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先收谢礼
一连数日，我日日只呆在玉莹殿里，从不外出。终日闲闲，或倚在榻上看会儿书，或是走到院子里看看不过几日光景已繁盛的秋菊。玉莹殿地处偏僻，原先住在这里的姜美人也不十分受宠，因此这里的菊花不过是最寻常的黄色野菊。但是枝枝茂盛，绵延了墙角一隅，也还别有趣味。
秋风吹过，一则凉爽，一则周身布满菊香，倒不若陶渊明先生花中偏爱菊，渐渐也感悟了些菊花的好处。若是天气晴朗，到了傍晚，流霞漫天。衬着这一角黄色，更是如置画中。
月妍见我不愿外出，怕我无聊，于是提议采摘些菊花酿些菊花酒。等到酒香四溢时，再搞个赏菊宴。
秀荷是第一个反对的。说她最不懂欣赏这些东西，俗而又俗的一个人，只在旁边倒酒好了。她这一说，惜花和怡婉也附和着说只在旁边倒酒，决计不能参加赏菊宴。我怕她们这么再说下去，会辜负了月妍的心。打断她们说，只管先酿酒。等菊花酒酿好后，我去找怡邈来就好了。众人这才去采菊花。
如今菊花酒已经酿成，众人俱催着让我邀怡邈过来赏菊。我当时不过随口一说，现在却也不好推辞。再加上有许久未见到她了，对她也甚是牵挂，只好让秀荷给我披了个小披风，准备携秀荷去怡邈那儿，请她过来一聚。
又吩咐着月妍准备些糕点，再准备一把琴，准备一副棋子。想着大概是全了。叫上秀荷准备去，却见秀荷吞吞吐吐着似乎有话要说。笑了笑，问：“你这小妮子，平时要出门，你是最积极的一个，怎么今天倒扭捏了起来？”
她见我问，也不敢瞒我，犹豫着说：“刚才才人说要准备棋子，奴婢才想起来，上次去‘落木林’，奴婢好像把棋盘落在那里了。”
落木林。
这三个字在我的心里，有意无意地掀起了一点点的波澜。不过，我笑着无所谓似的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吧，月妍陪我去柳才人那里。你去拿棋盘好了。”
她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
我不禁笑问：“还有什么事吗？”
她吐了吐舌，一脸撒娇状：“才人陪我去拿嘛，好不好？主要是‘落木林’太偏僻了，又挨着冷宫。奴婢倒不是怕啊，就是小有一点点担心。”
“呵呵……”我笑着数落她，“你就这点胆量啊。平时倒好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月妍也笑着揶揄她：“依奴婢看，还是让惜花去拿棋盘吧。”
惜花是玉莹殿里最胆小的一个，月妍这么说，秀荷自然老大不愿意。偏偏惜花听不出来月妍打趣的成分，真以为是让她去拿，先倒开口否决：“回才人话，奴婢……奴婢也有一点点害怕。”
本来秀荷还打算说些什么，被惜花一逗，笑不可遏，指着惜花说：“惜花，你就呆在殿里惜你的花就行了。去拿棋盘……”说完她又看我，“还是才人陪奴婢去吧？”
我不想去“落木林”，我有我的私心。但是想一想，在这宫里，秀荷也只能是和我熟络，现在她需要我，我却不去，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于是笑了笑：“好吧。那明天再去见怡邈吧。从那里回来，估计也就不早了。”
“好啊！”秀荷自然是高兴。
月妍依旧打趣：“看看秀荷姑娘这样子。进宫这么久了，脾气还和当初一样。”
月妍这话说的很对。在宫里是应该要收敛些心性的。我觉得我都收敛了不少，至少喜怒不会那么轻易让人看出来。所以我故意板着面孔对秀荷说：“月妍说得没错。以后这方面要注意些，知道吗？”
秀荷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
说实话，上次从“落木林”走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地想过，以后不再来这里了。今天秀荷说要拿棋盘，并且要我来，我，我可以不来的。
其实我是想来这里，想看看六王爷在不在。因为，宫里太寂寞了，秀荷月妍她们也会不时调笑，也不过是闺阁里的小调笑而已，和六王爷在一起是可以开怀的。
人总有一种本能，不断不断去靠近那个能让自己感觉到轻松快乐的人。
落木林里也疏疏密密地开了许多菊花，只是无人打理，倒是有几分颓败的感觉。
秀荷看着这一片颓然皱着眉说：“也不知道赤梅每天都做什么，她不是负责这里的吗？”
我看着她一派检查不满意的模样，笑着说：“你平时还不是能偷个懒就偷个懒，现在倒是认真。”
被我当场戳穿，她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才人，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拿就行了。”
