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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七章 老大人和老圣皇

    人的手掌总是柔软的,所以一般来说,被扇上一记耳光,顶多也就是两眼冒金星的头晕目眩的下场,所以偷袭的人抱着受伤却能换拜克里德斯性命的决心用自己的脸迎向那憨厚少年的巴掌。

    砰!

    声音不大,甚至在电光火石间都没能惊动头等舱的其他乘客,那巴掌轰上了偷袭者的右脸,晕暗的灯光下,那口罩脱落下来,被轰中的半张脸瞬间塌陷,整个人也朝着舱椅软瘫下去。拜克里德斯反应极快,一把将少年摁坐在座位上,将少年护在身后,伸手去摸那偷袭者的颈部动脉,而后微微松了口气——少年力大无穷,一巴掌竟然将偷袭者生生扇死。

    拜克里德里迅速将偷袭者的口罩戴好,又给他扣上运动衫的罩帽,系好安全带,想了想,他又将自己的眼罩给那人戴上,做出斜斜靠在座位上睡着的姿势,而后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四周——事情发生得很快,前后不过两分钟时间,没有人被惊动,甚至还不如刚刚起来上洗手间的乘客动静那么大。

    待拜克里德里坐下后,刚刚动若猛虎的少年凑过来,乖巧地蹲在苦修士的面前,轻声问道:“他是谁?”

    年轻苦修士摇头道:“不知道。”

    “敌人?”憨厚少年不解地问道。

    “也许是我们的朋友。”年轻苦修士叹息摇头。

    “朋友?”少年眼中露出迷茫和困惑。

    “孩子,你要记住,这个世上,很多人看着是你的朋友,但实际上却时时刻刻想要你的性命。而那些原本你当作是敌人的人,也许在某个时刻,会成为你愿意托付性命的朋友。”

    少年愈发不解:“那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年轻苦修士道:“对你好的不一定是朋友,对你不好的也不一定是敌人,你要用心去感受。不急,慢慢地,你就会懂了。”

    少年担忧地看了一眼已经被装扮作睡着模样的偷袭者:“他死了吗?”

    年轻苦修士道:“他若信奉圣主,此刻便该下地狱了。”

    少年正欲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却被年轻的苦修士拉着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你的安全带坏了,坐我这儿吧!我坐后面!”说着,起身坐到了那尸体旁的座位上,指了指那尸体,“也好有个照应!”

    星光再次落在恢弘大殿的七彩玻璃上,坐在那把金属镶着黑墨玉圣座上的老人用手扶着额头,听着下方的人汇报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黄金骑士长克莱蒙特已经到了普吉岛,据说是裁决大主教的那位同胞兄弟去的,就在今天下午,苦修士拜克里德里带着裁决殿的赫拉克勒斯离岛,不出意外,目的地应该也是普吉岛。另外,还监测到圣骑士、外事厅包括圣女的麾下都有密集的人员调动,目的地应该还是泰国的那座岛。”面目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弓着身子向那圣座上的白发老人汇报着,直到他汇报完,老人都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便依旧保持着躬身弯腰的状态。

    过了良久,才听得圣座上的老人缓缓开口道:“我还没死啊!”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和九级台阶下下的黑袍人才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黑袍人将身子弓得更低了。

    “明天一早,请老大人克瑞俄斯一起用早餐吧!”他微微叹息一声,吩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那把椅子。黑袍人轻声应了声“是”,便恭送圣皇离开,等脚步声消失了,才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坐在上首的那方铁质镶墨玉圣座上,最后喉咙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这才返身走下台阶。

    次日清晨,老大人克瑞俄斯缓缓地走在空荡荡的广场上,他已经太老了,老得连迈出每一步步伐都似乎很吃力的样子。但这里是圣殿,如果没有圣皇的恩准,所有人都必须靠着双腿走上来,哪怕他是圣教三朝元老,也一样不例外。

    老人吃力地走着,过了一会便停下来休息一下,喝口水,擦擦额头上的汗,幸好才清晨时份,太阳还不那么炽烈,但就算如此,汗水已经打湿了老大人的袍子。

    终于,过了许久,老人看到了那敞开着的餐厅门,桌首坐着那位虽然比自己年轻却早也已经和自己一样须发皆白的圣皇。

    看到老人出现在台阶上,圣皇冲他招了招手。

    等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进来时,圣皇又微微皱眉,不悦地问身边人:“为何不让人送老大人上来?百岁的老人,你们怎么忍心让他如此一步一步走上来?”

