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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 你要战,就战!

    一击必,一击破敌,生死不论!

    陈氏兄妹身边的那些年轻道修有心为好友出头,但一想到似是而非的道术,诡异飘忽的飞行线路,还有那护盾根本无法抵挡的炸震,满心的跃跃欲试顿时就凉了下来。

    陈岳挡不住的自己就一定能挡住?自忖比他略高的修为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陈氏兄妹分明比他更早进入灵修五重,从某种程度而言,刚才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年轻道修们对斗法固有的认知,原来在实战修为并不能决定一切。

    即便似是而非,他刚才用出的也还只是最简单的道术,若是他一旦用出那些更厉害更刁钻的道术……

    因为两击破敌的高效,因为陈氏兄妹一冰一火晕倒在地的效果,因为那谁也没见过的古怪凌厉道术,以及人心对未知未见事物自然生发的猜疑与恐惧,至少在这些年轻道修们心,段缺的实力被无形放大。

    身形僵硬的林芙蓉回不过神来,陈岳兄妹不是肯定无疑的说他不过是刚进五重的修为,怎么会这样?当其茫然的目光偶尔碰上段缺的眼神时,那股倔强的冷厉使她身猛然一抖,本能般的瞬即避开。

    便在这时,陈氏兄妹身边凭空多出了一个年道修。

    见他出面,蹲在陈岳兄妹身边的几个年轻道修顿时让到了一边,“我等看过了,他二人虽有冻烧之伤,体内灵力亦有散乱之象,但性命无虞,赵师叔宽心”。

    亲自验看过两人的伤势确定并无性命之忧后,放下心来的赵新宗目注段缺嘿然一笑,“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赵某说不得要会会你了”。

    因为一颗宁玉果而使今天的事态走到这个地步,远非段缺所愿,亦非其所能料想。适才与陈岳动手之前他便想走,至于什么五行测灵,改日再等机会不迟。无奈陈岳为逞英雄将他的灵力波动锁死,在这一点上修为高低起着绝对作用,段缺便是能走,陈岳也能依据锁死的灵力波动追踪而至。走既走不了,那就只有战!

    离火蝠、寒冰刺接连放倒陈氏兄妹后,面对明显是寡不敌众的形势,段缺起的第一个念头仍然是走,但这个念头刚起,他那根本无法完全控敛的灵力波动已近乎是同时被七道灵力锁死,随即,身周亦出现了不下五道灵障,到这个时候,段缺实已是走无可走。

    赵新宗气机一发,灵力波动交感之下,段缺即刻判定他便是锁定及设置屏障的人之一。

    段缺自小父母双亡,只能与祖母相依为命长大,虽不缺乏自我保护应有的沉稳谨慎,但他的骨里同样有着祖母一样的刚强与韧性。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绝不会让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但眼下既已走无可走……适才一直沉默的段缺扬眉展目之间毫无畏缩的迎上了赵新宗的眼神,“你要战,就战”。

    你要战,就战!

    这句话一如此前的“生死不论”般简洁,面对着实力远胜的赵新宗说出这种话,段缺这句话原本应当是很可笑的,但当此之时,硕大的厅堂却没有一个人能如“生死不乱”般笑的出来,甚至还有一些年轻道修听着这句话,再看看对面而立却毫无畏缩之态的段缺后,身上竟隐隐有着血热的感觉。

    “这小家伙胆够大、骨头够硬”,白须白眉的陶四海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惜了的”。

    “好好好,能败在你手上,他兄妹俩也不算冤枉”,赵新宗话一说完,便要动手。

    恰在这时,一个显得突兀的哈哈大笑之声响了起来,“这位当是七星塘赵道友吧,十七年前一别,不想今日在此偶遇,观赵道友修为风采大有精进,可喜可贺!来来来,故交久别重逢正当把酒言欢,小儿辈们的切磋玩笑由着他们自己去”。

    大笑声走过来的正是后来进门的身形高大、气度沉凝之人,桃花坞现任坞主陶东山一如此前般稍稍落后半步相陪。

    见他走过来,那些年轻道修们不认识人倒还没什么,师长们那一拨却纷纷起身,一时间“二令主”的见礼声连成了片,这些见礼声要说有多少亲热实在有些牵强,但仅从礼仪本身而言却无一人疏漏。

    “这如何敢当?陶老爷真是折煞我了”,二令主抢上一步扶着起身见礼的陶四海重新坐下后,边向两边含笑点头回礼,边不时叫上一个人的名字说几句旧事或是问问晚辈,长袖善舞营造出的热闹把厅堂里本自紧张的气氛彻底冲了个干净。