“好。”我点点头。转头顺着目光看向了天边。今天天空的颜色很美，太阳的金色很温和，打在人脸上也是冷清清的感觉。可是看着是那样的温暖。我有许久不曾注意这些生活上的旁枝细节了。终日呆在玉莹殿里，似乎拥有了一份相对的自由，可是，也隔绝了一些温暖的可能。终究搞不明白活着的意义。生活越来越匮乏而无聊。
对于依旧没有看见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我其实是有些失落的。可是因为期待不多，所以还好，这一份失落是我所能承受的。从这件事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对生活永远不要彻底失望，也不要抱有过多的期待，淡淡地，慢慢地等着。然后拥有的就是淡淡的失落和深深的惊喜。
所以看见六王爷跟着秀荷从屋里出来，李印随侍在六王爷身后时，我胸腔里涌动出一种说不清的似是感动似是惊喜的东西，甚至莫名地润了我的眼眶。
我稳了稳心绪，笑着看向六王爷，行礼：“臣妾见过六王爷。”
六王爷亦笑了笑：“还这样客气。”然后随意坐在院中石凳上，看着我，眼中有些打趣的成分，“冷才人今天来这里，是来向本王道谢的吧？”
“道谢？”我不明就里。
“不是吗？”他轻叹，“看来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呢。”
我觉得他不会平白说这种话，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有什么事情会与我有关，而且需要感谢他呢？我想不出来，所以问他：“臣妾一向迟钝，不如六王爷提醒一下？”
“本王先不告诉你。不过本王可以先把谢礼收了。”
“谢礼？”我上下打量了下自己，今天出门我连多余的饰物都没戴，只是用一支簪子挽了个髻就出来了，手镯之类的也没戴。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头上那支簪子拿下来给他，他就笑不可抑地说：“冷才人还真是单纯，连到底为什么要谢本王都不知道，就开始想怎么酬谢了。”
我意识到被他骗了，恼火着：“原来你在骗我！”
“那倒没有。估计一会儿你回去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
他看了我半晌，忽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顺手在我头上敲了个爆栗，挑眉说：“你只要今天好好陪我下棋就算是谢礼了。”
我痛的皱眉，揉着额头，心里咒骂了他千山万水。瞪了他n多眼，终于还是无奈，陪他下了一下午的棋。
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和六王爷下棋，每局都是险象丛生，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候，忽然会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打开局面，柳暗花明。如果说这是我们棋艺相近，又怎么会从来都只是我赢呢？要说我棋艺高明，但是每一局其实我都没有真正把控过。
多想也没用。下了三局，太阳已经西斜了。我看了看已经不早的天，见六王爷又摆好了下棋的架势，犹豫怎么开口告辞，不想他忽然看了看天色，笑着说：“不早了，本王还有事，得先告辞了。”说着站起来，对我歉意地抱了抱拳。
我亦站起对着他行礼：“王爷客气了。”
他眼里满是打趣的表情，看着我说：“一向都是冷才人对本王客气。”
我没有反应过来，明白过来，脸上有点红，忙又行一礼，转移话题：“不管王爷所指何事，臣妾在这里先道谢了。”
“冷才人又客气了。”
他不是一直揪住一件事不放，让人尴尬的人，现在忽然一直说这件事，我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大笑着边向外走，边说：“要是明天还想感谢本王，就还是到这里陪本王下棋吧。”说完他又回头，看着我说，“不知道冷才人会不会弹琴？本王有把极好的筝，是先皇赐给本王的。本王明日带来，冷才人弹唱一曲如何？”
我本来想行礼说一句好，或是臣妾遵命。想起他刚刚说的“客气”，于是仰头看着他，笑问：“王爷索要的谢礼，是不是有点多啊？”
他心情好像忽然很好，看着我说：“本王明日等你。”完了还对我挥了挥手。我也不自觉地挥了挥。忽而怔住，收了手。快步和秀荷回了玉莹殿，一路无话。
我总是和六王爷客气吗？
我确实一直刻意疏远他。刻意疏远已经成了我对他的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我第一次见到做水逐状飘零的花瓣开始，我始终对他客气而生疏。
