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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 夜

    wed oct 29 15:52:17 cst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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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邱强盛莽撞且带有要挟意味的割腕行为,导致了张莺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心情变得特别恶劣和糟糕。

    在那个充满了杀气和血腥的夜晚,由于张莺的及时出现,再加上邱强盛在手腕上割开的口子并不是那么深,所以,邱强盛仅仅只是在死亡的边缘转了一圈,还没有看清阎王爷的老脸,就被白无常和黑无常提溜了回来。

    从医院回来后,貌若天仙的张莺变得憔悴起来。脸色很难看,显然是熬了夜,两只眼睛看上去是又红又肿,像那种细细长长的小红辣椒。伤心的张莺这天没去单位上班,她请了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随后会给单位补一张假条。她并没提邱强盛的事。这种事唯恐捂之不及,谁还会宣扬扩散出去呢?难道说屎不臭,还非要把它挑起来臭吗?!张莺又同时害怕单位的同事看见了她那张布满了悲情的脸,所以,她把她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嘤嘤地哭着。同时,有些问题,她还需要好好地想想,理出一个头绪来。张莺已经开始在安排和筹划去北京的事了,偏偏在这个结骨眼上,出了邱强盛这么一档子事,张莺能不心烦意乱、悲伤难过吗?!

    张莺的妈妈张娟娟也是悲痛不已。

    这么些年来,张娟娟给外人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坚强能干的女人形象,那些同事、同学、朋友都说她是女强人、女能人。唯有女儿张莺,是她的一块心病和软肋,也是她最最敏感的一根神经。碰上别的事,她无比坚强,有时候比男人都厉害。她的生活中没有男人,她实际上是把她自己变成了一个强悍的男人。然而,一旦涉及到女儿张莺的事,她这个当妈的立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泪水常常会布满她那张漂亮的鹅蛋脸。这么多年来,她只为女儿张莺的事哭过。其它任何的事,都不会让她流出半滴眼泪。她就是这么一个自守、坚韧、倔犟、要强的女人,独自一人将女儿从小拉扯大,一把屎一把尿的,非常不容易。多少个风里来雨里去的严寒酷暑,张莺读书,她送女儿去学校;张莺生病,她送女儿去医院;逢年过节的大喜日子,人家都是热热闹闹团团圆圆;而她们家呢,却只有母女俩相依相守;即使是回到了娘家,也是笑在脸上,泪在心里。。。日子是一天天熬过来的,星星是一夜夜数过去的。如今女儿张莺出落得花容月貌,仙女一般。二十年过去了。虽然岁月也在张娟娟身上划出了一些痕迹,可却是那么轻浅和淡薄。现如今的张娟娟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看上去却像三十上下,皮肤还是那么白嫩,面容还是那么光鲜,一头秀发蓬蓬松松,富有弹性,眼中的光芒依然具有温柔的穿透力量。很多的时候,她和张莺一起走在大街上,相当多的人就会乐嗬嗬地说她们这一对母女,更像是姐妹俩。张娟娟自己心里清楚,她这么多年的生活里没有男人,女儿的生活里没有父亲。孤儿寡母。没有男人的家庭就是很容易遭人欺凌。邱强盛就是一个例子。难道不是吗?这都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邱强盛一直死缠乱打,一有机会就对女儿纠缠不休。到处围追堵截女儿。曾有那么一次好险哪,邱强盛堵住张莺,非要逼着张莺陪他喝酒。酒桌上对张莺动手动脚不说,更可恨的是,他居然在酒里下了**。当时要不是张娟娟及时赶到,一把掀翻了酒桌,砸碎了酒杯,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邱强盛当初炮制的所谓英雄救美,其实就是他自己一手导演的“苦肉计”;而这一次呢,他又来了一个割腕自杀。张娟娟虽没有去现场,更没有去医院,可是她知道,水果刀轻轻在手腕上那么划拉一下,不会流很多的血,再说,人体自身也有很强的凝血功能,血小板会自动完成这个人体的自我疗救任务。只不过是,如果长时间不处理伤口,很容易导致感染伤口,甚至污染血液。更严重的是,还有可能会引发败血症。所以,当邱强盛的妈妈史云彩来跪求女儿张莺去医院的时候,出于道义,张娟娟也是同意女儿张莺去医院救人的。然而,从张娟娟的本意来说,她也是不愿意女儿张莺在邱强盛的事情上陷得太深,以至于到时候拔出来会非常困难。张娟娟对邱强盛也多少有那么一些了解。邱强盛年轻气盛粗鲁野蛮不说,生活上还不怎么检点。有那么一次,邱强盛带着个风尘女子让张莺无意间看见了。。。在这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邱强盛有些不择手段变本加厉,甚至于还时常跑到张莺单位里去堵,去闹。。。张娟娟越想,越觉得后怕,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她进而一琢磨,这次割手腕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如果长此以往,说不定什么时间有可能还会弄出更大的事哩。

