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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家有一女,如有一宝

    杨壹一的情感经历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左一个不行,有一个不行。(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

    与此同时,公司的调令又下来了,野外的同事们窸窸窣窣地爆料着:杨壹一调回克市了!

    这张调令的到来,再次成为杨壹一人生中新的翻篇曲目,她想起由于之前被调去野外工作的一年时间里,她已经很久没有照顾过家里了。

    某天,恰逢休息,杨壹一决定今天好好补偿一下家里,大清早晨练回来,买了包子、油条、豆腐脑,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她向家里老人汇报起自己的战果:“早饭买回来了!”

    一眼扫见到厨房里的动静,问:“爸,你在干嘛?”

    杨天云说:“我昨天买了一个大玻璃罐子和好多番茄,我要煮番茄酱封存,冬天炒菜食用,经济好味。”

    “哦,太好喽,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呀!好,中午改善伙食,我做大盘鸡和饺子。”杨壹一夸赞起父亲的好。

    杨天云以父亲的口吻,催促她:“你休息?!那不赶快抓紧时间找对象吗?都是半老徐娘了,还不找么!”

    杨壹一流利地说:“爸!人有很多东西是不能选择的,家境出身、父母是什么样的,自己的性别,自己的外在(长相身高),可是在我的人生里,连我的学业和事业,也无法自由选择,因为我要顾虑家人的意见,所以,我唯一能自主选择的就是——我的婚姻。难道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么?”

    父女俩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女儿说的是实情,她为这个家牺牲太多。

    杨天云又唠叨起杨壹一的母亲:“你看你妈这个恶鬼,从你婆在世的时候,天天吃下雨饭受气,糟蹋咱家装修这么好的房子,还成天整出那么多家务要别人跟着她屁股后面收拾,她一直赖在我们家不走,真是害死人!”

    杨壹一知道父亲有高血压不经气,她开解道:“爸,那你要怎样?遇到我妈就是你的命运!你要我们怎样?要我们杀了她?还是要我们把妈扔到垃圾堆去?还是怎样处理?送去养老院?人家不收,我妈也不愿去,她就喜欢在这个家里糟蹋东西,我妈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接受现实吧,就别抱怨了!”

    杨天云见女儿说得头头是道,他反驳不了一句,便啥话也不说了,他心中欣慰许多,看来——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是“家有一女,如有一宝”,现在真是和以前重男轻女的时代不同了。

    杨壹一去农贸市场,她拿出出门前列出的清单,开始了大型的采购行动。

    光是净鸡和肉馅就有些分量了,又买了些辅料,超市配发的一个大号塑料环保袋已经被塞满了,本来她还想买点自己专用的生活用品,但一想到还有其他的东西没有买,就丢弃了先前的那个念头,又是一阵疯狂的采购之后,她手上的大号塑料环保袋又多了两个,拎着三大满袋东西出了超市,碰巧遇见一个男同事,惊讶地看着她的袋子说:“呦!买了这么多东西!”

    杨壹一装作一副没什么的样子,笑着说:“也没买什么,看着多而已。”

    男同事走后,她再也撑不住了,立马放下手中的所有袋子,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以及手指肚儿。

    然后,继续吃力地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头上的汗水嘀嗒嘀嗒地顺着发梢往下流,每一步都是煎熬,五根手指被袋子勒得充血,麻麻的感觉,比那最小的花椒还要麻,即将快要爆破了。

    此时,她想像着自己是一只硕大螃蟹吐着泡,头脑里不断地冒出这样的想法:“要是家里的大哥哥当年没有死就好了,如今也该是个大小伙了,男孩子力气大。”

    远远地,可以看到家的影子了,杨壹一一溜烟小跑着直奔楼下的防盗门前,一看清单上还差一箱牛奶没买,又转移战地冲进楼下的商店买了一箱牛奶,一箱牛奶的分量等同于手里其中一个袋子的分量,她在脑海里估量着自己此时的形象,应该是活脱脱把自己整蛊成了一辆夸张版“人力东风130”吧!。(读看看小说网)