绣着这么落寞图案的人，我实在不应该这样子。何况，他一直没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的客气生疏从哪里来啊。
秋风吹过，一则凉爽，一则周身布满菊香，倒不若陶渊明先生花中偏爱菊，渐渐也感悟了些菊花的好处。若是天气晴朗，到了傍晚，流霞漫天。衬着这一角黄色，更是如置画中。
月妍见我不愿外出，怕我无聊，于是提议采摘些菊花酿些菊花酒。等到酒香四溢时，再搞个赏菊宴。
秀荷是第一个反对的。说她最不懂欣赏这些东西，俗而又俗的一个人，只在旁边倒酒好了。她这一说，惜花和怡婉也附和着说只在旁边倒酒，决计不能参加赏菊宴。我怕她们这么再说下去，会辜负了月妍的心。打断她们说，只管先酿酒。等菊花酒酿好后，我去找怡邈来就好了。众人这才去采菊花。
如今菊花酒已经酿成，众人俱催着让我邀怡邈过来赏菊。我当时不过随口一说，现在却也不好推辞。再加上有许久未见到她了，对她也甚是牵挂，只好让秀荷给我披了个小披风，准备携秀荷去怡邈那儿，请她过来一聚。
又吩咐着月妍准备些糕点，再准备一把琴，准备一副棋子。想着大概是全了。叫上秀荷准备去，却见秀荷吞吞吐吐着似乎有话要说。笑了笑，问：“你这小妮子，平时要出门，你是最积极的一个，怎么今天倒扭捏了起来？”
她见我问，也不敢瞒我，犹豫着说：“刚才才人说要准备棋子，奴婢才想起来，上次去‘落木林’，奴婢好像把棋盘落在那里了。”
落木林。
这三个字在我的心里，有意无意地掀起了一点点的波澜。不过，我笑着无所谓似的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吧，月妍陪我去柳才人那里。你去拿棋盘好了。”
她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
我不禁笑问：“还有什么事吗？”
她吐了吐舌，一脸撒娇状：“才人陪我去拿嘛，好不好？主要是‘落木林’太偏僻了，又挨着冷宫。奴婢倒不是怕啊，就是小有一点点担心。”
“呵呵……”我笑着数落她，“你就这点胆量啊。平时倒好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月妍也笑着揶揄她：“依奴婢看，还是让惜花去拿棋盘吧。”
惜花是玉莹殿里最胆小的一个，月妍这么说，秀荷自然老大不愿意。偏偏惜花听不出来月妍打趣的成分，真以为是让她去拿，先倒开口否决：“回才人话，奴婢……奴婢也有一点点害怕。”
本来秀荷还打算说些什么，被惜花一逗，笑不可遏，指着惜花说：“惜花，你就呆在殿里惜你的花就行了。去拿棋盘……”说完她又看我，“还是才人陪奴婢去吧？”
我不想去“落木林”，我有我的私心。但是想一想，在这宫里，秀荷也只能是和我熟络，现在她需要我，我却不去，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于是笑了笑：“好吧。那明天再去见怡邈吧。从那里回来，估计也就不早了。”
“好啊！”秀荷自然是高兴。
月妍依旧打趣：“看看秀荷姑娘这样子。进宫这么久了，脾气还和当初一样。”
月妍这话说的很对。在宫里是应该要收敛些心性的。我觉得我都收敛了不少，至少喜怒不会那么轻易让人看出来。所以我故意板着面孔对秀荷说：“月妍说得没错。以后这方面要注意些，知道吗？”
秀荷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
说实话，上次从“落木林”走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地想过，以后不再来这里了。今天秀荷说要拿棋盘，并且要我来，我，我可以不来的。
其实我是想来这里，想看看六王爷在不在。因为，宫里太寂寞了，秀荷月妍她们也会不时调笑，也不过是闺阁里的小调笑而已，和六王爷在一起是可以开怀的。
人总有一种本能，不断不断去靠近那个能让自己感觉到轻松快乐的人。
落木林里也疏疏密密地开了许多菊花，只是无人打理，倒是有几分颓败的感觉。
秀荷看着这一片颓然皱着眉说：“也不知道赤梅每天都做什么，她不是负责这里的吗？”
我看着她一派检查不满意的模样，笑着说：“你平时还不是能偷个懒就偷个懒，现在倒是认真。”
被我当场戳穿，她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才人，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拿就行了。”
“好。”我点点头。转头顺着目光看向了天边。今天天空的颜色很美，太阳的金色很温和，打在人脸上也是冷清清的感觉。可是看着是那样的温暖。我有许久不曾注意这些生活上的旁枝细节了。终日呆在玉莹殿里，似乎拥有了一份相对的自由，可是，也隔绝了一些温暖的可能。终究搞不明白活着的意义。生活越来越匮乏而无聊。