    由顽劣的邱强盛,张娟娟又联想到了自己的不幸和苦难。

    张莺和邱强盛的事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张娟娟都始终不敢将这事告诉张莺的外公外婆,怕两个老人家操心,伤心。二十年前,张娟娟是被那个狠心的男人无情抛弃的。当时她带着幼小的张莺以泪洗面,是那么艰难。幸亏张娟娟的爸爸妈妈伸出了亲人温暖的手。张莺几乎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在此期间,张娟娟痛苦时尝试过种种自我麻痹和自我慰藉的手段。此外,张娟娟更是自强自立,为了将张莺拉扯大,让张莺有一个像样的快乐童年,也是为自己争口气,张娟娟干过许多事:摆过地摊,站过柜台,搞过装潢,弄过美容,贩过柴油,倒过钢材。。。当然罗,她也曾挣过大钱,当过所谓的“女老板”,数钱数到手抽筋。。。这二十年来,生活像万花筒。可是在千变万化之中,张娟娟始终没变的是她对女儿张莺的爱。为了这爱,张娟娟一直过着单身生活。她是个绝色美人,也曾有不少男人对她垂涎欲滴。她拒绝男人的理由千篇一律:等我女儿长大了再说。现在女儿长大了,麻烦也来了。对女儿目前的处境,张娟娟和女儿多次探讨过,商议过,常常弄得脑袋都大了。就说邱强盛这自杀的事吧,张娟娟觉得这里面演戏的成份占到了百分之九十。所以,她反复告诫张莺一定不要再次中了邱强盛的“苦肉计”。张娟娟一语点穿了邱强盛的动机,也触到了张莺的伤口。类似这样的谈话,在母女之间曾进行过无数次。

    当妈的一颗心在女儿身上简直都操碎了。这一会儿,张娟娟见女儿一直将她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由心疼着急起来,张娟娟冲着张莺的房间轻声喊道:“莺莺,你出来一下,别躲在屋里哭了——”

    张莺止住了哭,从她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来到客厅时,她的脸上还婆娑着涟涟的泪水。可是,张莺也同时发现母亲的脸也在抽动,大量的泪水都揩到了一张又一张的面巾纸上。妈妈张娟娟面前的桌子上,满是湿漉漉的面巾纸。

    母亲这个样子,着实将张莺吓了一跳。她知道,妈妈此时恐怕不仅是在想着眼前的事,那些并不遥远的往事似乎也在刺激着妈妈敏感的神经。爸爸?多年以前的爸爸?张莺想的是爸爸,可她眼前浮现出来的人,却是何志成的形象——西装革履,很是英俊。白白净净,清清爽爽。虽有了点年龄,人却显得精神、高雅、豁朗,透出成熟男人的韵味和魅力。张莺知道,妈妈恨爸爸,可是,不管怎么说,张莺归根到底是需要父亲般的关爱与温暖啊!这么想着的时候,张莺发现妈妈也不再是那么年轻了。老之将至,是每一个生命都要面对的自然现象。即使是像妈妈这样生命力旺盛的人,也不可能避免。发现了一把一把抹泪的妈妈,张莺如一只受伤的小鸟那样,走到了妈妈身边,搂住妈妈的脖子,亲昵地说:

    “妈妈,你不让我哭了。你自己也别哭了呀。妈妈,你笑一笑好吗?”张莺自己带头先笑。笑容是有了,却有些湿润。

    妈妈张娟娟先是矢口否认,说她没哭,紧接着,她泪光闪闪地笑着说:“莺莺,你从小到大,我们经历了多少难事,不也都挺过来了吗?这人呐,没有过不去的坎。。。”鼓励女儿的话,一头连接着过去,一头连接着未来。

    母女俩坐在客厅的那套桔红色沙发上聊了起来。

    交谈时,凡是涉及到过去的话题,自然是绕不开张莺的爸爸黄鄂声。自从张莺的爸爸黄鄂声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以后,张莺的妈妈张娟娟就很少提及了。逢着什么事非要说的时候,张莺的妈妈张娟娟也从来不说张莺爸爸黄鄂声的坏话,甚至有时候还会说点好话。说得非常具体,比如,有这么一件事做得很好,有那么一件事做得也很好。张娟娟完全不像有的夫妻那样,一旦离异了,就将对方妖魔化,说成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所以,在张莺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爸爸留下的印象虽说是着墨不多,却并不是张牙舞爪的那种形象。空下了非常多的留白,张莺自己填补的结果居然是——她爸爸黄鄂声与何志成的形象重叠了。

    与此同时,张莺之前对邱强盛的一点点好感与怜悯却恰如烈日下的冰块,慢慢溶化成淡淡的冷水了。随后,母女俩开始商讨着如何了结此事,张莺陪母亲坐在那柔软舒适的沙发上,说了她的许多想法。这些想法里包括了她将如何离开武汉、如何去北京发展、如何处理单位的一些事情等等。张莺甚至还替母亲做了一个人生规划。她淡笑着说:

    “妈妈,我要离开武汉去北京了,你再不要为我的事操心了。你也应该张罗张罗你自己的生活。依我看呐,周虎叔叔就不错。周虎叔叔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也长大了。妈妈,要不要我给周虎叔叔打个电话,约周虎叔叔过来。。。”

    张莺话没说完,张娟娟就佯嗔着说:

    “莺莺,你看你,你看你,哪有女儿替妈妈瞎操心的?”

