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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进的大宅院,层层叠叠的飞檐,一眼也望不穿的园林假石,院内,数不清的奴仆穿梭其,园里偶尔尚能听见几声丫鬟之间的细细低语,但愈接近正厅,却愈无人声。

    偶见一、两名仆役迫不得已得经过正堂之前,可却都神色紧张地脚步加快。

    可明明正堂里寂静无声,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楚可闻,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些见惯人脸色的下人们,究竟在怕什麽。

    「还不送茶水进去,杵在这儿磨蹭什麽?」眼见人人对正厅避之如蛇蠍,霍阶大总管的眼神闪了闪,沉下了脸色低喝道。

    「大总管,哪是我们不肯送茶水进去,只是里头剑拔弩张的,奴婢纵使有几个胆儿,也迈不出步啊!」

    谁不知道他们大老爷霍剑华和二少爷霍之天最好是别碰面,一旦碰上了面,那种刀光血影、你来我往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要稍一不慎,惹怒了爷儿们,打板事小,要是丢了性命可是天大的事。

    「没用的东西!」霍阶低啐一声,显然对於下人的胆小怯弱心生恼怒,在横瞪了一眼之後,他毫无犹豫地举步走进了大厅。

    一跨过门槛,便见上首的霍家大老爷,眼儿瞪得又圆又大,模样活像是要吃了坐於下首的霍之天似的。

    可偏偏对於这样的怒目而视,始作俑者霍之天却似视而未见,依旧闲闲地低头抚平微微起了皱摺的衣摆。

    也难怪老爷气得横眉竖目的,少爷如此目无人的模样,不是存心让大老爷气得焚心吗?

    「出去!」一见霍阶,那种被亲生儿扫了面的不满油然而生,霍剑华将怒气全都迁怒到霍阶身上。

    可同一时间,也响起了霍之天淡淡的低问:「霍阶,有什麽事吗?」

    那语气之明显燃着兴奋,显然是霍之天正觉得与霍剑华的对峙无聊至极,自然对於霍阶的出面打扰感到欣喜万分。

    两个主各自发话,霍阶心里的为难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在霍剑华的怒目注视下,对着霍之天恭敬的说道:「是有个衙役上门来递了这个。」霍阶边说,边将手心里头的那块玉坠摊在二少爷眼前。

    他本就是个极守分寸的下人,对於霍之天向来毕恭毕敬,从不越俎代庖,所以他才会替那衙役跑了这趟腿,就怕误了自家爷儿的事。

    「送东西来的人呢?」

    瞧见那玉坠,霍之天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悄悄地变了变,掺入了几许的精明,但随即又回复原先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

    「回二少爷的话,衙役被小的留在了角门,等候二少爷的召见。」

    「给他几颗金踝,跟他说等我处理完这边的杂事,就过去瞧瞧。」霍之天淡淡的交代。

    杂事霍剑华一听到儿的话,顿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可到底霍剑华还是端着身分,没在霍阶的面前失态地火冒三丈,只是眼神又更深沉锐利了许多。

    霍之天毫不将父亲的气怒放在眼里,见霍阶人已经退到门槛儿外,才又重新回首望向亲爹问道:「父亲大人还有什麽交代的吗?」他的语气听似恭敬,其实染着浓浓的挑衅,唇畔更因为掌握着的玉坠,而隐隐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时赏玉坠不过是一时兴起,他倒真没想到舒暖暖那个烈性的侍女,竟会真的拿它上门来求助。

    想起那回,他只不过是在言语间不小心伤了她,她便气得只差没有将整壶酒倒在他头上,他脸上的不耐倒是去了几分。

    这样的姑娘到底要遇上多大的麻烦,才会来找他?

    想着想着,霍之天的一颗心竟是起了几许的迫不及待,恨不得立时去将事情给弄个清楚。

    「你……」眼见亲顽劣,霍剑华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麽办,兀自气得喘个不停。

    他虽然在朝堂之上没有官位,可怎麽说也是皇室倚重的皇商,他身後的巨大财富,有时便是端坐高位者也得好好费心思收拢,怎地就生出了一个这样的逆?