对于依旧没有看见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我其实是有些失落的。可是因为期待不多，所以还好，这一份失落是我所能承受的。从这件事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对生活永远不要彻底失望，也不要抱有过多的期待，淡淡地，慢慢地等着。然后拥有的就是淡淡的失落和深深的惊喜。
所以看见六王爷跟着秀荷从屋里出来，李印随侍在六王爷身后时，我胸腔里涌动出一种说不清的似是感动似是惊喜的东西，甚至莫名地润了我的眼眶。
我稳了稳心绪，笑着看向六王爷，行礼：“臣妾见过六王爷。”
六王爷亦笑了笑：“还这样客气。”然后随意坐在院中石凳上，看着我，眼中有些打趣的成分，“冷才人今天来这里，是来向本王道谢的吧？”
“道谢？”我不明就里。
“不是吗？”他轻叹，“看来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呢。”
我觉得他不会平白说这种话，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有什么事情会与我有关，而且需要感谢他呢？我想不出来，所以问他：“臣妾一向迟钝，不如六王爷提醒一下？”
“本王先不告诉你。不过本王可以先把谢礼收了。”
“谢礼？”我上下打量了下自己，今天出门我连多余的饰物都没戴，只是用一支簪子挽了个髻就出来了，手镯之类的也没戴。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头上那支簪子拿下来给他，他就笑不可抑地说：“冷才人还真是单纯，连到底为什么要谢本王都不知道，就开始想怎么酬谢了。”
我意识到被他骗了，恼火着：“原来你在骗我！”
“那倒没有。估计一会儿你回去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
他看了我半晌，忽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顺手在我头上敲了个爆栗，挑眉说：“你只要今天好好陪我下棋就算是谢礼了。”
我痛的皱眉，揉着额头，心里咒骂了他千山万水。瞪了他n多眼，终于还是无奈，陪他下了一下午的棋。
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和六王爷下棋，每局都是险象丛生，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候，忽然会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打开局面，柳暗花明。如果说这是我们棋艺相近，又怎么会从来都只是我赢呢？要说我棋艺高明，但是每一局其实我都没有真正把控过。
多想也没用。下了三局，太阳已经西斜了。我看了看已经不早的天，见六王爷又摆好了下棋的架势，犹豫怎么开口告辞，不想他忽然看了看天色，笑着说：“不早了，本王还有事，得先告辞了。”说着站起来，对我歉意地抱了抱拳。
我亦站起对着他行礼：“王爷客气了。”
他眼里满是打趣的表情，看着我说：“一向都是冷才人对本王客气。”
我没有反应过来，明白过来，脸上有点红，忙又行一礼，转移话题：“不管王爷所指何事，臣妾在这里先道谢了。”
“冷才人又客气了。”
他不是一直揪住一件事不放，让人尴尬的人，现在忽然一直说这件事，我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大笑着边向外走，边说：“要是明天还想感谢本王，就还是到这里陪本王下棋吧。”说完他又回头，看着我说，“不知道冷才人会不会弹琴？本王有把极好的筝，是先皇赐给本王的。本王明日带来，冷才人弹唱一曲如何？”
我本来想行礼说一句好，或是臣妾遵命。想起他刚刚说的“客气”，于是仰头看着他，笑问：“王爷索要的谢礼，是不是有点多啊？”
他心情好像忽然很好，看着我说：“本王明日等你。”完了还对我挥了挥手。我也不自觉地挥了挥。忽而怔住，收了手。快步和秀荷回了玉莹殿，一路无话。
我总是和六王爷客气吗？
我确实一直刻意疏远他。刻意疏远已经成了我对他的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我第一次见到做水逐状飘零的花瓣开始，我始终对他客气而生疏。
绣着这么落寞图案的人，我实在不应该这样子。何况，他一直没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的客气生疏从哪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