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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阮馨心中竟稍稍平缓了些,却终究没有半丝兴奋。

    “谢谢你收留。”阮馨说。

    她手里紧紧攥着袁瀚家中的一串钥匙,那金钢的钥匙似乎特别沉,她依稀觉得,袁瀚对她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她将钥匙放入背包,为袁瀚买了午饭之后,便乘地铁坐了许久,才坐至市中心,午后的地铁站人并不多,地铁内的空调开得太足,她禁不住冻得毛孔倒竖,下了地铁,再次投身**辣的空气中时,她不由鼻间麻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终于回到她几个月无法入内的平层别墅时,她恍恍忽忽间,就觉得头沉脑热,一头倒在客房星星乱梦的床上,她似乎真的累了,一觉无梦,竟从下午睡至第二天下午。

    她是被饿醒的。

    袁瀚的家中意外竟有泡面和鸡蛋。

    泡面的生产日期是最近的,阮馨想起是袁杰买的,她拿起来,犹豫了一下,终究又放回远处。

    打开冰箱,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扑过来,却见里面的各种水果早烂成漆黑一团,连糕点也长了毛,她只得清理出各种垃圾,将冰箱草草冲洗过后,终于饿得没有一丝力气,将泡面扔进一只小锅中,咕嘟咕嘟煮着,打量着少了些人气的厨房,忽尔心头热血澎湃。

    低头,脚下的地面曾撒过牛奶,之后,有了他和她的第一次缠绵,冰与火,火辣的疼痛与北欧通话、维纳斯,忧伤历历似还在昨天。

    阮馨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锅中的泡面味道越来越浓,微辣,白菜的香气,葱香,她起身,从袋中取出两枚鸡蛋,打入锅中,透明的液体迅速凝起一团雪白,阮馨就记起当日那两枚骷髅形状的煎蛋。

    她却再也无力想之后的场景。

    她一根一根地吃着泡面,犹如饕餮。

    吃饱之后,她便又盹了,沉沉睡过去,再次醒来,依旧是下午。

    脸水肿了,眼睛也成了肿眼泡,难看,她似乎又是饿醒了。

    这次,她却比昨天清醒了许多,各种事情便如潮水般涌来。

    “我愿像哥哥,留下最好时候的记忆!”

    袁杰极速坠落,满地的鲜血和莫名的笑容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阮馨,你他妈的不再是我的小公主了!”

    家琪将她的脸强掰过来,她张开唇,终于离他毫无遮拦丑陋的□越来越近。家琪一把将她推开,迅速将裤子提上,一双小眼睛彤红。

    “你不能胜任你的工作。”笑出一脸菊花的老爷子道。

    这是她被炒的场景。

    “是啊,你哥怕你生活费不够,和你约好取画的那天出门被车撞了。”

    她又想起沈铭失去的那条腿。

    阮馨蹲在厨房的地上,阵阵噩梦般的回忆让她几近窒息。

    她觉得,离开一成不变的生活之后,她像是一个一夜输掉了所有家当,甚至连内裤也输掉的赌徒。

    她所有的耻辱都在人前暴露,或是家琪,或是袁瀚,她一无所有了。

    想着想着,阮馨刚将泡面扔入锅中打开煤气,却又将锅挪开,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完全的废物。

    她想起《蝴蝶效应1》的男主,活着,便是给别人填麻烦,给自己痛苦,她竟有将自己掐死的冲动。

    她将水果刀逼近自己的手腕的时候,却又想起一个乱梦,她走入袁瀚的游戏室,却发现,漆黑的窗帘被打开,灼人的阳光昭耀在各种骨玩具,角斗士身上,像是太阳普照金字塔,所有的一切都是阳光。