    「父亲大人年事已高,最好别轻易动怒,儿我还不想背上一个气死亲爹的罪名。」霍之天闲闲凉凉的说道,那态度说有多不恭敬,就有多不恭敬。

    「你、你……」指着儿的手抖了抖,威严堂堂的脸庞亦是忽青忽白。

    忽然间,一名妇人蓦地从内室奔了出来,一到霍剑华身前,便是一连串的安慰,双手还忙不迭地替他轻抚胸口顺着气,口还不住地劝道:「老爷、老爷,快别气了,二少爷年纪轻,还不懂事,你慢慢教就是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你可是咱们霍家的顶梁柱啊!」

    「不懂事他都几岁了,还能不懂事吗?」

    霍之天已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能用「不懂事」这三个字去掩盖他的任性吗?

    「是啊,二少爷年纪虽然不小,但终归孩心性,也不经世事,老爷又何必和他较真呢?」

    那话听着像是劝,但一句句的不懂事却藏着浓浓的贬意,引来霍之天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这个後娘加油添醋的功夫可不小,不过几句贤慧的话,就已经将他拨进了纨裤之列。

    这几年,这功夫倒真是渐长了。

    「是啊,父亲大人千万别和我计较,要是这时被气死了,那咱们家大片大片的产业,可全都要落入我这个嫡的手了。」霍之天淡淡地说道,然後毫不意外地看见後娘丁染红的凤眼儿闪过了一丝阴霾与慌乱。

    「是啊,老爷快别气了,只要您耐着性教导,二少爷会懂的。」勉强压抑着情绪,丁染红迎着霍之天挑衅的目光,柔声安慰着气极的霍剑华。

    霍之天说的没错,霍剑华现在还不能死,他若死了,她与儿更加没了指望。

    就算他要死,也得等儿霍之云将霍家的产业都掌握在手,这样方可立於不败之地。

    这十几年来,她处心积虑的用心布置,可不能就这麽棋差一着。

    没有漏瞧她眸闪过的算计,霍之天的态度依然狂恣,懒洋洋地说道:「父亲大人若是无事,小儿还有事要办,这就出门了。」说完,也不等盛怒的父亲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离开了。

    他的背影一消失在门外,霍剑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只能冲着自个儿的娇妻说道:「之天究竟是怎麽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之方年轻殒命之後,他便成了这个狂肆的模样,他们这两兄弟,一个死了、一个成了不用的公哥儿,你说,我怎麽对得起死去的虹娘?」

    「这几年老爷对二少爷悉心教导,相信夫人在泉之下一定明白,二少爷的性本来就拗,想来夫人是不会怪你的。」

    丁染红轻轻地扶着气得身体发虚的霍剑华起身,缓缓走向内室,嘴里虽然温言软语无数,可杏眸之闪过的却是丝丝的狠戾。

    方才,霍之天的作为压根就是一个警告。

    他在告诉她,最好收敛点,否则要是霍剑华走了,她别想在霍家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这个该死的家伙,凭什麽用她的东西威胁她?

    她得好好想个法,否则还不知道霍之天想要弄出什麽事儿来!

    浓重的低喘回荡在阴暗的牢房之,曲醉瑶无助地看着躺在充斥着霉味的草堆里的尚初儿,心急如焚。

    随着时间流逝,曲醉瑶原本满怀希望的心情渐渐沉了下来。

    或许,霍之天压根就不认得那玉坠,又或许因为上回她对他的不敬,所以他也乐得袖手旁观。

    毕竟那时候因为看不惯他的浪荡轻浮,自然不似其他丫鬟一样巴结着他,反倒没少给他排头吃,有时上个冷菜冷饭、有时故意让他等在外头,不肯为他开门。

    反正她的主舒暖暖向来崇尚欲拒还迎那套,所以对她的小动作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而她给狱卒的那玉坠虽说是霍之天赏的,但却是个战利品,那回霍之天和舒暖暖在阁里醉倒了,曲醉瑶对於舒暖暖自是妥贴的侍奉,可对霍之天却只是冷眼旁观,任由他睡在冰冷的地上。

    到了第二天,他酒醒了,可却染了风寒,四肢无力,但她就是能视若无睹,几次在他身侧走着,都能当做没瞧到他,偏偏舒暖暖又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身的性,於是她也着实晾了他好一会儿,最後若非他好言相求,又送了她那玉坠儿,她又哪会理会他、替他请来大夫。

    可赏是赏了,冲着霍之天眸那闪现的屈辱和怒火,她是为了气他,所以时时刻刻都将玉坠挂在身上,好时不时的气他一回。

    倒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最後一丝的希望,低头,她又瞧了瞧喘息越发严重的尚初儿,心忍不住起了一丝的悲观。

    难道尚初儿如花的年纪,便要香消玉殒在这阴森森的大牢之内吗?