    说起周虎这么一个苦苦等了张娟娟十几年的男人,母女俩都说应该好好感谢人家。人家帮了不少忙。

    在张莺和母亲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些家务事的时候,张莺抽空回到自己房间,瞅了瞅她那还摆放在自己床上的手机,发现手机上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显示出来,几乎都是邱强盛打来的。她不敢接。她把手机调到震动上,没声音,这样不会影响母亲的情绪。到后来,张莺干脆把手机关了。夜已经很深了。母亲问她在处理与邱强盛的关系问题上有什么好办法时,张莺心里流着血,脸上却笑着说,她自有办法,她会给邱强盛一个说法,跟邱强盛做一个了断。

    11

    在此之前,尽管王训然对何志成说了许多调侃的话,吹牛的话,搞笑的话,然而,不管怎么说,何志成至少觉得王训然有一句话多多少少是有点预见性的。那就是,王训然曾对何志成说,莉莉是何志成的贵人。当时王训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是何志成并不怎么相信。实践是检验预测的试金石。如今,何志成与莉莉呆在一起了,他的感觉是出奇地好。过瘾。首先,是肚子问题妥善地解决了。此前,何志成虽常常出入北京大大小小的宾馆酒店餐厅,可往往是弄得饥一餐,饱一餐的。有时候应酬得很热闹,可肚子里全是虚虚浮浮的东西,回到家里就饿了,肠胃不舒服,自己家里又没开火。就硬挺着。有了莉莉,热菜热饭不用说,并且每天都会换着花样做。莉莉在饮食上有个观点是:药补不如食补。所以,莉莉经常会根据天气状况及何志成的身体状况煲一些既营养又好喝的汤,主要是配上一些中药材,如灵芝、天麻、党参、芡实、黄芪、淮山、枸杞等煲成补肝、补肾、健脾、清火、益气、安神等滋补汤。除此之外,莉莉还会让何志成吃一些粗粮,如红薯、山药、玉米、燕麦等,说是能帮助消化,有利于排除体内垃圾。另外莉莉每天还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何志成吃一些核桃、花生、红枣、杏仁等干果。何志成胃妥帖了,心也跟着妥帖了。身体里积蓄的力量日益膨胀,皮鞋里的脚趾头有时候会自己跳动,腿肚子的筋脉有时也会爽爽地抽动一下。何志成与莉莉**,业已形成了有趣的规律:一早一晚两次。周末加加班。何志成最愿意亲吻的部位,还是莉莉那晶莹的鼻子。有时亲得莉莉痒痒的,像个小猫咪似地,直往何志成怀里钻。

    生活妥了,美了。单位的事也顺风顺水的。

    自从王京都离开之后,何志成一时之间还没找到顶替的人,他就自己承担了一部分,同时让巴西宁和李香也兼顾了一部分。一些业务部门的经理,何志成也给他们压了担子,也有栽培锻炼的意思在里面。好消息不断传来。除了日常的业务外,其它一些事情也开花结果了。比如:吉林那边一个联络站的站长吴攀梦打来电话说,他们当地有个企业家愿意拿出五百万块钱赞助世纪公司的活动或是论坛,承诺得非常爽快。具体细节呢,过一段时间他们就来北京进行细致的商谈。目前这一段时间,世纪公司在全国各地不少的联络站都出了大单。因为在此之前,世纪公司已经在北京组织过九次大型活动和论坛。来京参加过的那些社会各界的精英,尝到了甜头:有的在当地搞到了资金,有的在当地打出了名头,有的在当地提升了职务,有的在当地。。。总之,参会者们如愿以偿,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很高兴,也很满意。世纪公司举办的活动和论坛,像宝葫芦一样,或者像阿里巴巴的藏金洞一样,引人入胜。于是,世纪公司的口碑越来越好。一传十,十传百。世纪公司在全国各地联络站的工作也好做了,大家来北京参加世纪公司的活动和论坛的积极性也空前高涨起来。皆大欢喜。每每遇到捷报频传的时候,何志成总是觉得这种局面的形成,有莉莉的因素,特别是与莉莉那晶莹剔透的鼻子关系非常密切。莉莉的鼻子长得真是好。不仅晶亮,而且高挺,肥厚。多肉。按相书上说,莉莉的这种鼻子,就是发财的鼻子。于是,何志成常常会笑眯眯地对莉莉说,莉莉,你还真是我的贵人哩。你很旺我,非常旺我。何志成如今不让莉莉在外面抛头露面,更是不让莉莉去世纪公司。对外只说是个保姆。莉莉倒没多大意见,她属于那种性格比较沉静的女子。

    我旺你?什么意思?

    一开始莉莉没搞明白,等到她明白后,她就拿她那小巧的粉拳在何志成身上温柔地捶打。笑得花枝乱颤之后,莉莉就突然反问何志成一句:

    “志成,那谁旺我呢?”自从经过了那个惊心动魄翻江倒海高潮迭起的夜晚之后,莉莉对何志成的称呼就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了。之前叫何总,之后叫志成。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我旺你呀!”

    何志成笑嗬嗬地说着,然后又用湿津津的嘴巴吮住了莉莉那水亮亮的鼻子。

    这样的欢爱场景,何志成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里,也会悄悄地想上一阵子,偷偷地乐上好半天。

    这天中午,吃过中饭后,是世纪公司中午休息的时间,现在天气冷,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又怕着凉,感冒。于是,好多人都选择闲聊这种方式来休息一会。下午一点半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哩。前台那边的空间相对来说要更宽敞一些,那儿的聊天气氛更浓厚一些。只听有个人在说,你们知道吗,我们家附近的小区里,有个女人抽了一支烟,结果呢,死了。

    一个人抽了一支烟,死了?还是个女的?

    真是咄咄怪事,天方夜谭。这立马勾起了大家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有人猜测说,这是脑筋急转弯吗?也有人断然否定说,这纯粹是瞎扯,不可能的事。也有人想到了歪的邪的,试探着说,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烟,恐怕是男人的那个。。。女人抽了,自然会。。。死了?不应该呀!