    阮馨将大平层房屋的每一扇窗大开,每一处窗帘大开。

    窗外的热气忽忽窜入室内,下午让人睁不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她的心稍稍明朗。

    继续煮泡面,两个鸡蛋,吃饱了,阮馨开始洗澡。

    大约冲洗了一个小时,她觉得周身焕然时,擦着一头又长了些许的头发回到游戏室,开始查资料。

    如何抗癌。

    胃癌手术后应该吃什么。

    手术后病人如何护理。

    边查边记录。

    然后,出门购物。

    她辗转终于找到采集齐了鲫鱼、香菇、燕窝并买了一些家常炖的莲子、枸杞,大枣,画具颜料,她忽然踌躇满志。

    她将燕窝炖上,开始翻袁瀚书房的书。

    看着看着,睡着在书房。幸好是慢火,一觉醒来时,已粘稠可食,她却发觉已是晚上近十点,袁瀚怕是休息了。

    她回到客房,借着睡。一个月没有睡过好觉,她的睡眠虫再次于体内全部占据。

    又一次醒来,睁开眼睛,依旧是一个月的种种噩梦,反而加剧:王健的无忌谩骂,找不到袁瀚的惊惶,她一次次深夜买醉……

    她将脑袋紧紧蒙在枕头中,却越来越清醒,只得拼命去想燕窝粥和速写本。

    只是每每想起,心依旧是沉的。

    她将燕窝粥热好了,乘了地铁,来到市郊的医院,走入消毒水浓郁的病房走廊,开病房门时,袁瀚正站在窗边。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把东西送下就走,你家里的阳光很明亮,先收留我几天。我一个月几乎都在熬通宵,请允许我先睡几个好觉。你父亲的事,我再说一次对不起。”阮馨一股脑说完。

    “没有什么对不起。”袁瀚转过身来。

    腿微微发软,体力有些透支,他故作悠然地坐入窗边的扶手椅子,微微一笑:“他终于圆了自己的梦解脱了。以别人不理解的方式。”

    阮馨沉甸甸的心终于轻了稍许:“你不恨我啦?”

    袁瀚道:“如果我说,咱们那天商量的主意圆了他一辈子的梦,你会不会觉得我是说疯话?”

    阮馨仔细琢磨了一下,道:“好像不是疯话,只是他生活在他的梦中,一个我们不向往但他早已着魔。”

    开过刀的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袁瀚背后隐隐出了些许冷汗,神色又有些凝重,阮馨以为他又要下逐客令,便道:“我回去了。我要看你的书,之前我会把手洗得很干净。”

    两人正说着,却见佟方霖医生冲进来,瞪了两人一眼,嘻嘻一笑:“怎么了?又和好啦?”说着,关门而去。

    阮馨说:“你别误会,既然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就算了。”说着,转身,他慢慢地坐回床上,望着她的背影被门阻隔了,不见。

    医院附近有家咖啡馆,阮馨就在咖啡馆里观摩着,继续绘她的新作,刚要下笔,却觉得自己线条不对,轮廓打得有问题。

    她用橡皮擦,炭铅线条却根深蒂固。

    她犹豫了一下,换成普通4B铅笔,在纸上画几道线条,擦去,再画,再擦。

    画笔犹如受了诅咒一般,线条扭曲拙劣。

    阮馨就要为画配文。

    刚下笔,王健的阵阵谩骂在她的耳边回荡:“你他妈的写的这是什么!”

    阮馨使劲拍拍脑袋:“不要受他的影响!”

    可是,她的文采和画技竟莫名消失了一般。

    本子上,灰突突的一大片,犹如乌云。

    阮馨抱着画本,再次敲开袁瀚的门,护士正在帮他打针,白色的液体注入他的苍白的胳膊,他垂下的长睫显得分外安宁。

    注射过后,护士离开,阮馨怔怔地站在门口,抱着本子,面无表情地道:“袁瀚,我已经不会画画了。“

    袁瀚抬头瞥了她一眼,本以为她在找借口,却看到了一双看上去宁静却惊惶得失去光华的双眼。

    “我下笔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画的是错的,我要配文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写的很差。”阮馨努力让自己语调平静:“可以不可以给我点信心?”

    袁瀚刚要说“信心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见到那张几个月不见成熟了几年似的脸,心下一疼。

    “我看看。”袁瀚伸手。

    阮馨将本子递过去,不再是灵动而才华横溢,不再是梦幻式的唯美语言,灰突突的画页线条凌乱,几个下笔犹豫的字做作而无助。

    袁瀚一惊。

    许多年前,他也曾有过这种状态。那是他离开娱乐圈,不再做模特之后的几个月。

    他画不了画,绘不了图纸,甚至,走路都垂下脑袋,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幸亏一个四十出头的教授对他说:“画吧,无论画得多烂,画出来,哪里不好,我给你指正。”慢慢的,他的感觉方才找回来。

    细细打量着阮馨,她似乎瘦了许多,深凹的锁骨,伤痕累累的大眼睛,苍白的脸,一头及背的黑发垂顺至后背,看她时,她微微带着不安。

    神采飞扬的女孩,终于被伤成毁成一个有故事的美丽女子。

    一股想拥抱她,给她力量的冲动在脑海里盘旋,袁瀚打量着她故作坚强却伤痕累累的脸,终于,松口:““画吧,无论画得多烂,画出来,哪里不好,我给你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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