    想到这里,曲醉瑶不禁双拳紧握,却也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便是俯身在意识不清的尚初儿耳际喃喃地说道:「活下去,记得咱们可是闯了多少难关才有如今的时日,你要活下去,知道吗?」

    彷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尚初儿原本紧闭的眸微微地撑开了一条缝,她努力地瞧清了曲醉瑶脸上的忧心,气喘吁吁地说道:「醉瑶,我要死了吗?」

    「有我在,你不会死!」努力扬起了一抹笑,虽然曲醉瑶的语气充满了自信,但从她微微抖着的身可以看得出她的无助。

    可她知道自己要坚强,否则一旦尚初儿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别哭……我不会死的……咱们打小在街上长大,你总是嚷着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总说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那话我都有听进去的……我会努力。」

    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缓缓扯出一抹笑,尚初儿气喘吁吁地说完这段话,似是想让曲醉瑶安心,可还不待曲醉瑶接话,她又气力用尽地两眼一阖,失去了意识。

    见状,失去的恐惧让曲醉瑶再也冷静不下来,心思狂乱的她,蓦地扬声大吼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就这麽喊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她的嗓都哑了,原本坚定的信心也完全被击碎,她瞧着陷入昏迷的尚初儿,颓然坐倒在地,面对好姊妹的生死,她竟只能愣愣地坐在这儿,完全无计可施。

    绝望像是一条绳,紧紧地勒住了她的颈项,让她完全不能呼吸。

    「初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平丝姊姊人不在京城,她交代过我们要好好地相互扶持、等着她回来的。」曲醉瑶喃喃地在尚初儿的耳际不停的说着,彷佛这样就能阻止黑白无常的脚步。

    脑海,更是不断地浮现出前些年,她们只是个乞儿,有时连吃饱都难,可无论她们三人之的谁,即使只是乞讨到一个又乾又硬的馒头,她们都会巴巴地留在身上,直到她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才拿出来分食。

    她以为一切早已否极泰来,她们每人都有了安稳的生活,可谁知道却莫名被关进大牢之。

    饶是她再怎麽想,也想不出究竟是谁会陷害她们这样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

    如果她还有命能够出去,无论是谁,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瞧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女人,霍之天初时觉得有些陌生,记忆彷佛从来不曾见过曲醉瑶这副纤弱的模样。

    毕竟前几次相见,每每只见她教训那些不守规矩的客人时那种泼辣蛮横的模样,几时见过她这般脆弱,也难怪他一点儿都不习惯。

    曲醉瑶其实是娇香院头牌舒暖暖的随侍丫头,据舒暖暖的说法,当初买下她时,便已言明只是专门伺候她的。

    那时他便好奇,瞧曲醉瑶那眉似杨柳、水眸若镜、唇红若桃的姿色,只要性能再柔顺些,便是要将舒暖暖挤下头牌花魁的位置也不是难事。

    可偏偏那些常去娇香院的公哥儿都知道,里头有一个宛若小辣椒的侍女,谁都可惹就是别惹她,否则便有吃不完的排头,更别想着再有机会亲近舒暖暖。

    所以大家自是对她多所礼遇,真没人敢动她一根寒毛。

    至於她与他,可也真是不打不相识。

    初时不知她的个性,所以自然用着那种有钱是大爷的态度待之,可总是吃着她明里暗里的排头。

    几次以後,他便知道,这丫头有舒暖暖宠着、溺着,早已让她在娇香院里头可以横着走,连鸨娘都拿她没辙。

    只怕也是因为这几回的交手,她才会在这种危难之想到求助於他吧!