    “呼—呼—”,杨壹一又是一鼓作气地冲上了三楼。

    拐弯处,她碰到了对门的邻居严大妈,她是个精明的四川女人,东家少只鸡,西家少只鸭,她几乎都知道,为人处事圆滑,平时吵起架来也跟唱山歌似的。

    严大妈看着她说:“呦~~,这闺女能干,买了这么多东西。”

    杨壹一抿嘴笑着顾不上答话,憋着最后一股小宇宙的力量,好不容易打开自家的门。

    一进家门,她就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摊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按摩着自己肿胀发疼的十个手指。

    杨壹一的爸爸妈妈,像翻看书似的,把那几个购物袋子一一解开,东翻翻、西看看。

    稍作休息,也容不得杨壹一再等了,她越歇越懒得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洗洗手,就疾如闪电地奔进厨房开始洗、剁、切,拌、和以及那些叮叮咚咚需要忙活的厨务。

    “哐当!”一声闷雷似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杨壹一停了一下手中的活计,没怎么在意,又继续干自己的活计。

    紧接而来的又是“哐当,哐当”几声砸东西、摔暖瓶和杯子的声音,其间发出的分贝量,明显超越了杨壹一在厨房制造出的动静。

    不一会儿,杨壹一打算把不用的余料放进冰箱冷藏,她刚入客厅,这声音听得更加真切了,传来楼下的张叔叔和他儿子吵架的声音:

    “滚!臭小子,你要把你老子的血吸干哪!”

    “你给不给,你就说你给不给。”

    “我拿什么给你,家里的钱都让你败光了!”这句话的瞬间抛出,还伴随着推倒柜子的落地响。

    “你砸!你砸,砸光净了到省心,不过了。”

    “哎呀!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最后,传来张叔叔痛哭、嚎叫的声音。

    杨天云正在客厅专心致志地看他最喜爱的武侠片,看到杨壹一进来,他说:“快去厨房做饭去,少听别人家的闲事。”

    杨壹一赶忙又去厨房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在案板上从她手里发出的声音和楼下传上来的声音同样是噪音,但是一个充满了温馨幸福,一个却充满了苦涩辛酸。

    过了一会儿,她家的门铃被人摁响了,杨壹一忙去开门,是楼下的老邻居“张叔叔!”他戴着墨镜,行动蹒跚、脸色憔悴地走过门槛,问:“灾妹,你爸爸在家吗?”

    “在客厅,您请进!”杨壹一把他招呼进门,自己仍在厨房忙活。

    客厅里,张叔叔和杨天云聊起来。

    张叔叔愁苦得开门见山地说:“老杨啊!我这次找你来,是想找你借钱的,我……那个败家子!”他说到这儿,竟老泪纵横地哭开了,仿佛开源的先河,没有了止境。

    杨壹一做饭的动静,此刻却像极了一只被剥了皮的熟鸡蛋,沉浮在张叔叔激动情绪的分贝中。

    张叔叔嘶哑地说:“都说养儿防老,我养的儿子有什么用啊!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是害死我了,打小就不好好学习,要不是我提前退休把自己的岗位让他接了班,他可连个正经工作也没有啊!”

    “本想着他工作了我可以享清闲了,他却和儿媳妇沾上了毒品,饭碗丢了,婚也离了,罚款也交了,我今天不怕丢了这张老脸,跟你说吧,我一次次地去公安局把他保出来,家底都让他掏空了,现在还来问我要钱,我哪还有钱,不给他钱,他就打我,她姐姐嫁到外地去了,我老婆也回她娘家去了,我家的女人们都管不起这个家了,全都躲得远远的,不要这个家啦。”

    张叔叔声泪俱下地羡慕道:“以前我还背后、当面的笑话你,说你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真是愚昧啊!呜呜~~你说,我当初要是生个像你家灾妹这样省心的女儿多好啊!”

    父亲淡然自嘲地摇摇头说:“嗨!生男生女孩都一样,我家灾妹也不行啊,都是老姑娘了,还嫁不出去!”