    公说公的,母说母的。大家的想法真是风马牛不相及,相去甚远。

    这个时候,最初说出这个话题的人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刚才一直在那儿硬撑着,不让喷薄欲出的笑蹿了出来。此刻,他不再卖关子了。他揭晓了答案,同时,也喷出了笑。他哏哏地笑着说,你们真是笨死了,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猜不出来吗?那是因为煤气呀。那女人烧开水的时候,没注意,水开了,开水从开水壶口的四周滚了出来,溢了出来,结果呢,将煤气灶上的火浇灭了。那女人当时不在煤气灶旁边,煤气弥漫开来,家里全是致命的煤气。那女人居然没发现,这时她想抽烟了,一按打火机,哎呀,我的妈呀,家里的空气哗地一声全点燃了。那女人立即成了一个火人。。。

    副总巴西宁去饮水机上接水,刚好路过前台。单位的饮水机放在前台附近的一个过道的尽头,正好紧贴着一面墙。饮水机放在那儿安全,员工去打水也方便,同时还不占地。巴西宁为自己那海大的不锈钢茶杯接水的时候旁听了女人抽烟被烧死的故事后,他也来了兴致。他当即笑着插话说:

    “我也给大家说个故事吧,也跟煤气有关,也死了人。。。”刚开了个头。还没说到正题上,巴西宁手机响了。他伸出一只手和大家说声“抱歉”,然后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这时,长得高高大大的女孩魏燕有些兴奋地对大家说,她手上有个祖传的龟驮八仙,白玉石雕刻的。那可是个稀世珍宝。据说,那宝贝是五百多年前北京这个地方一个燕王的祝寿重礼。那龟身上驮着的八大仙人,个个都很灵验,也都像活的似的。。。

    说得神乎其神。

    真的?假的?

    有人信;有人不信;有好奇心重的人问,那东西灵吗?能催眠吗?

    更多的人是关心这东西是否值钱。魏燕自豪地说,值钱。少说也要值个几百万块钱。有人不相信,就争执了起来。

    市场部负责华南区的经理陈岚,是个皮肤光润如玉,人也生得颇有几分姿色的美女。她这时突然在办公室那边叫嚷说,她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一大盒新买的化妆品丢了,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人干这小偷小摸的勾当呢?邻桌的同事刘海英在一旁附和道,是呀,是谁这么手脚不干净呢?眼皮子浅,连人家一点化妆品都不放过呀!一向颇有心计和城府的杭红梅没插话,但她的嘴角却泛出一丝诡异的冷笑,然后,她将嘴角往王之北那边呶了呶。却偏偏让王之北看见了。人家仅仅是一种肢体语言,又没有明确地说什么。王之北不便发作,心里又不舒服,就皱着眉头说:“这窦娥啊,真是冤屈死的!”副总李香洞察了这边的动静,她迅速安排行政部经理朱明明去找这幢大厦的物业,调出监控录像,以便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世纪公司这么一个名声和口碑都不错的单位,决不能在办公室里出现失盗的现象。丢个东西,遭个盗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朱明明去找物业了,李香回头又叫来徐祥,让徐祥去陈岚那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徐祥是何志成的心腹,除了给何志成开车之外,同时还兼着单位保安部经理的差事。保安部人不多,平时也没多少事。徐祥走了过去,什么话也没说,也没问。他当即将陈岚办公桌的所有抽屉一个挨着一个地全都拉了出来,最后,在最下面那个抽屉的底座找到了陈岚的那盒化妆品。

    事情真相大白了:陈岚的化妆品并没丢失,而是落在了她自己办公桌抽屉的底座。

    这个案子破得如此之快,让大家目瞪口呆。

    陈岚此时倒不好意思了,她差一点制造了一起冤假错案。同时,还让单位的名声蒙耻。她随即羞愧地笑着对徐祥说:

    “徐经理,对不起了。我今天晚上请客,算是赔理道歉吧!”

    徐祥说,不用。我要开车,不能喝酒。

    “那你今天晚上就别开车了,把车放在单位地下车库里,我去找何总给你请个假,请何总今天晚上打车回去。好不好?”陈岚说得特别诚恳。

    刘海英、杭红梅与陈岚这么三个人是好朋友,关系很铁,常常聚在一起。这一会儿,刘海英和杭红梅跟着起哄说,徐经理,既然人家陈岚这么有诚意请你,那你就去呗。我们也好跟着沾沾光。

    大家都乐了,想趁机让陈岚出点血。

    行政部经理朱明明从物业那边回来了,一进世纪公司的大门,前台刘颖就告诉她,不用调监控录像了。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朱明明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好呀,那就不用麻烦人家了。

    转眼到了一点半。下午上班时间开始了。大家各就各位,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下午这半天的紧张工作。

