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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洞中日月

    距离五行涧天坑尚远时,土黄色气机乱流带来的威压就已经像巨山临身压的人喘不过气,更别说段缺如今已掉进天坑深处。

    天坑深不可测!

    霎时之间,重重巨压如海啸般汹涌而来,极速下坠的身分明荡起了巨大的风浪,但任那疾风在身前发出尖啸,段缺却无法呼吸。

    这时节已经用不出任何术法,高速下坠带来的失重与巨压而来的窒息让段缺无比难受,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不等掉到深不可测的天坑底部摔死,先就得被压力活活闷死。

    又是数十丈急坠,就在段缺即将失去全部神志的时候,周遭无限威压突然全部散去。

    急促的一阵喘息,但身刚轻松了片刻,一股新的气机乱流又从下面冲上来。

    刚才的土黄色乱流威压厚重,取而代之的却是锐利如刀,满布着森森的金戈戾气,段缺极速下坠搅起的风浪卷着这森森金戈气流满身袭来。

    甫一接触,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段缺身上的衣裳已解体成丝丝缕缕的细小布片儿,衣服下的皮肤上亦是遍布不规则的细密伤痕,只是因为下坠速度太快而封住了血液的流出。

    号称人间世极刑的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疼,真是太疼了,气机乱流临体的同时,段缺倾尽胸腔气息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

    说来很慢,其实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电石火花间事,就在段缺的身体都要如衣服般被气机乱流切成无数碎片的瞬间,衣裳尽碎的胸口处突然涌现出一晕光团。

    松山口法阵与豺妖之战,乾坤衍机盘也曾放出光团笼罩住环尖戟抹去了它旧有的印记,此刻这光团再次出现,却是在段缺体外形成了一个圆形光罩。

    光罩生成,凌厉如刀的气机乱流顿时被切断,就连急速下坠的身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慢了速度,只是这一切段缺都不知道了,他的身体及神经实已不堪千刀万剐之痛,适才奋力吼完的同时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缺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类似淤泥般的柔软之物上,周遭却是一片黑暗,胸口的乾坤衍机盘正不知餍足的吞噬着什么,一边吞噬一边按旧有的惯例给自己分赃。只不过它这回的分赃却不是以灵力的形式返还,而是凝成气流,流水般在自己身体表面一寸寸的流过。

    段缺尝试着想要动动身,身刚动,引来的却是令人闭气窒息的疼痛,仅仅只是一下,额头处立时爆出了一层白毛细汗,但那想要活动的手指却是纹丝不动。

    放弃有着钢刀刮骨般疼痛的徒劳活动,段缺死人般一动不动的任那气流流过全身。

    这种不知名气流流动的非常缓慢,但它流过的地方却随即生出一片难以言喻的清凉舒爽,本已破碎如腐泥般的皮肉便在清凉气流的浸润重新生肌恢复。

    气流所至,清流舒爽;气流未到的地方却是锐利如炙烤般的疼痛,一具身体充满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不啻酷刑,这次醒过来不多久,心力憔悴的段缺复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段缺再次醒来时,睁眼就看到一片燎原火光,当即本能的一弹即起。

    这时他才看清楚,自己处身在一个大小有十来亩方圆洞窟底部的正心处,除了脚下这一片半亩大小近似沼泽地的所在之外,整个洞内都是烈火熊熊,只不过这些火却不是人间界大火灾时的明红颜色,幽蓝,有的地方甚至是炽白,更奇怪的是如此大火却又没有半点烟雾腾起。

    火焰的亮光照亮了上百丈的黑暗,但百丈高空之上却依旧是浓厚的黑幕。

    这就是五行涧天坑的底部了,从那大火照不尽的无穷幽暗收回目光,段缺这才注意到自己周身都笼罩在一个近乎透明的光罩,就连双脚也不例外。

    正是这个光罩隔绝了大火的灼热,也使他没有沉进脚下五色混杂的淤泥。

    由光罩再到自身,丝丝缕缕挂着的布条下面,整个身体已尽数恢复,不说下坠时密集如雨的伤痕,此前被红衫女一脚踢断的臂骨也已完好如初,甚至就连小时候留下的伤疤亦已不见踪影。

    熊熊火光,段缺全身皮肉匀称紧绷,毫无半点瑕疵,隐隐之间竟能泛出质密的玉光。

    胸口的乾坤衍机盘仍在吞噬,导致段缺身体变化的气流也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的气流已经不在体表流动,竟是穿透表层的皮肉沉进了筋脉之。

    这情形就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被气流分隔成许多层,气流先是清洗最外层的皮肉,这一步做完之后,又将整个皮肉扒开开始清洗遍布周身的筋络网。即便身为当事人,段缺也对这种奇妙到极点的感受无法言说。

    试着呼吸导引了一遍,光罩内竟然还能做修炼的功课,导引着体内的灵力流转了好几遍,段缺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灵力本身亦没有任何增减。