    而她托狱卒送来的玉坠,他之所以认得,是因为他曾让铺里的师父为舒暖暖打造了一套的头面首饰,而那块玉坠也是他在铺里见着之时,顺便让师父雕刻好了,在讨好她主之时,顺道要打赏给她的,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给出去的,思及此,他忍不住微微一恼。

    「喂,你找我什麽事?」瞧着她半晌,发现她只顾着哭,始终没留意到他的出现,霍之天索性招手让身後那个毕恭毕敬跟着的狱卒打开牢门,直接走了进去。

    突然传来的声响让忧心不已的曲醉瑶回过神来,她蓦地转头,便见霍之天颀长的身影,和他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她呆愣愣地瞪着他。

    「怎麽,关了几天关傻了,竟然不认识爷了?」

    当他那带着调侃的熟悉低沉嗓音响起,曲醉瑶这才宛若大梦初醒,整个人跳了起来,也顾不得什麽男女之防,快步朝他冲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急吼吼地说道:「救她,只要你能救她,什麽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闻言,霍之天不禁有些诧异,浓眉微挑,顺着她手指之处,瞧见躺在潮湿草堆上的另一个女人,若非此刻脸色苍白如雪、气若游丝,倒也是个美人胚。

    「你这是在向我求救?」没有一口答应,因为他本非不趁人之危的正人君,不图那些仗义的虚名。

    听到霍之天的问题,曲醉瑶乍见他时那种惊喜万分的泪水蓦地停了,她愣愣地瞧着他,虽然明知他本来就是个没有什麽风度的浪荡,但能像他这样毫不遮掩的表现得淋漓尽致的,还真是不多。

    既是有求於人,她也端不起什麽架,她本就是个很实际的人,所以怔愣之後,便开口说道:「是的,一如我方才所说,只要你能救她出牢,并且延请大夫为她治病,无论你有什麽条件,我都答应你。」

    不过是一个花魁的侍女,能有什麽是值得他图的?

    霍之天对於这笔交易感到兴致缺缺、嗤之以鼻,不过看在她卑微求助的分上,他也暗自吐了一口怨气。

    罢了,就当是他一时善心大发,好心帮她一回吧!

    在他正准备挥手让跟在身後的狱卒领他去找县太爷,并让跟随而来的霍阶去百草堂请坐堂大夫时,突然间他爹今早气得吹胡瞪眼的模样闪进了他的脑海之。

    嘿!他不是要逼他娶妻吗?

    还端出了什麽不孝有三、无後为大的大道理,想要逼他就范。

    再想到丁染红那种虚伪不已的脸色与言语,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番计较。

    他那双深不可测的锐眸,毫不避讳地把曲醉瑶从头瞧到尾,不仅如此,还上上下下地瞧了三回。

    曲醉瑶被他那看似充满算计的眼神瞧得背脊发寒,不禁有些颤抖地问道:「你……在看什麽?」

    既是如此,那麽他便是娶了又有何妨。

    只不过他可不会顺着爹的心意娶什麽无趣呆板的大家闺秀,那种女人只怕闷都能把他给闷死。

    如果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性和身分,不但可以气气爹,只怕连丁染红都可以斗上一斗,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觉得无趣。

    「你方才说什麽条件你都答应?」霍之天语气慵懒地问道。

    此话一出,莫说曲醉瑶的头皮有些麻,连跟在他身後的霍阶心也暗叫了一声不妙。

    他太清楚二少爷的性,一旦心做下了什麽决定,便是这样一副令人发指的轻松模样。

    曲醉瑶虽然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古怪,可是如今有求於人,更何况只要能让尚初儿活下去,她愿意付出所有,所以她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是的,只要你能救初儿,我什麽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包括嫁给我吗?」

    「做你的小妾?」

    听到霍之天的要求,她心的嫌恶之情顿生,果然也是一个想要坐享齐人之福的男人。

    「做小妾有什麽意思,我想娶你为正妻。」

    他爹要他娶,他便娶,只是他要娶谁,那得由他自己决定,爹想要攀上高亲,藉以提升霍家的地位,他才不可能让他如愿。

    「正妻」若说方才曲醉瑶还能勉力保持心绪平稳,这时的她却也教霍之天的话给吓呆了。

    霍家是什麽样的人家,他怎麽可能娶一个花魁的侍女为正妻?