    北京世纪公司前台刘颖是个土生土长的地道的北京姑娘,北京生,北京长。不过,在她小的时候,他们家那一带还叫六里桥大队。当时还有农田、还有菜园、还有水塘、还有蜻蜓。。。后来,北京城渐渐扩大了。二环、三环、四环、五环、六环,据说还要扒拉出个七环。如今的六里桥早已不是当年的六里桥大队了。而今的六里桥,处在西三环偏南一点的繁华地带,高楼林立,人潮如涌。刘颖的爸爸刘乐观和刘颖的妈妈苏星芳早已洗脚上田,告别了农事,告别了昔日农田黄昏时那漫天飞舞的鸟儿。沾着城市化的光,沾着政策的光,家里房子有了好几套。自己住一套,多余的出租。一年的房租费算下来收入不菲,好几处房产加起来更是一笔不小的资产。老爹刘乐观钱是有了,却不愿意闲着,闲着会闲出病来,更不自在。于是,刘乐观开了个小理发店。规模不大,生意却不错。刘颖的老妈苏星芳呢,也没闲着。她开了一个小小的餐馆,生意也还说得过去。就是这么一对老两口,老都老了,日子也过得相当不错了,却偏偏闹起了离婚。两人一见面,像乌眼鸡似的。都把对方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刘颖的老爹刘乐观左腿还稍稍有点跛,一旦走起路来,北京城那么平坦的路就开始晃动起来。正如他的名字乐观一样,刘乐观这个人也非常快乐,像个开心果似的。尤其是一见到女儿刘颖,他那眯眯的三角眼就会笑成了一条线。那样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何止是温柔,还有超越了温柔的一些东西。家境这么好,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然而,刘颖的父母最近偏偏打起了离婚的官司。作为女儿的刘颖,也不知老爹老妈为啥闹起了离婚。凭直觉来判断,这里面肯定有事。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目前,老爹老妈两个大人都在拼命地拉拢她,想让她为他们日后的分割财产增添筹码。为此,刘颖都要烦死了,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可怜的小小夹心饼。近来,由于心情恶劣,刘颖人就显得没精打采,工作提不起劲来。譬如说,刚才午休那一会儿,副总巴西宁过来接水。要是搁在平时,刘颖恐怕早就把巴西宁的茶杯抢过来了,续上水后,再给巴西宁送过去。刘颖对单位的几个老总历来都是很有眼力劲儿的,相对而言,还是服务得比较周到的。只是近来家里有些特殊情况,她情绪不佳。刚才午休聊天那会儿,刘颖就说话不多,与平日里的叽叽喳喳判若两人。作为单位的前台,刘颖的工作职责之一是,负责前台电话总机的接听和分机的转机工作。可是近些日子,刘颖竟然有那么好几次转分机电话,都出了岔子,不是张冠李戴,就是颠三倒四。让人啼笑皆非,不知说她什么好。行政部长朱明明看出了苗头,正打算与刘颖好好聊一聊。

    这天下午,一点半刚上班不一会儿,行政部长朱明明也刚来到前台,正准备与刘颖好好沟通沟通,却见那去内蒙出差的王锋回到单位上班来了。朱明明当即笑着打了个招呼:

    “从内蒙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

    王锋笑着回应道。

    王锋是公司图书部的人,归肖争胜管。王锋一走进单位,肖争胜当即将王锋叫到了一边,安顿在一处比较隐蔽一些的一个办公室。肖争胜与王锋非常严肃地谈了一番话。之后,王锋说,他想跟何总再谈一谈。肖争胜说,这他做不了主,得通报一下。肖争胜从办公室出来,先和行政部的经理朱明明说了,他们两人随后又去找了副总李香。李香听了情况介绍后说,好吧,我和何总商议一下,再说吧。李香抽了个空,看何志成不是那么忙的时候,就进了何志成的办公室,将情况说了。何志成最后说,好吧。你安排一下,让王锋来见我。

    一直等候在那儿的王锋终于得到了通知,当他走进何志成办公室时,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呢,还是风吹草地见牛羊。王锋是内蒙人,也是刚从内蒙出差回来,身上还带着浓郁的内蒙草原气息。何志成还没开口,王锋自己倒先说了起来。他说:

    “何总,情况我都知道了,刚才肖经理和我说了。其实,我在内蒙出差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你炒我的鱿鱼吧。我没二话说,应该的。是我给单位丢了脸,也给你何总丢了脸。听说你在中国作协让两个副主席骂得狗血淋头。把鼻子都气歪了。何总,你骂我吧,骂我爹,骂我妈,骂我爷爷,骂我奶奶,骂我祖宗八代。。。怎么骂都行。但是,何总,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何志成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王锋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过分吗?苛刻吗?何志成心里没底。

    王锋并没有立刻说出他的要求,而是扶了扶他那金丝边眼镜轻声说,何总,我可以在您办公室抽支烟吗?

    何志成心说,反正王锋都是要走人的人了,要抽,让他就抽吧。嘴说,这个——这个抽烟,在办公室抽烟不好吧。

    王锋以为何志成不让他抽呢,烟都叼到嘴上了,又收了回去。何志成却说,抽吧。

    后来,王锋就在由他自己的胸腔和口腔共同营造的那片烟雾中,说出了他的要求:“何总,你开除我,我没意见。你看能不能这样,让我回到我老家鄂尔多斯去,我想在鄂尔多斯为世纪公司开办一个联络站。这样的话,你又处罚了我,教育了大家。杀鸡给猴看也行,给猫看也行,给狗看也行。同时呢,我还可以继续为世纪公司工作,不占世纪公司的编制,也不拿世纪公司的薪水。我自己去办个鄂尔多斯联络站,自食其力自负盈亏不好吗?我这次去内蒙出差,的确是收获不小,何总,我一定会将功赎罪,决不辜负您的希望。何总,您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世纪公司增砖添瓦,一定会给您何总脸上增光添彩好不好?”

    都说得有点声泪俱下的味道了。

    何志成略一思忖说,好。王锋,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只有挥泪斩马谡了。今天晚上下班之前,单位开个大会,我在会上说说你的事,让大家引以为戒!不要重蹈你的覆辙!

