了他极多的体力,以粗暴狠厉的语气重重地道:“现在你还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恨你吗?你想知道原因吗?”

    “想。”

    “你知道我和校长的关系吗?”

    “不知道。”

    “校长和我是恋人关系!”

    柳毅全身一顿。

    “我确实是被校长救了的孩子没错,可是你知道么?从小到大我对他的仰慕便从没有停过,我没有在任何时候对他有过不信任,他就是我的神!在我长大后终于知道了我对他的感情以后,我向他坦白了。”

    “可是没想到,他也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虽然他并不喜欢我,也明确告诉了我他只把我看成是他的儿子,可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愿意理解他。所以在和我的一次很失意的诉说后,我们两个在私下正式确立了关系。”

    “一直到了现在,我对他的感情都没有动摇过,他死的时候我伤心得几乎要和他一起死去!我后来情绪稳定下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的出现。”

    柳毅微微转过头,终于开始正视马泰。

    “我知道马德他有一样一直被他隐藏的东西,他将那件东西几乎视若生命,为此他承受了巨大的风险,而他的死也跟那件东西有关。我原以为他会把那东西留给我的,可是突然之间出现了你!”

    马泰暴怒到了极点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横在我们两个之间,你了解他吗?为什么他会把那个东西留给你。所以我就要杀了你,这便是我死之前要做的事情!”

    “这是……嫉妒吗?”柳毅声音低沉,“可是你知道我和马德的真实关系吗?”

    “你说!”

    “我再来到这个学院之前一点都不认识他,我和他说了不到十分钟话就走出去了,我在舞台上遥望着他不过五分钟他就死了。”柳毅平淡的诉说着,“他死了以后我确实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伤心,那一小段时间大概有一分钟那么长。”

    马泰怔住了,其实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暴怒地喝斥,将柳毅所说的一切都说成是狡辩。可是柳毅的那一副淡淡的表情,那一对低垂着凝望地板的目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他都无法说柳毅说谎了。

    “你说他把那个遗产交给了我,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柳毅低垂着的脸庞可见一排紧要的牙关,“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清晰了解了你这么一个人来,你也成功破坏了我的生活,成功把我抓到你的面前。而现在,我也知道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猛地他抬起头,仿佛巨鲸掀起海面,惊涛和骇浪铺满了整片海域。他的脸狰狞异常,咬牙切齿,低吼从他的喉间挤出,“为什么要这么不知疲倦地去毁掉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他剧烈的挣扎,双手用尽所有力量去挣开捆绑的粗绳,手臂上青筋暴突,粗绳深深陷进皮肤里。马泰恐惧的后退几步,低声念出一个字来,背后的阴影中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涌动,和上一次触手大放前夕的动静一模一样。但是阴影中的骚动持续了一小会便凝滞下来,马泰痛苦地后退,甚至跌倒在漆黑一片的地板上,隐约有瓶罐一样的东西因他的跌倒而破碎,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马泰前方,柳毅面前的那片在被光线照亮的地板上,一摊紫黑的鲜血十分清晰。

    粗绳终于被柳毅挣脱开,寸寸破裂开来。柳毅怒狮般从椅子上跃起,却没有朝马泰方向而去,反而向着大汉的尸体扑去。

    他扑到尸体上,然后在地板上一滚,再次单膝跪立在地面时,手上已经握着一柄长剑,正是他先前包裹在粗布里的剑。这把剑先前被大汉夺去,收在了身上。

    马泰枯爪般的手按在地板上,青筋暴起,接着一点一点的他从地面上爬起,艰难缓慢的直起腰肢。

    柳毅发出一声怒吼,双手紧紧地握住剑柄,剑刃竖立在他的面前,重心下移全身蓄势待发。下一刻,柳毅脚下木质地板不堪重负的咿呀一声,木板凹陷裂开,柳毅化成一道迅疾的黑影,高举着长剑朝马泰冲锋!