    「当然是正妻,若你同意,我不但立刻让堂上的大老爷放人,还会为这位姑娘请来百草堂的大夫,不惜千金,也会为她延命。」

    「你疯了!」

    「我就是疯,那又如何,重点只在於你想不想同我一起疯。」

    霍之天勾起狂妄的笑容。就算是疯,那又如何?

    他不会让丁染红好过,曲醉瑶不是个好搓揉的女人,他倒真想瞧瞧这两个女人在霍家,究竟会是怎样的胜负。

    见他那狂肆的模样,她的心火愈烧愈炙,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她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於是她牙一咬,终是说道:「好,我答应你。」

    反正他现在说的是要娶正妻,她就不相信以霍家的家大业大,哪可能看得上她这个花魁侍女,他想要八人大轿来抬,只怕也非易事,还是过了眼前这关比较重要。

    对於她的答案,霍之天早已胸有成竹,一见她颔首应允,他的手往後一扬,对着霍阶交代道:「去请大夫,我要去见见大老爷!」

    「主……」

    霍阶的脸都黑了,他试图劝阻,可是嘴才张开,便被霍之天赏了一记眼刀,逼得他只好吞回满肚的建言。

    看来这几日,府里又要掀起一阵胜负难分的刀光剑影了,只要一想到这,他真恨不得能立时消失。

    可问题是……谁都知道二少爷的倔性,一旦做了决定,八匹骏马也拉不回。

    霍阶颓然地垂下双肩,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立即转身办事去。

    眼看着霍阶的身影消失在阴暗的廊道,霍之天也跟着步出了牢房,他以为曲醉瑶也会机灵的跟出来,谁知他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她跟上。

    蓦地,他回头,朝着还兀自发愣的曲醉瑶说道:「还不跟我一起去见大老爷,我倒要瞧瞧他有没有胆再关着本爷未过门的妻。」

    闻言,曲醉瑶并没有动作,只是微微扬眸,淡淡地说道:「我要守着初儿。」

    果然不是个听话的主儿,霍之天对於她的反应不但没有半丝羞恼,反而得意地扬着眉。

    「那你就待在这儿吧,等会儿我再让人来接你们。」

    交代完,他立即拂袖离去,留着守着尚初儿的曲醉瑶,傻愣愣地望着他那恣意的挺拔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威仪堂堂的衙役腰挂大刀,手持威武、肃静的大牌分立两旁。

    霍之天踩着怡然的步伐踏入公堂之上,他见了大老爷不但不屈膝跪下,只是随意颔首点头致意,不待堂官发声,复又抬起头来,其狂肆恣意可见一斑。

    「欧阳大人,在下想知道我那未过门的妻曲醉瑶和她的姊妹犯了何罪,让你这样未升堂便押人?」

    「这……」

    欧阳青原以为不过是件小事,毕竟被关押的女年纪不大,以为只是无根的小乞,所以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不曾想过竟会招来霍之天,更夸张的是,曲醉瑶何时成了霍之天的未婚妻?

    他的性本也小心,在决定这麽做的时候,早已调查过曲醉瑶的身分,真的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妓院丫头啊,何时招上了霍之天这麽一尊大神?

    在霍之天冷冷的凝视之下,欧阳青的头皮开始渐次发麻,原本含笑的脸庞也显得僵凝。

    虽说霍之天不过是一介平民,可富可敌国的家业,连京城里的贵人们皆不敢小觑,甚至当初他走马上任时,皇上还让人传了口谕给他,让他不得轻待霍家。

    直至今日,他虽然还是弄不懂为何霍家会与皇家有所牵扯,可在对待霍家的事情之上,确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半分。

    如果他早知道曲醉瑶的身分,那麽他可是死也不肯贪图那笔银了。

    「呃……」心百转千回,欧阳青瞧着霍之天那带着薄怒的脸庞,心一凛,哪里还顾得了逞自己的官威,连忙扬笑说道:「其实,不过是误会一场,现在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查清楚了,本来今日本官就要将曲姑娘释放,是霍爷来得太早了。」

    「意思是,你这明镜高悬的官老爷冤枉了她,害她白受了几天的苦,连带的她的姊妹只怕还要少掉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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