    王锋说,何总,你怎么说我都行。骂我也行,骂我的祖宗八代都行。只有你同意我回鄂尔多斯办一个联络站就行。

    何志成说好。

    何志成与王锋在办公室谈事的时候,副总李香接到了她儿子小明学校的一个电话,说是李香的儿子小明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可那小子却找了个机会趁那个大块头同学毫无防备之时一闷棍打了过去,将那个大高个子同学打趴了,打得头破血流。被打破脑袋的学生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而小明自己却跑了。。。这事已经报案了,警察正在到处找小明哩。。。

    这还了得?!捅破天了。

    李香放下电话,跑进何志成办公室,也不管王锋与何志成是否正谈到要命的地方了,反正是顾不了那么多了,李香随即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哒哒哒哒地将儿子小明的事说了。何志成也着急了,立马对李香交待说:“李总,你赶快去小明的学校!不,让徐祥和你一起去。徐祥各方面有路子,他会去把事情处理好的。王锋,你赶快去把徐祥给我叫进来——”

    “好的!”王锋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徐祥一进来,何志成劈头盖脸地火急道:“徐祥,你现在马上和李总去小明他们学校。。。”如此这般交待了,随后又特别强调说:“徐祥,你千万要记住了,一是要找到学校领导,让学校领导出面做做工作,争取大事化小,一定不要扩大事态;二是安抚安抚受伤的学生和他的家长,让他们不要闹事,尽量把事情捂住。要花钱的话,我来掏;三是争取尽快找到小明,千万不要撞到警察的枪口上去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去找虎哥。小明这点事,一旦是找了虎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祥和李香两人连声说,好的。好的。

    说完了,就出了何志成办公室。李香这时却又转身折了回来说:“何总,今天陈岚的事,得让她写个检查。她的化妆品明明没丢,却在办公室瞎嚷嚷,说丢了东西。她这不是给我们单位脸上抹黑吗?!”

    何志成没说别的,只说,这事我知道了。又催促李香说:“李总,你和徐祥赶紧走吧。不要操心单位的事了。有我和巴总在哩。再等一会儿,单位就要开会了。该说的,会上自然会说的。放心!”

    单位下班之前开会时,先是由副总巴西宁说了说单位的一些情况,表彰了业绩突出的一些部门和员工,不点名地批评了个别不良的现象。对事不对人。这其中也包括了对类似陈岚那种现象的善意提醒和忠告。

    最后,是何志成讲话。

    何志成刚开始讲话的时候,还非常平静,保持了他那一贯温文尔雅娓娓道来的风格。四两拔千斤,不紧不慢,不偏不倚。儒雅得很。可是,说到后来,特别是说到了王锋之事的时候,何志成突然提高了嗓门,声音变得空前的严厉,到后来,何志成当真是当众骂了王锋的娘。在大雅之堂上,何志成还从来没有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如此捅爹骂娘,将个王锋骂了个底朝天,同时也将与会的单位所有员工都弄愣住了——何志成竟有如此的震天之怒:

    “。。。大家都知道,《寸草》这本书是王锋手上的活。可是,他干得怎么样呢?这本书里的错别字随处可见,几乎每一面上都有。《寸草》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作者史光柱,是我多年的朋友。人家史光柱是什么人呐?!我别的什么都不说了,只说他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啊,却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写作。这种精神,让我们这些人羞愧呀。《寸草》这本书,有可能会获得一个文学大奖,它已经被列入中国作协重点扶持的作品范围。可就是这样一本书,却让王锋给弄砸了。砸到什么地方了?!砸到错别字上了啊!它妈的个王锋,完全不负一点责任。王锋,我问你,你审稿的时候,难道眼睛瞎了吗?那么多错别字都看不出来吗?!前些日子,在中国作协开《寸草》这本书研讨会的时候,人家作协的两位副主席当着那么多作家的面问我,《寸草》这本书是怎么编辑的?怎么会出了那么多错别字。。。当时问得我耳朵都发烧了,鼻子也气歪了。那天图书部的经理肖争胜也在场,对,徐祥也在。他们两人对当时的情况都非常了解。王锋是去内蒙出差去了。要是王锋当时也在的话,恐怕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了。。。前段时间,王锋一直在内蒙出差,我这一肚子的火一直憋着,没发出来。你们大家知道吗?由于王锋这不可饶恕的重大错误,直接导致了《寸爱》这本书有可能与文学大奖失之交臂;同时,还导致了我们世纪公司许多图书业务严重流失。人家不相信我们了,认为我们的工作就是乱弹琴,乱炒菜。这是直接的影响和后果。对我们世纪公司间接的影响和后果,那就更加严重了,难以估量。。。鉴于上述情况,我现在在这里宣布:第一、开除王锋;第二、压缩图书业务。。。此事也希望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引以为戒!”

