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长乐
在历史流传的故事里，妖女都不会有好结果，而我的结果是在牢狱中受尽酷刑而亡。( 平南文学网)但其实，在牢狱中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我是王女，却从不能任性的活着。但能在他怀里死去，我是很高兴的。
在狱中的确有很多刑罚，他们把我的皮肤一点点剥下来，他们把针穿进我的指甲，他们挖出了我的眼睛，他们用烧红的烙铁烙在我的脸上。但其实无所谓的，我憎恨这幅皮囊，憎恨自己，却不能摆脱它，我却只能看着她对和我父亲一样老的男人巧笑嫣然。现在他们帮我摆脱她，摆脱我的罪孽，我很高兴。眼睛瞎了之后，我的日子越发无趣，我甚至在他们行刑时辨别这是昨天辱骂我的那个狱卒，还是前天踹断我肋骨的牢头。这是另一种等待，我百无聊赖的等着死亡来临的那天。但有一天，我听见有脚步声轻轻向我走来，不属于任何一个狱卒的脚步声，我仔细辨别后浑身发抖，拼命向角落爬去——我的手脚已经被斩断了。( 平南文学网)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把脸埋在稻草中，害怕他看到现在的我，我从没想过，他会来，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银货两讫，我要淇国复国，他要……不，他要的很多，他只是不要我。
但他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依旧低沉的，静静地不带一丝感情，“长乐，我是渊回。”
“我不是长乐，你认错人了，乐夫人早就因为酷刑而亡了，我不是，你走开。”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在发抖，害怕他认出我，害怕，他认不出我。渊回，为什么你不早些出现呢，为什么不在我还是淇国王女的时候出现呢。
但那个人轻轻拢我入怀，和多年前那个夜晚一样，他在我头顶轻声叹息道“长乐，我是渊回。”
我从不知道自己这样脆弱，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泣不成声“渊回，为什么你不早些来呢，为什不不在我还是干净的时候来呢。”
渊回良久无声，过了好久，我才听见他说，长乐，你愿不愿意听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
渊回帮我恢复容颜时，我就知道他绝非常人，但我从未想过，他是上古神族，被驱逐的神族。人因**而依附神，因更大的**将神毁灭。丑陋的种族啊，贬谪了这洪荒间最高贵的存在。而渊回，作为最后的神族被贬为妖魔后，流离在天地间。他告诉我，神族是没有情绪的，但妖魔需要情绪去理解背叛和愤怒。他要的是我的憎恨。而我有一千个立场憎恨他，却因为一个原因原谅他，因为他是渊回。
但是长乐，被我吸食过情绪的人，是没有来生的。渊回的声音黯哑。
“回，我今年二十四岁，但感觉这辈子已经很长很长了，长到我没有力气再走完今生，走向来生，所以能辞世，我很开心。你憎恨人族，所以不再托生人族，我很开心。”最重要的是，我怎么舍得，听见你声音里的不开心。
说了这样多的话，我感觉自己有些累了，我对渊回说，回，我睡一会儿，你等会儿叫醒我，我还想和你说说话。
我听见有微微发涩的嗓音说，好。好像还有微凉的水泽滴落在我脸上。或许是伤口崩裂了吧。但无所谓了，我想睡一会儿。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见这一世我有两个身份，淇国的女祭和畟国的后妃，可是两个身份我都不喜欢，因为它们都不能让我站在渊回面前告诉他我喜欢她。
我喜欢你。这句话我终于能在梦中告诉他了。我很高兴，能看见他眼中确然因为我产生的伤痛，我很高兴。他告诉我他不喜欢我，因为他没有心。我想这样很好，他不喜欢我，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而是因为他没有心，那如果有心，他也许会喜欢我了吧？
死后我去看过自己的坟冢，那天天空有大片厚重的云层，光线黯淡。我踏过荒烟蔓草，站在自己的墓碑面前。没有字，是一块无字碑。我蓦然想起自己是妖女，如何能立碑？我站在自己的墓碑前，不断有风穿过我的身体，吹得那些及膝的蔓草簌簌作响。看着墓碑，我回顾自己曲折重重的一生，看见所有悲欢都消失在时间的荒漠里，而我用尽心血灌溉的因果孽障，不过是想完成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想但好像，我还是失败了。但那又怎样，终究只是一世人间。此后再也不用这么累了。
有风传来熟悉的节拍，是我从前跳的那支舞。想起渊回坐在水岸为我伴奏的模样，我踏着拍子跳这起支舞。渊回，这支舞一直都是跳给你一个人看的。现在，我最后一次跳给你看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知道自己真的没有以后了。但是渊回，这样很好，我很开心。
从前的从前，长乐对镜梳妆，看见镜中的人露出一个笑容，如枯木生花，寸寸繁艳，寸寸艳丽，妖异得让人挪不开眼。身后的渊回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乐，果然不负倾世盛名。
那么，回，我不负倾世盛名的容貌，能打动你吗？
我很想这样问他，可是我永远都不能问出口。
镜中女子的笑容更艳，却无端予它悲凉之姿。
憎怨会，完结。
下一世人间。