    张叔叔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泪俱下地回忆着过去:“以前你家是全单位数一数二的困难户,我家是全单位经济条件最好的,现在都倒过来了,我连棺材本都让这个畜牲败光了,家里什么都卖光了,以前儿子光是赌博,现在吸毒也沾上啦,戒都戒不掉,顿了顿,他哽咽地说:“你看,你先借我一千块吧,你放心,我不会赖帐,我下个月把房子卖了,我还得去挨家挨户地还钱。”

    “这么严重,连房子都要卖掉?!”父亲吃惊地问。

    “儿子吸毒欠下的帐,都是借的,还得还啊,‘儿债父还’哪!”他老泪纵横痴痴地说:“他就是个讨债鬼。怎么就投胎到了我们家。”

    张叔叔显然已经忘记了初为人父、手抱男婴时的那份自豪和硬气。

    过了一会,杨天云从床底下的鞋盒里拿出一沓子钱,递给他说:“快拿着,谁家还没能有个困难?!你看我那几年手头上困难得孩子们上学都差点辍学,现在不也挺过来了,也活得挺好,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想不尽的福。”

    在杨天云的安慰里,张叔叔走了,就在杨壹一送他出门的瞬间,她透过猫眼看到他咚咚咚咚地——敲响对门邻居家,从门上的“猫眼”里她看见,严大妈把自己干干净净的口袋,里里外外掏出来给张叔叔看,操着四川口音说:“哎呀!我一个老婆子哪个有什么闲钱,儿女们又不在,不信你看!”

    张叔叔面露的难堪之色,杨壹一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颜色,她的心里仿佛被厨房的各种调料混合腌渍着,具体是什么味道,她也说不清。

    回到厨房,杨壹一继续疾如闪电地活了两个小时,她做的大盘鸡爆炒完炖进了锅里,趁着炖鸡的空档,又包起了饺子,包了几十个,麻利地把另一个灶上的锅里加满水。

    她家里的两个炉灶上,一个在炖着大盘鸡,一个在咕噜咕噜煮着饺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咯,擎等着东东出锅喽!

    杨壹一做着收尾工作,手中的声音没有了,楼下的声音也消停了,回想刚才那阵儿楼上楼下的动静,她联想到了古文《口技》中段落。

    杨壹一的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她则像个服务生似的,把厨房的大盘鸡和大盘饺子端上了茶几,碗、筷、碟、勺齐上。

    她的妈妈吩咐说:“灾妹,弄点沾饺子的酱料来嘛,要有味,要不然,不好吃的。”

    杨壹一端来了蒜酱,还有醋和辣椒酱,顺带招呼父母:“你们要吃什么味自己加料。”

    她的爸爸端详着鸡肉说:“这鸡炖耙了没有?没炖耙我们可吃不成。”

    杨壹一猜测地笑着说:“耙了吧,如果不耙,你们将就着吃。”

    “饺子汤呢?光吃饺子多干呀,哎呀,我们老了可是受不了干的。”母亲挑剔地说。

    “马上来喽!”杨壹一又进厨房舀了两碗饺子汤出来,摆放在爸爸妈妈跟前。

    刚坐下,门铃又响了,杨壹一打开门,却是对门的严大妈,她走进客厅,问:“老杨,你们家借钱给老张了吗?”

    杨天云说:“借了!”

    严大妈神秘地说:“哎呀!那就难说他什么时候还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他为了儿子,把咱们这整栋楼都借了一遍,还把旁边18栋的邻居街坊,也通通借了一遍,我可是不敢借给他,我的儿女本来就不管我,我还把自己退休的钱借给他?那我哪个办嘛!”