    有这么一个岔,赵新宗就没急着动手,不过依旧锁死着段缺的灵力波动。

    二令主与见礼的众人招呼了一圈后,便径直到了赵新宗面前,笑着去拉他的手,“走,借陶坞主宝地,咱们找个舒服地方说话”。

    “齐令主有命,敢不相从?”,赵新宗勉强一笑后注目段缺道:“令主便先请,待我料理了这里后即刻就来”。

    “小儿辈们的热闹就不要插手了吧,免得后辈们倒要笑咱们为老不尊了”,齐令主方一说完,顿时又是一阵大笑,边笑边已拉上了赵新宗的胳膊。

    赵新宗动也不动,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挂不住了,“小儿辈们若真要笑,那我也只能由得他们,此手段太过狠辣,今天需是顾不得面了”。

    见他执意如此,齐令主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沉了下来,“赵兄顾不得面,陶老及我等却不能不顾,今日如此多师长在座,若赵道友执意伤了此,这话传出去可就不是赵道友一个人为老不尊了。”

    “此……”,不等赵新宗说完,齐令主已接过话头沉声道:“这场切磋起自令侄,令侄亦不曾反对生死不论,众目睽睽之下输了便是输了,赵道友此刻的举动怕是于理不合吧”。

    齐令主此言一出,厅堂人俱是震动,不过众人的目光却多是集在段缺身上,这人到底是谁,竟能让贵为天机盟二令主的齐永波不惜与七星塘破脸也要维护于他。

    段缺压根儿不认识这什么齐令主,他只记得此人刚才过来时很是用心的将他打量了一番,不过,他更关心的显然不是自己的人,反倒是在衣衫上留心更多。

    “你……”,赵新宗猛的甩脱了齐永波的胳膊,一脸羞恼的厉声道:“你真要偏袒他不成?”。

    “本令不为偏袒他,只为公道,公道自在人心”,齐东波这句话端的是大义凛然,口说着他已悄然移步到了赵新宗面前,堪堪将后面的段缺护住。

    “多大人了怎么都还是小孩脾气,没得让这些小兔崽们看了笑话”,局势再次紧绷的关口,白须白眉的陶老爷走了过来,查看了一下陈氏兄妹的伤势后呵呵一笑道:“七星塘这对金童玉女一个都少不了,至于灵力散乱嘛,罢了,老夫前日刚炼出一炉固灵丹,就便宜他们了”。

    赵新宗自知不占理,修为比之齐永波也是远有不济,更重要的是还得忌惮对方的身份,眼见齐永波执意要给段缺出头,他其实就已打了退堂鼓,只是形势使然不得不撑着罢了,而今既有资历最老的陶四海出面当和事佬,心底分明松了一口气的他虽然脸上还放不下来,嘴里却是一句话都没再说。

    一场干戈就此消弭无形,齐永波转过身时,段缺已走到了他身前。

    “多谢齐令主主持公道”,段缺这一谢倒是发自真心。

    “嗯”,齐永波点了点头,“今天你也有不是,同道切磋点到为止,下次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该硬的时候天塌下来也得挺腰顶着,该软的时候也得软的下来。闻言,段缺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便是这面对面站着,他依然感觉齐永波的心思更多放在他的衣衫上。

    他此时所穿的正是大荒白裙少女所赠葛衣,莫非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劲儿?

    便在这时,厅堂突然多出了一股纯净的清灵之气,随即,瓣池的五色莲台心处开始腾起缕缕晶莹的碧色水雾,这碧色水雾喷出后却并不高抛,循着五色莲瓣如水般直落池,干涸的池很快便铺满了一层碧绿灵雾,而装点瓣池的美玉也如同有了生命般盛放出熠熠光华。

    当此之时,厅堂正的瓣池便似一朵盛放在天瑶池的碧玉莲花,灵气逼人,美轮美奂。

    “地涌了”。

    “灵泉地涌了”,在一些年轻道修们的欢呼声,段缺就觉得胸前那面近来颇为沉寂的盘似乎突然又化身成了凶兽,即便隔着衣服也阻挡不住它大口大口的吞噬厅堂充沛的灵力。

    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为防人发觉异常,段缺抬手掩在了胸口,便是他这个小小举动引得齐永波双眼猛然一亮,微微屈起手指在虚空停了一会儿后,再次看向段缺的眼神已满是笃定。

    他知道了!

    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已被齐永波发现,段缺脑顿时轰然一响,然则不等他想出应变之道,头顶上方突然传来阵阵雷震之声,听这声音分明是起自远处,但其威力之大却震的整个厅堂屋顶瑟瑟作响。

    雷震方歇,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紧随着破空而来,此吼实在太过霸道,隔着这么远却使厅堂屋顶的覆瓦连片碎裂,多年积尘簌簌而下的同时,段缺等年轻道修正极力控束体内震荡不已的灵力流。

    一吼之威竟至于斯!

