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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故人何归

    徐农玉再替我诊脉后,遂上表皇上和太后,说我因过于思念娘家亲人,导致肝气郁结,疏泄失常,致始气血不调,胎气有些不顺。说是虽开了方子调理,但解铃还许系铃人,便提议要我家中人来探视以解心中郁气。泽赢请示了太后之后便颁了恩旨准许家人入宫探视。    祖母年事已高自然不能乘着马车颠簸入宫,爹爹又远在西北边防驻守,陆姨娘同我的感情又不甚亲密,来了恐怕亦没什么话说到时候尴尬,而嫂嫂则六甲在身实在是行动不便,所以只有哥哥能轻松入宫相见了。    哥哥自然是得了密授携了另外一人前来的。    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期待,自入宫来大半年了才第一次再见娘家人,又是从小便疼爱我的哥哥。一向好睡却因着这桩事欢喜的整夜都没睡好,搁置在外厅的铜壶滴漏一声一声慢慢沉沉的滴答着,越发听得我心焦如焚,待天微一露白,便扶身爬起叫人替我更衣洗漱。    房内依然燃着明亮的蜡烛,只怕吹熄了还是乌蒙蒙的看不清楚。茗烟走进来见我这副心焦的模样,便笑道:“一向都好睡的,今儿倒等不及了。时辰还早呢,从聂府到宫城再快也须半个时辰,还要过了禁军检查,通过层层通传才能到咱们这儿呢,怎么着也得巳时以后了。”    凑着灯烛,看着镜中已经微圆的脸庞,自顾傻傻念叨:“近些日子脸滚圆了不少,不知哥哥还能否认出我来。”茗烟取了裙装要替我穿上,笑道:“哪里是圆了,前些时候是瘦了些,如今才算像了以前在家中的模样。”    我看着套上身的胭脂色的罗衫襦裙皱了皱眉头:“去把从家里带来的秋香色的裙装取来。”茗烟眨了眨眼睛,轻轻一笑:“自己竟忘记了,去年时的衣裳都穿不得了,这些都是上个月新裁的。”    看她眼中笑意颇盛,这才明白过来,嗔笑道:“讨打的丫头,方才还安慰我同从前一样,如今是想听到一句忠言逆耳的话都难了。”    用过早膳,日头才渐渐升起。一丝细风都没有,阳光自然明媚灿烂。坠着绿沈扇叶的银杏上栖了几只黄嘴儿的雀子,悠闲自得的扑棱扑棱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叽喳乱叫个不停,往日总觉得聒噪扰心,总是喜欢教小太监执了棍子将它们赶走,想是今日心情大好的缘故,听了反而觉得悦耳动听,热闹喜庆许多。    巳时将至的时候,被我指派去打听消息的执秋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禀道:“回娘娘,奴婢远远地看着聂少将过来了,正往拥芙宫这边赶呢,却好像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我心中大喜过望忙扶着茗烟和雪浮迎出门去,日光垂射在宫门程亮的六棱錾花门环,反射出明恍若金的光辉,手扶着被日光熏烤的暖烘烘的宫门,踮着脚一直看着巷道的尽头。渐渐有人走来,越来越近,这样近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后来能看清楚几人的模样,前面自然是引路的公公,后面跟着的人便是再亲切不过的哥哥和温雅却又不羁的夏先生。    不禁感慨万千,果然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相隔几层,故人才得以相见。    见我早已驻在门前守候,引路的公公忙行礼后便告退,哥哥眼眶微红,眼睛里不遮的欢喜同夏先生相视一眼,亦慌忙跪下道:“末将叩见婉仪娘娘。”    刚要叫出口的“哥哥”被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纵然是眼眶烫热,还是不得不忍住沙着嗓音道:“聂少将无须多礼,起来回话。”时隔半年而已,哥哥相貌没什么变化,性子倒是沉稳了许多,眉宇间的鲁莽血气似乎也隐匿了大半,循着礼躬身立着,一副恭谨的模样。    不禁回首从前,若是出了远门很久不曾得见,哥哥一进门必定先奔到桐花阁来,爽朗笑着唤我:“阿乔,我回来了!”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些不常见的小玩意儿来哄我。如今,世事变迁如白驹过隙一样迅速,他幼时最为疼爱宠溺的妹妹已嫁做他人为妇,并且这个人是要他衷心服诚的帝王,尊卑有别,礼不得不守,感情不得不藏。    雪浮见我半响不言语,忙道:“娘娘如此身子站着实在不妥,如今是得了旨了倒不怕没有时间同聂少将详聊。”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这才瞧了瞧与哥哥同立的夏彦之,他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想来是被这繁琐的宫规拘谨得难过,却比先时瘦了许多,脸上并没有故人相见的欣喜感慨,反而覆着一层淡淡的哀伤忧愁。    遂教二人入文鸢堂坐了,执秋忙奉上茶来。    我忍住泪意,颤颤向哥哥问道:“如今家里都如何,祖母好么,嫂嫂呢,爹爹可寄来书信了?”    见我如倒竹筒似的一连串的发问,哥哥再也忍不住了,红了眼眶道:“乔儿,家里都好,都很好。”他撩起衣袖拭了拭眼睛,问道:“皇上待你好么?”    我含泪笑着连连点头:“乔儿很好,皇上待我很好。”    从哥哥口中得知,家中一切安好,嫂嫂身孕八月有余,需要人搀扶着行走,每日有陆姨娘照料着倒很悉心。爹爹自我入宫后便驻守在外,传过几次书信也是报的平安。只是祖母有时念我常常兀自落泪,如今患了轻微的眼疾,经过徐太医的医治已无大碍。谈到此间,不由几番落泪。    哥哥忽想起问道:“皇上密授要我带师傅一同入宫,所意为何?”    席间只听我与哥哥絮叨相聊,夏彦之始终一言不发,看神色仿佛已经洞悉泽赢教他入宫的目的。    我饮了口白水,润了润因讲话而略有些干燥嘶哑的嗓子,向哥哥问道:“如今哥哥还是五品上骑都尉么?”    哥哥面露疑色的点了点头。    我转向夏彦之轻轻笑道:“多日未见,先生消瘦许多。”    夏彦之闻言身体轻微的抖了一下,随即低首淡淡道:“草民万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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