    ……

    “天蓝……学姐。”朱赤儿忽然停下脚步,扭头注视着天蓝,背后是奥术队的一众人。天蓝一身长及脚裸的连衣裙,长发在脑后束起,先前那种火辣辣的衣着消失不见,有一种苍白娴静的感觉。

    天蓝微微低下头,低声打了一个招呼,就要从奥术队旁边挤过去。朱赤儿忽然伸出手拦住了她,斜眼看了看她的肚子。天蓝对这种目光自然敏感的很,脸上一下子苍白无血起来。

    “朱赤儿?”煌翼上前一步,站到两个人之间,面对着朱赤儿微微摇摇头。

    “我知道……“朱赤儿压低声音对煌翼道,煌翼只好让开,背后奥术队其他人默默地望着朱赤儿和天蓝相对,众人猜不透朱赤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段突然做出这种事来。按照朱赤儿的性格,就算她羞辱天蓝学姐一番,也会等到那个约定完成,再光明正大的把那些刺耳难听的话说出来。

    朱赤儿忽然伸出手来,这一举动出乎了大多数人的预料,因为这个动作配合着朱赤儿的神色,似乎表明朱赤儿想要和天蓝握手。

    “虽然,学姐在之前有蛮横错误的地方,但是同样……”朱赤儿灿然一笑,“我相比于学姐,犯下更加多的错误,性格恐怕也更加的蛮横,在这里我想天蓝学姐您道歉,对不起。我希望我们过去的仇怨能一笔勾销,我们说不定后来还能做朋友,可以吗,天蓝学姐。”

    长长的沉默后,天蓝的表情忽然冷漠下来,她伸手正了正脑后的发卡,冰冷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了那件事,但现在既然你说出这一番让我感到吃惊的话来,我就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如果你们的以太转换奥术没有名扬大陆,如果……这一年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你还会这样,跟我说那些话吗?”

    朱赤儿微微咬了咬嘴唇,她无话可说。

    “所以说,刚才的那些话,是你觉得你和我的地位天差地别,无论是哪一方面你都远远超过了我,就算道个歉也没关系,然后以强者的姿态,对我这个弱者的怜悯么?”

    天蓝惨然一笑,继续道:“在未来如果你成为了载入史册的人物,是不是有那么一段故事,说你和一个女生曾经有过一个赌约,而且你最终赢了那个赌约,还有着狠狠羞辱那个女生的权利,但你什么都没做,宽恕了那个女生。然后以这个故事来讲诉你的宽宏大量胸襟伟阔?”

    “不是这样。”朱赤儿默默地说,走廊里一阵风涌进,她的长袍猎猎舞动。

    “可是我不想成为你故事里的那个被人宽恕的人,我不愿成为一个衬托别人的弱者,就算你现在风生水起,我现在跌入谷底,我也绝不承认我就比你低了哪怕一等。”天蓝咬紧牙道,“在兑现赌注的那一天你就尽情羞辱我,不用怜悯我,虽然现在你确实站在了高处俯瞰我,但是十年之后谁也说不定!”

    天蓝倔强地快步穿过了奥术队的众人,平底鞋踏在走廊的晶石地板上无声无息,却又让朱赤儿感到她的每一步都有力量感。朱赤儿眺望着天蓝的长裙背影,最终在一个拐角消失,不知为何她叹了口气。

    “走,我们快去后台准备吧,过两个小时后就到我们了。”朱赤儿眉毛一挑,将心里的抑郁一扫而空,迈动脚步朝后台走去。

    掀开挡在门口的帷幕,朱赤儿他们到了后台处,许许多多的学生们在其中匆忙的走动,几排长长的梳妆台坐满了人,每一个人都有好几个学生围着补妆。其中有几处簇拥着的人群,人群中心大多数是一个面目成熟稳重的男生女生,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话。

    不一会,就会爆发出一阵最后的鼓舞声。

    几个学生搬运着道具,缓慢走过朱赤儿他们的面前。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学生忽然目光一亮,招呼其他人停下来,朝奥术队挥挥手。

    “嗨,空海山。”朱赤儿笑盈盈的打个招呼。

    朱赤儿这一声招呼打完,忽然发现她周围不知不觉有了一些熟悉或者陌生的人围了上来,一个个的朝她点头示意。

    “你好,我叫朱落雨,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在家族里,我可见了你不止一次。”一位身穿燕尾服,英俊挺拔的青年朝朱赤儿伸出手来。(觉得我这次口味有点重了,但是已经成稿,也没有精力再去改了,只好把这个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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