    “啪”的一声之后随即又有几十片屋瓦跌落于地,厅堂的屋顶便被这样开出了十多个大小不等的“天窗”,众人仰头望去,便见进厅前还自正常的天象此时已经风云突变,昏黄的天色,原本散闲无心的浮云此时却如奔涌的黄河般自北向南流动,其速快如奔龙,看都看不清楚。

    连番雷震,惊天巨吼,奔龙云象,更兼体内灵力涌动的几乎脱控,厅年轻道修们除了段缺之外何曾经见过这等异象,茫然四顾之间已是惊惶之态形之于色。恰在这时,本是昏晕过去的陈氏兄妹身猛然一抽仰天吐出一口血来,益发增添了年轻道修们的惊悸。

    眼见这机会大好,段缺正要趁乱遁走,谁知灵力刚动便被齐永波放出的灵障稳稳控住,“大荒与人间界妖道大战已起,此地距离太近必遭波及,以你现在的修为,出去就是找死!”。

    厉声对段缺说完,齐永波随即朗声道:“陶坞主,以灵泉为依托,护山大阵十重全开,快,迟恐有变!诸位师长前出护卫大阵,灵修十重以下修为者遵令暂避,护山大阵收复之前所有人等悉由陶坞主统一管辖,事急从权,若有不遵号令者,杀无赦!”。

    他这番临机决断调度实有稳定人心之效,而后随着桃花坞护山大阵的开启,厅堂之内虽难免仍有惊慌余韵,但人群已迅速安定下来。

    灵泉已做了支撑护山大阵的根基,局势又突变如此,五行测灵之事自然无人再提,段缺亦随着其他灵修十重以下修为的年轻道修们入了后庄安置。

    虽然脱离了齐永波的灵障,但护山大阵既开,段缺依旧是走不了。

    陶坞主一番忙碌安顿后,额头见汗的到了齐永波面前,“二令主适才吩咐之事已经办好,现在……”。

    “派人出去,把五重修为以上的散修都收罗进来”,齐永波看了陶东山一眼后,意味深长的压低声音道:“陶坞主,这可是天赐良机,莫要错过!”。

    “二令主提携之情桃花坞绝不敢忘”,这句说完,陶东山正要再去忙活时,却被齐永波叫住了,“适才那小道修你可要照顾好了”。

    “是”,陶东山答应的虽是爽快,脸上却带着疑惑之色。

    “你不用动心思猜了,此我根本不识”。

    “噢?”。

    “不过我虽然不识他的人,却认识他的衣衫”,齐永波嘴角有着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种不经炼制便有聚灵护体之效的单丝葛衣普天之下唯出于断云山,产量极少,珍贵处连八大山巡亦是五年方有一领,此既能穿上这样的衣裳,后面便不需我再说了吧。他那葛衣的聚灵之效我已确认,这是你的又一大机缘,若是错过勿谓本令言之不预”。

    对于修道者而言,保盛观、断云山、飘虚谷便如人间长安城龙首原上的壮丽皇宫一样,是需要仰视的所在,就连天机盟的驻地星辰海比之这三处地方仍有不如。

    对于陶东海这个层级,这种性格的人而言,一想到能有机会跟断云山拉上关系,不,哪怕只要能结下一点香火情分,他就激动的想要发抖。

    再次向齐永波躬身一礼后,陶东山兴奋不已的去了。

    目送他的背影远去,齐永波也陷入了沉思,这种单丝葛衣绝非侥幸可得,但究竟是谁将如此贵重之物给了他,这间又有什么缘故……

    ……………………

    被安置在桃花坞后庄的段缺远离着其他那些年轻道修,在这处安顿之地没待多久,既有庄下人来请他另换处所。

    段缺疑惑着到了新地方之后,却发现这新的安置之地比之刚才堂皇了不下十倍,更使其惊诧的是,身为坞主的陶东山竟然亲自前来招呼。

    心存戒备的段缺尽管在态度上很是冷漠,却不见陶坞主有丝毫不愠。

    将屋内所有的器物都亲自检查过一遍后,他这才笑着手指身后跟着的那个下人对段缺道:“这是庄二十多年的老仆陶清,护山大阵开启之前便由他服侍道友。其人修为虽然不高,但伶俐细心还是有的,除此之外,他对道修界诸事知之甚多,若是闲着无事听他说说轶闻掌故也是一乐。道友且在庄安住,若需要什么时尽管吩咐他就是,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陶东山告辞之后,段缺细细的将陶清打量了许久,直到他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时,这才淡然发问道:“你对道修界之事真是知之甚详?”。

    段缺一开口,陶清顿时心一松,陪笑道:“我贴身服侍老供奉多年,知之甚详四字虽不敢说,但举凡南北五百里之内的门派家世,联姻师承,各派道术、鼎火以至灵药还都算是知道些”。

    …………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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