死之苦。
在历史流传的故事里，妖女都不会有好结果，而我的结果是在牢狱中受尽酷刑而亡。( 平南文学网)但其实，在牢狱中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我是王女，却从不能任性的活着。但能在他怀里死去，我是很高兴的。
在狱中的确有很多刑罚，他们把我的皮肤一点点剥下来，他们把针穿进我的指甲，他们挖出了我的眼睛，他们用烧红的烙铁烙在我的脸上。但其实无所谓的，我憎恨这幅皮囊，憎恨自己，却不能摆脱它，我却只能看着她对和我父亲一样老的男人巧笑嫣然。现在他们帮我摆脱她，摆脱我的罪孽，我很高兴。眼睛瞎了之后，我的日子越发无趣，我甚至在他们行刑时辨别这是昨天辱骂我的那个狱卒，还是前天踹断我肋骨的牢头。这是另一种等待，我百无聊赖的等着死亡来临的那天。但有一天，我听见有脚步声轻轻向我走来，不属于任何一个狱卒的脚步声，我仔细辨别后浑身发抖，拼命向角落爬去——我的手脚已经被斩断了。( 平南文学网)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把脸埋在稻草中，害怕他看到现在的我，我从没想过，他会来，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银货两讫，我要淇国复国，他要……不，他要的很多，他只是不要我。
但他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依旧低沉的，静静地不带一丝感情，“长乐，我是渊回。”
“我不是长乐，你认错人了，乐夫人早就因为酷刑而亡了，我不是，你走开。”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在发抖，害怕他认出我，害怕，他认不出我。渊回，为什么你不早些出现呢，为什么不在我还是淇国王女的时候出现呢。
但那个人轻轻拢我入怀，和多年前那个夜晚一样，他在我头顶轻声叹息道“长乐，我是渊回。”
我从不知道自己这样脆弱，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泣不成声“渊回，为什么你不早些来呢，为什不不在我还是干净的时候来呢。”
渊回良久无声，过了好久，我才听见他说，长乐，你愿不愿意听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
渊回帮我恢复容颜时，我就知道他绝非常人，但我从未想过，他是上古神族，被驱逐的神族。人因**而依附神，因更大的**将神毁灭。丑陋的种族啊，贬谪了这洪荒间最高贵的存在。而渊回，作为最后的神族被贬为妖魔后，流离在天地间。他告诉我，神族是没有情绪的，但妖魔需要情绪去理解背叛和愤怒。他要的是我的憎恨。而我有一千个立场憎恨他，却因为一个原因原谅他，因为他是渊回。
但是长乐，被我吸食过情绪的人，是没有来生的。渊回的声音黯哑。
“回，我今年二十四岁，但感觉这辈子已经很长很长了，长到我没有力气再走完今生，走向来生，所以能辞世，我很开心。你憎恨人族，所以不再托生人族，我很开心。”最重要的是，我怎么舍得，听见你声音里的不开心。
说了这样多的话，我感觉自己有些累了，我对渊回说，回，我睡一会儿，你等会儿叫醒我，我还想和你说说话。
我听见有微微发涩的嗓音说，好。好像还有微凉的水泽滴落在我脸上。或许是伤口崩裂了吧。但无所谓了，我想睡一会儿。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见这一世我有两个身份，淇国的女祭和畟国的后妃，可是两个身份我都不喜欢，因为它们都不能让我站在渊回面前告诉他我喜欢她。
我喜欢你。这句话我终于能在梦中告诉他了。我很高兴，能看见他眼中确然因为我产生的伤痛，我很高兴。他告诉我他不喜欢我，因为他没有心。我想这样很好，他不喜欢我，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而是因为他没有心，那如果有心，他也许会喜欢我了吧？
死后我去看过自己的坟冢，那天天空有大片厚重的云层，光线黯淡。我踏过荒烟蔓草，站在自己的墓碑面前。没有字，是一块无字碑。我蓦然想起自己是妖女，如何能立碑？我站在自己的墓碑前，不断有风穿过我的身体，吹得那些及膝的蔓草簌簌作响。看着墓碑，我回顾自己曲折重重的一生，看见所有悲欢都消失在时间的荒漠里，而我用尽心血灌溉的因果孽障，不过是想完成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想但好像，我还是失败了。但那又怎样，终究只是一世人间。此后再也不用这么累了。
有风传来熟悉的节拍，是我从前跳的那支舞。想起渊回坐在水岸为我伴奏的模样，我踏着拍子跳这起支舞。渊回，这支舞一直都是跳给你一个人看的。现在，我最后一次跳给你看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知道自己真的没有以后了。但是渊回，这样很好，我很开心。
从前的从前，长乐对镜梳妆，看见镜中的人露出一个笑容，如枯木生花，寸寸繁艳，寸寸艳丽，妖异得让人挪不开眼。身后的渊回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乐，果然不负倾世盛名。
那么，回，我不负倾世盛名的容貌，能打动你吗？
我很想这样问他，可是我永远都不能问出口。
镜中女子的笑容更艳，却无端予它悲凉之姿。
憎怨会，完结。
下一世人间。
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