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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那老者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见那刀剑来势甚急,心下暗叹,“我确是小瞧了这二人。没想到区区两个江湖匪人,竟有如此身手、如此心计,这一回大意过头,算是栽了。”心下冷笑一声,转念又想,“不过,此招虽狠辣刁钻,却未必伤得了我。”这般动念一想,刀剑已逼至身前。猛听得那老者大喝一声,两脚一挫,身子横起,右手往腰间一抄,刹时间冷光耀眼,只听得“当”“当”两声闷响,那老者身子旋转,如一只陀螺般激射而出,落在一丈之外的长草地上,稳稳站定。那一刀一剑居中而断,散落在地。那老者手中,是一柄青色软剑,剑身上半端兀自吞吐摇摆,仿如蛇信。

    冯清听得那声大喝,回头望去。见了那老者躲避刀剑一招,心下大惊,面上变色,急道:“黑子,走快些,那是沈傲!”雷昂步子缓了一缓,惊道:“沈傲?‘羽剑冠昆仑’?”

    冯清未待答话,已觉那老者追了上来。心道:“沈傲向以剑法闻名,却不想轻功竟也如此了得,这回怕是难以脱身。”转头对雷昂急道:“兄弟快些,这老儿功夫极高,你我远不是对手!”

    那老者确是沈傲。沈傲少时入昆仑派,拜在掌门天宝道长门下。天资聪慧,悟性过人。十数年间,已尽得其师所传。天宝见他才堪大用,甚是欢喜,赠之一柄软剑,名曰“羽冠”,其后更是如虎添翼,为昆仑派天宝之后第一高手。天宝死后,接任昆仑掌门,名动江湖。十余年前忽然不知所踪,江湖传言其为情所伤,黯然归隐。此后昆仑派势微,江湖中再未见过此人。却不料在这十余年后的青阳郊外现身。

    适才冯清所见一招,是昆仑剑招“飞鸟缚蟒”。能在空中双脚借力,旋转出剑,如一只飞鸟般,旋转而下给予地上的蟒蛇致命一击。沈傲二十七岁时借此招战败昆仑第二高手天玉子一举成名,江湖中一时传为美谈。冯清见了那软剑模样,已有几分相信,又见这老者年龄相称,出手也是昆仑派的手法,因此断定眼前这老者便是失踪十多年,曾经赫赫有名的“羽剑冠昆仑”沈傲。

    说话间,三人一追两逃已奔至天云山附近。冯、雷二人内功本不甚高,全凭着一股逃生的欲念才坚持至此。眼见寨门就在前方不足里许,冯清道:“黑子,再加把劲!只要进到寨里,便不怕了。”雷昂哈哈大笑,边向寨门方向叫道:“老子回来了!快去请我大哥、二哥!”若是往日,寨中负责岗哨的小喽罗见到此番情景,早已飞奔去报信了。此刻寨门口却是静悄悄的,一无声息。冯清一眼扫去,明哨暗哨皆不见人影,正自琢磨缘由,忽听雷昂叫道:“三哥!你瞧!”声音极是骇异,似是见到不可思议之事一般。

    冯清随他手指瞧去,奔的近了才骇然看到,负责岗哨的喽罗早已毙命。死状极是凄惨,多是被人一击所杀。寨内遍是尸体,一路瞧去,残肢断臂混着鲜血散满一地,显是经过一场恶战。雷昂心中焦急,大声叫道:“大哥!二哥!四哥!”叫了一阵却无人应声,雷昂急得流下泪来,心神震荡,不知如何是好。冯清定了定神,拉住雷昂道:“去正厅看看。”雷昂猛得弯腰,从尸堆里捡起一把单刀,把眼泪一抹,随他去了。

    此时沈傲早已将二人追上,一时便不急于动手。见到这番惨烈景象,也自暗暗惊异。见二人反倒镇定下来,心里不由生出几分佩服,便也跟了过去,决心看个清楚。

    二人奔至云天寨正堂,沿途遍是寨中众人的尸首,兵器亦散了满地,敌人尸体却是一具未见。冯清眼尖,看到一名兄弟右手紧握,身子却给斜劈做两半,忙上前查看。却是平日为寨里喂马的何虎,素与自己交好,不料此刻却也遭了毒手。冯清强抑悲伤,掰开他右手,见是一段红稠,想来是从敌人身上扯落。料得此物必定有用,便揣进怀中。

    正待再看其他,却听堂中传来雷昂哭叫,忙急奔入内。

    但见其他三位当家俱已陨命,堂内一片狼籍,桌椅翻了一地。大寨主头颅被人齐颈砍下,雷昂正抱着他的尸身大哭。云天寨五个当家平日里交情极好,似是亲兄弟一般,却不想今日已阴阳相隔。冯清想起旧日情形,泪水已是泠泠而下。二人竟自伤心,丝毫未在意身后的沈傲。

    沈傲看在眼中,一时说不出话。但见冯、雷二人哭过一阵,缓缓起身,直面而来。只听冯清道:“沈前辈!我这些个兄弟,也便是你找人下的毒手么?”

    沈傲摇头道:“这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在市集见到你二人,才决意为民除害。寨里这些人,却不是我下的手。”雷昂骂道:“为民除害?爷爷何时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看你年纪大了,却变得不辨是非,做了朝廷的狗!”冯清接口道:“不错。想不到昔日的‘羽剑冠昆仑’失踪十多年,却早已做了朝廷的爪牙,实在令人齿冷。今日之事,怕也与你脱不了关系。”

    沈傲也不辩解,淡淡道:“老夫的事向来不需外人关心。但我说一是一,这事确非是我所为。你们若是不信,我也不必多说。”

    冯清紧盯着他,缓缓道:“那你为何又替朝廷出手,追杀我二人?”沈傲叹道:“我本不想如此,但承人之情,实在推拒不得。”冯清扬声道:“那依前辈之见,这下手之人也便是你说的那人了?”沈傲双眉一皱,道:“我看未必。他既已托我出手,又怎会另派他人。说句得罪的话,我虽不才,若要取你五人性命,确也不难。再说他托我之时,只说取你五人性命便可,其余人众遣散了便是。我看此事另有他人。”

    冯清瞧他神色平和,话语淡定,不似做伪,心下信了几分。便道:“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就请前辈快些动手,了结了我兄弟二人。你还你的人情,我们也可早日下去,与众兄相聚。”

    沈傲叹道:“老夫此刻心却是软了,我虽在江湖多年,却不愿多造杀孽。此刻云天寨已是不在,我已不愿动手,你们二人去吧。日后好自为之。”

    雷昂被他追了十多里地,早便憋了满腔怒气,回寨后见得这番情景,更是悲愤不已。一时只想找个人出气,当下大喝道:“老匹夫,你少废话!爷爷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不动手,我可要砍你了!”

    冯清眼看沈傲双眉渐渐皱起,正待劝阻。雷昂指着堂内的尸身,大叫道:“三哥!寨里这么多兄弟可都看着,下手之人便不是他,可也咽不下这口气。你我功夫虽不及他,却也不能让他小瞧了我们云天寨的弟兄。今日就是死在他手里,也好和众兄弟有个交代!”冯清暗叹一声,知道再劝无用。俯身捡起一把长剑,望着沈傲,惨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前辈成全了吧。”

    沈傲眼见情势不能控制,只得长叹一声。缓缓抽出“羽冠”软剑,便要动手。

    正在此时,只见大堂的后门处门帘卷起,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眉目清秀,却满脸污泥,几道泪痕下露出略黑的皮肤,显是哭过。一双眼睛甚是灵动。这小男孩向堂内望了望,忽道:“三叔,五叔,你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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