    再检查一遍袖里乾坤所藏的东西无一丢失,尤其是那枚天方安然无恙后,段缺彻底放下心来,抬头去看越来越小的火势。

    火势渐小,洞窟反而越发看得清楚,当火焰即将全部褪尽时,空旷却无一物的洞窟显露出五个古井般大小的洞口,五个洞口之间的间距如同用布尺量过一般,不多不少准确到了极点。

    洞燎燎火焰的源头就是其一个井洞,除它之外,其它四个井洞的上方俱都悬空漂浮着三两点物事,譬如其一个井口上方的是三四点水滴,与它相邻的那两口,一个是十多粒沙土,另一个却是拇指般大小,泛着明亮月辉般光泽的不知名固体。这些物事都在自由漂浮、旋转,却又绝不离开井口的范围。

    终于,火焰彻底散尽,那口井洞上方亦只剩下三数点炽白的小火焰漂浮,整个洞窟复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与此同时,一股段缺从不曾经历过的清新气息油然而生,哪怕是隔着光罩,隐约而来的气息已让段缺感受到无限的生机,以及另一种无法言说其纯粹程度的清新。

    段缺试探性的向外伸出了一根手指,光罩一触即过,但这手指刚刚感受到一点可入骨髓的清新,皮肉随即发生裂变,每一块最微小的皮肉都在生机的刺激下想要再行生长。

    一阵钻心的疼痛,伸出的手指几乎要胀裂开,段缺急忙收回手指,许久之后方才恢复。

    土之厚重,金之锐利,火之燎烈,木之生机……五行绝涧原来如此,不过这五行烈罡确是样样夺命,就连生机之木都能杀人无形。

    头顶一片黑暗,乾坤衍机盘生出的光罩外处处杀机,段缺便只能趺坐于光罩呼吸导引功课。

    洞无日月,不见日升月落,除烈焰喷发外亦不见一点光明,段缺全不知道他在洞呆了多少时日,只是一遍又一遍,夜以继日的做着呼吸导引功课,而光罩内的灵气之浓就连采月楼琅琊石炼室亦无可比拟。

    既然无法计时,段缺也就不再计,不知不觉之,他的修为竟然在某次烈火喷发过后一举突破了灵修第重。

    乾坤衍机盘化出的气流仍在继续,皮肉之后是经脉,到如今经脉亦已清洗完毕后,气流潜入了更深层次的骨骼清洗,只是到这一步时,气流流动的速度愈发缓慢下来。

    清洗骨骼的速度虽慢,但它却有另一宗好处,正是有了这股气流,这不知多少个日夜以来,还不到全然辟谷境界的段缺才能不觉饥渴的支撑到现在。

    其间,段缺尽其所能尝试着想从洞窟出去,无奈从上面掉下来容易,但要从下面上去,那气机乱流构成的烈罡却如无穷厚重的盖堵死了不知多深的洞道,这已非人力所能突破,即便段缺身负光罩也只能望洞兴叹。

    失望却不绝望,支持着段缺还能安心修炼的是玉蝶当日的那句话:

    五行绝涧每十年开放一次,上次开放已是七年之前。

    洞的生活千年不变,只是在灵修破之后,段缺自己有了些变化,呼吸导引功课之余,他会趁着每次烈火喷发之时尽量的多看一些袖收集的道书,继而在黑暗来临之后,反思咀嚼。

    道术书上以前的那些已没有太多的价值,他就将心思更多的用到了阵法的学习上,先有松山口法阵换来的入门级阵法书,继而有从黑风老道处得来的阶版,其间又有陶然的笔记可为参考,百无聊奈之,这就成了段缺最好的寄托。而他所处的环境又是最能强逼人学习的所在,是以在不分日月及时间的黑暗,段缺对阵法知识的掌握可谓是突飞猛进。这不能不算是又一宗收获。

    恍恍之间,时间一点点过去,经过又不知多少日夜的潜心苦修之后,段缺的修为终于突破了第十重大圆满境界。

    此时,乾坤衍机盘所化气流已在继骨骼之后又将段缺的五行脏器清洗完毕。

    从上到下将段缺全身由内到外清洗完后,气流只剩维持生机的细细一缕,乾坤衍机盘又开始给段缺分赃。

    道生一,一生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复又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以五行为基进而衍生出天地万物,天地精华荟萃的灵力本源亦是由五行构成,段缺自己修炼出的灵力自然是五行具备,但在这洞窟之,乾坤衍机盘分赃来的却是将五行拆分。

    这次是木,下次是金,再下次就变成了火,如此轮次,其带来的结果是使段缺体内灵力的属性失衡,一次之后,体内灵力的火属性暴涨,下一次又变成金,总是处于一种非均衡状态,以至于段缺在光罩内都已用不出任何术法,所幸这幽深洞窟并无敌人,否则便是一个灵修五重的对手也能将他这十重修为给轻松灭掉。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一次土属性暴涨之后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土属性的暴涨正好完成了此轮金木水火土五属的分赃,在下一次木属分赃之前,段缺体内灵力有了一个短暂的平衡期。

    变化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

    Ps:估算错误,明天那章才是第一卷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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