    稍息几秒,她仔细打量着我家,舔舔薄薄的嘴唇,说:“啧啧啧,你看你们家以前破烂了几十年,今年就换了新颜。老杨,你家装修连带买全屋的家电,花了不少钱吧!过去你们家什么都没有,坡破烂烂的直掉渣子,连唯一的电器收音机,都是经常需要修理的。”

    “这全是灾妹折腾的,我们也没操什么心,就住进来了。”父亲讨厌这个女人再次描述着我家以前的窘迫状况,便以实话相告,希望她快点走。

    确如杨天云所说,装修期间,杨壹一把爸爸妈妈送去大姐家住了三个月,然后用六万块钱,解决了家里的装修费和电器费用,中途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帮助。爸爸妈妈一回来,就直接住进这焕然一新的现代化气息足俱的房子里,不像别人家的父母,还得自己掏钱装修,还得天天盯着装修队干活。

    “现在养儿子有什么用哪!你看灾妹把你们照顾得多好。现在还有谁家孩子像你家孩子这样顾家、这样照顾父母的呀!”严大妈说的也是当代实情,在杨壹一周围的同年龄人里,他们大多还要问父母要钱花,大多还要在家吃现成的、用现成的,他们的父母为孩子操劳了一生,末了,还得倒搭钱给孩子!

    杨壹一自从出了校门,没有再跟父母伸过一次手,这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是不允许的行为,她不比别人有钱,但她决不吝啬于对父母的付出。

    严大妈没有想走的**,扯起自家的车轱辘事,念叨起来:“我那房子老早以前装修的,现在也看着碍眼,也想装修呢,可我那四个儿女说了,装修费他们四个人合起来出一半,我出一半,他们才愿意。你说气人不?气死我哦。”

    杨天云靠在新买的沙发上,笑着开导她:“哎呀,老严啊,自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儿女们也有自己的困难。”

    一阵寒暄之后,严大妈的目光无意地停留在杨家的有机玻璃茶几上,她下意识地说:“呦,你们还没吃哪,我该回去了,你们吃饭吧。”

    杨壹一送走了严大妈,没有在意她刚才的言语。

    而是问杨天云:“爸,你不怕张叔叔不还你的钱吗?一千元钱毕竟不是小钱。”

    杨天云语重心长地说:“你张叔叔比我还大一岁,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若非遇到迫不得已的困难,谁会冒着别人冷脸相对的尴尬出来借钱,他现在的处境,就像当年我去给你们姐俩借学费一样,有人借给我了,但也有人害怕我还不起,让我吃了闭门羹,闭门羹的味道不好吃啊!”

    杨壹一听到这儿眼前,想像着父亲当年借钱的画面,也想起了当年连自己的亲姐姐姐夫,也不会借钱给亲妹妹缴学费,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这是在杨壹一毕业之后,杨天云第一次说给她听这些苦,记得那时,她也担心家里无力承担学费,每年开学她都跟过“年关”似的,她总心慌地问父亲,有没有钱交这学期开学的学费,父亲总是说,有钱,有钱,你们放心上你们的学。

    话虽这么说,可每次都是临到开学前一天,杨天云才能把如数的学费递到杨壹一和杨壹咏的手上,钞票上有爸爸从养殖厂沾染到的臭味,还有黑黑亮亮的油迹,附在钞票边缘闪烁;也有压箱底的味道,是从别人家借来的;也有崭新的,是从银行取出的。。。。。。

    杨壹一每年拿到一次全年的学费,都会握着钱,边数边哭,每逃过一个年关卡子,对她来说都是万幸的!

    杨壹一的父母吃完饭,她爸爸看电视,她妈妈回屋睡觉去了,她,迅速地收拾着家务残局,在她进卧室休息之前,只给父母留了一句简单的话:“哎,二老儿!你们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干的,尽管说。”

    杨壹一说完这句话的回音,才刚消逝在杨家的门缝边角处,她就直挺挺地倒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摆出大字,她累得腰酸腿疼,比她在工厂上班还累,却累得有种可贵的幸福感,苦苦甜甜的滋味,恰如其分地诠释了——她在厨房被各种调料混合腌渍着的那种“说不清的味道”。

    “值了!只要父母高兴。”杨壹一给今天的自己,打了一个98分,快快地呼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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