    会场一片肃静,大家都尽可能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

    这天的会开得时间比较长,天色有点晚了的时候才宣布结束。一散会,何志成心急火燎地立马给李香打了电话,问李香儿子小明的情况。然后又给徐祥打电话。最后,何志成还是不太放心,又与虎哥通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些情况,请虎哥一定要多多关照。

    何志成办公室窗台那边的蝴蝶兰又开了一朵花。起先是一个小小的花蕾,慢慢长大了。开始的时候,那个花蕾生长的速度并不是那么快,悄悄的,羞羞的,涩涩的,甚至还有点儿蹑手蹑脚的,像个小猫进了陌生的房间。然而,到了花蕾最后的三瓣裂开了口,绽开之时,仿佛只是在一瞬间里,忽然整个的花朵就坦露出来。那种速度快得惊人。花蕾到花朵的过渡就是这么个样子。先是慢慢的,慢慢的,然后,突然一束硕大的花朵就婷婷玉立在那儿了。

    何志成随后想,武汉的张莺最近这些天怎么没有动静了呢?是不是不打算来北京了?电话也没有,信息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12

    张莺就要告别武汉离开母亲张娟娟了。在张莺临走之前的这段日子,她对母亲特别好,那看母亲的眼神犹如羊羔,温存中带着亲呢。当然里面也有迷惘和忧伤。张莺从单位上班一回来,洗了洗手,就开始做饭炒菜。张莺越是这么主动抢着干活,作为母亲的张娟娟就越是拦着女儿张莺,不让她干,让她去一边歇着。母女俩心照不宣,都知道分别的时间日益临近了。但不知为什么,作为母亲的张娟娟心情却还可以,尽管也舍不得,也有些伤感,但女儿要去北京发展,这也是好事呀!女儿大了,翅膀硬了,也应该有更大的空间让她去飞翔,有更大的舞台让她去展示。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张娟娟这个当妈妈的,看得很开,她并不想把女儿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让女儿的一生围着自己转。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张娟娟知道,自己的女儿张莺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没爹。然而,张娟娟更知道,女儿从小就有着远大的志向,想做个巾帼英雄。女儿如果去了北京,那么,这离女儿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会更接近一步。自己当年含辛茹苦将女儿张莺拉扯大,不就是想让女儿张莺能有出息,能活出个人样,活出精彩,活出壮观吗?女儿张莺从小是一口一个“妈”地叫着,这长大了,“妈”叫得更甜了。每回看到女儿有了进步,有了成绩,这个时候张娟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妈妈,最开心的妈妈。更何况,张娟娟还在心里暗想着,自己的女儿张莺在邱强盛的事情上也渐渐看开了,摆脱了邱强盛的纠缠,以后去了北京,那儿天地要多大,就有多大。那北京什么样的人都有。张莺以后到了北京,那想成个家,选择的余地也就大多了。所以,母亲张娟娟对女儿张莺去北京发展一事,持积极支持和鼓励的态度。有天晚上,女儿张莺非要给母亲张娟娟洗脚,母亲张娟娟说:

    “莺莺,不用你洗,我自己洗。我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等到哪一天,妈妈真老到不能动的时候再让你洗不迟。”张娟娟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她对女儿张莺的爱几乎到了宠溺的程度。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从小到大,你给我洗了多少次脚?恐怕是数都数不清吧?我这就要去北京了,你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孝敬孝敬你。至于等你老到走不动了的时候,那我就天天给你洗脚,天天伺候你,天天孝敬你。谁让我是你的女儿呢?”

    母亲张娟娟实在是拗不过女儿张莺,就只好悉听尊便,一双白白净净的脚伸了出来,任由女儿张莺去摆布。

    女儿张莺给自己洗脚的时候,张娟娟总觉得自己的一双脚透出僵硬和扭捏。毕竟是不太习惯嘛。

    女儿张莺却洗得一丝不苟,认真得近乎痴迷。张莺知道,小小的脚上有大文章,人身体的众多器官在脚上都有对应的区域。这从脚的解剖图上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女儿张莺在给母亲张娟娟洗脚的时候,她重点选择了母亲脚上对应心脏的部位,将那个地方捏了又捏,揉了又揉,搓了又搓,洗了又洗。仿佛觉得这么做了,也算是对母亲二十多年养育之恩的一点报答和补偿。

    这是张莺临离开武汉去北京之前对母亲张娟娟的依恋和回报。

    张莺对她在武汉的单位哩,则并没有把话说死,仅仅是说了个活话。张莺只是说,她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出去一下,也许是去北京,也许是去上海,也许是去广州和深圳。。。反正是要出去一段时间。

    张莺单位的人对张莺目前的处境非常了解,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邱强盛在对她围追堵截。在此之前,邱强盛已经来他们单位闹过好几次了,弄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所以,张莺一来单位请假,大家都表示能理解,同时也都立即能猜测出张莺请假的动机和目的——躲避邱强盛。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一个弱女子张莺,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自保自卫了。

    可怜!

    张莺在武汉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提及何志成。对单位没说,不能说;对母亲张娟娟没说,没必要说;对邱强盛没说,说了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和灾难。到了那个时候,邱强盛的刀要切割的恐怕就不是他自己的手腕了,而很有可能是张莺的脖子或者是何志成的脖子。所以,千万不能说。