    一旁伺候着的人纷纷下跪,无人敢抬头看那威严的皇。

    倒是微微喘息着的老人摆摆手笑着道:“没事没事,正好早上也是要动动筋骨的,让孩子们都退下吧,我们边吃边聊!”

    圣皇点头,随从中立刻有人起身为老人拉开座椅,瘦小的老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坐上椅背高大的椅子,跟一脸威严的高大圣皇比起来,老人看着有些好笑。但殿内不会有人真的笑,因为谁都知道,眼前这个有些滑稽和狼狈的老人,在圣教内有着多么重要地位。

    “陛下胃口还是如此之好,老臣深为陛下欣喜啊!”老人看了一眼圣皇盘中码得高高的早餐,自己却只让人盛了一碗浓汤和一份蔬菜,自嘲地笑着道,“我就不行喽,这把老骨头,再如何折腾也是老骨头了!”

    圣皇眼中闪过一道厉茫,但很快便换作一抹笑意:“老大人依旧老当益壮啊,圣殿前的台阶也难不倒你,圣教发扬光大指日可待!”

    老大人克瑞俄斯笑容可掬:“陛下说笑啦,老臣生来便是圣教的人,为了圣教发扬光大,就是拆散了这把老骨头也心甘情愿,更何况是殿前的这点台阶呢!”

    圣皇微笑点头:“老大人对圣教的忠心果然日月可鉴。”

    老大人克瑞俄斯吃了几口便放下餐具,微笑打量大口吃着早餐的圣皇:“陛下胃口如此之好,老臣为教中臣子深感欣慰,在陛下的指引下,圣教光辉必当洒落这世间的每个角落!”

    圣皇闻言欣然点头:“老大人有心了!只是老大人您早餐只吃这么一点,如何是好啊?”

    克瑞俄斯摆了摆手道:“习惯了,早上便只吃些清淡的,吃多了,走又走不动,如何能消化得了?老臣可不是陛下这种年轻人!”

    听到年轻人的表述时,圣皇脸上的笑容更甚,笑着让人取来果盘:“老大人再用些水果,餐后水果有助消化!”等克瑞俄斯颤颤巍巍地拿了几粒葡萄后,他自己拿起盘中的香蕉大口大口地吃了进去。

    接下来便是君臣间一片和谐的对话,圣皇说着些人员的安排,老大人却只是表达着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还是早日有人来顶替自己才好的意思,一顿早餐吃得各怀心思,但看得出,这位须发皆发的圣皇对这顿早餐的结果很满意,因为结束的时候,他特意吩咐了让下人驼送老大人出殿,而且还嘱咐说往后不管如何,只要是老大人上殿,就必须让人驼送上来,不敢让一把年纪的老大人走那般长的台阶。

    待下人驼着老大人克瑞俄斯离开,刚刚笑容满面的圣皇缓缓收敛脸上的笑意,眯了眯眼,想站起身,试了试,最终却又跌落在座椅上。

    一旁服侍圣皇的下人连忙上前扶住圣皇的胳膊,惊慌道:“陛下,您没事吧?”

    圣皇摆了摆手,挣脱下人的搀扶,又试了试,但依旧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下人会意,立刻上来搀扶。

    双腿颤抖的圣皇走在恢弘巍峨的殿中,哪里还有刚刚面对老大人克瑞俄斯时的体魄强壮。

    待到洗手间门口时,他扶住门,再次挣脱下人的搀扶,勉力扶着门踱了进去。

    不久,里面传来震天响的呕吐声。

    又过了不知多久,里面传来圣皇的声音:“进来吧!”

    那下人才托着一瓶水走了进去。

    过得片刻,挺直了胸膛的圣皇陛下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来人了!”

    立刻有下人从殿外颤抖着迎了上来,头都未敢抬起:“陛下!”

    圣皇面无表情道:“把里面收拾干净,记住,一定要很干净!”

    下人声音如同身体一般颤抖:“是,陛下!”

    穿过圣殿前的广场,再走过岛上的那条小河,在不远的地方便是那处以火龙为柱上图腾的裁决殿,清晨的阳光落在那殿前的广场上,年轻的大主教站在广场上眺望远方。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二个人了!”身材火辣的厨娘面露担扰地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尖顶,“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这些天圣殿里上下一片恐惧,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年轻的裁决大主教脸上笑容不减:“真实的永远都不会变成虚枉的,魔鬼也永远都不会变成天使。说起来,他们俩应该已经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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