    在离开武汉前往北京之前,张莺只剩下一件事没做了。那就是,她要跟邱强盛做一个了断。

    张莺清楚地记得,这个事,她当初也向母亲张娟娟承诺过。母亲张娟娟当时问讯时,张莺心里流着血,脸上却笑着说,她自有办法,她会给邱强盛一个说法,跟邱强盛做一个了断。

    现在,她要做了断了。

    当初一直四处躲避邱强盛的张莺,这天忽然拨通了邱强盛的手机。

    邱强盛没想到张莺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更是连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来这么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当时都呆了。邱强盛终于明白了张莺的意图后,他先是张大了嘴巴,然后是乐得连嘴都合不上了。他对着手机笑眯眯地连声说好的,好的,好的。仿佛长久以来一直等着张莺开口说这句话,今天终于等来了。与张莺通完电话后,邱强盛像注射了兴奋剂似的,立刻来了精神。他跑到洗浴中心去,又是泡澡,又是刮脸,又是剪指甲。。。还特意给头发染了色。其间,有做皮肉生意相熟的小姐问他玩不玩?邱强盛兴奋得眉飞色舞地说,不玩。邱强盛一反常态的举动,倒让那小姐糊涂了,不知邱强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其实,邱强盛心里再明白不过了:为得到张莺,他绞尽脑汁吃遍苦头,却始终得不到这块鲜美的“天鹅肉”。今天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张莺自己主动提出来了,说是可以。。。邱强盛生怕有什么闪失。在这个结骨眼上,他哪敢招惹小姐?可别节外生枝,坏了他期望已久的大大好事。邱强盛甚至还换了一身行头;早春的武汉还有些冷,他脱掉厚重的冬装,穿一套挺括合身的西服,外罩一件飘逸的披风,皮鞋锃亮。与邱强盛形成反差的是,张莺这天居然是把自己弄得特别素,全身上上下下一色白。这种素白是张莺刻意打扮出来的。开始邱强盛并没体味出张莺的用意。更让邱强盛迷惑的是,那晚在开始的时候,张莺在洗浴间呆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邱强盛等得着急,火烧火燎的,心里痒得够呛,却又不能发火,脸上始终维持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媚笑。那天晚上,给张莺烙印在心头的只有三个字:

    “羞”。

    “怕”。

    “疼”。

    事情结束后,邱强盛看见了血,鲜红鲜红的血。与张莺的素白搭配在一起,其中的寓义震撼人心。在邱强盛费力折腾的时候,张莺的身体虽然僵硬得像死了一般,可她的大脑却非常活泼,她想到了远在北京的何志成,想到了何志成的俊伟,何志成的儒雅,何志成的成熟、何志成的智慧。。。邱强盛在此之前对张莺的处女身份一直将信将疑,在见到了那些玫瑰花似的鲜血之后,连邱强盛这种人也惊住了。

    在那个同样是流了血的晚上过去之后,邱强盛很快就收到了张莺的一条手机短信:我们扯平了,我不再欠你什么了。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找我了。

    从那以后,张莺从邱强盛的视野和生活里消失了。

    张莺去北京了。临行前,母亲张娟娟千叮咛,万嘱咐,无非都是一些勉励和祝福的话。张莺心里则半是伤感半是喜悦。要离开妈妈了,要离开亲人了,要离开故土了,她自然是难过。含泪与母亲道别,火车在渐渐逼近北京的时候,张莺隐藏在心头的喜悦浮现出来,并慢慢在脸上绽露开来。

    张莺此前已经告诉何志成她来北京的具体时间和列车车次了。当初离开北京的时候,张莺特别渴望何志成去火车站送送她。却留下了遗憾。如今,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张莺希望何志成能亲自来接她。

    何志成在电话里答应得相当爽快。他说好,没问题。

    何志成见到张莺自然是满心高兴。

    气质优雅,精神焕发的何志成在北京西客站出站口滚滚人流中一眼就看见了张莺。张莺也同时看见了何志成。张莺本来是想与何志成拥抱一下的,何志成却只是笑笑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张莺纤细光润的手。一起来接站的司机徐祥立马走了过来,弯下腰来,替张莺拿起了行李。行李不多,也不重。

    在这之前,何志成已经让徐祥将李香儿子小明的事摆平了,搞定了。该花的钱,花了;该找的人,找了。虎哥从中帮了很多忙。何志成也给虎哥塞了不少钱。这个虎哥嘛,当初也是不打不相识。在前些年,虎哥曾经找过何志成的麻烦,何志成当时用钱摆平了。花了不少钱。事后,虎哥对何志成说,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跟我说一声。何志成说好。可是,又遇到事之后,何志成并没去找虎哥,而是去找了衙门里的其他朋友。那些衙门里的朋友都没有虎哥那份胆量,也没有虎哥那种江湖气。个个都是循规蹈矩,不敢沾一点麻烦,出一点点格。无奈,何志成只好回头又去找虎哥办事。虎哥虽然心黑一点,牙齿印很深,钱要得多,但虎哥的优势是:肯办事。收了钱,就一定办事。这点,让何志成放心。所以,这些年下来,何志成有了事还是去找虎哥。平常是逢年过节的,都给虎哥送点。这叫做平时多烧香。一旦有了具体的事,再根据事情大小及难易程度,再给虎哥该怎么打点,就怎么打点。一点都不能含糊。这叫做临时抱佛脚。虎哥和何志成都是干脆人,这些年下来,虎哥替何志成办了些事,何志成也花了一些钱。双方相处得还算愉快。李香也知道,何志成为自己的儿子小明花了不少钱。除了感激之外,李香有时候也会半开玩笑地说,何总,我那儿子小明,不也是你的儿子吗。何志成就笑笑说,是的,是我的儿子。前一阵子,张莺好长时间都没有动静了。电话也没有,信息也没有。何志成当时还以为张莺是不是不打算来北京了?张莺现在突然来北京了,搞得何志成有些措手不及。如今,莉莉住在何志成家里,将何志成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所以,何志成一接到张莺要来北京的电话,何志成当时就将徐祥叫到身边,让徐祥马上给张莺找个住处。徐祥说,现在北京的房租太贵了。何志成说,没关系,贵就贵点,你去找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徐祥说好。徐祥办事很利索,当天就将房子找好了,没误事。张莺一来,正好。张莺到达北京的当天,何志成就让徐祥将张莺的生活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一点毛病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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