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上)
当秋意浓浓，红叶遍山的时候，冶齐的皇帝慕容澄轩已到油枯灯尽的地步，好像随时一阵微风就能吹灭他的生命之火。 深夜，皇城后宫之中，华清宫还亮着一盏烛光。一美人阖着眼倚在软榻上，面容与靖王府的沐王妃有七分相似，比起沐王妃少了一分娇柔之态，多了一分雍容华贵，此美人正是沐王妃的姐姐沐贵妃——沐婉清。 “秋棠，琉清宫那位今日又去皇上那里呢？”沐贵妃闭目问着。 “回娘娘，今日上官皇后没去看皇上，而是秘密接见了太师。”身旁打着扇子的大宫女低声回着话。 沐贵妃睁开眼瞅了一眼打扇子的秋棠，凤目一转，问道：“待了多久？” “有两个时辰。” “看来他们是要有所动作了，不知昊天什么时候到王都？”沐贵妃喃喃自语着。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嗯？” “即便靖王爷到了王都，皇上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传位于……。” “皇上这病来的突然，至今未曾醒过，如果立不了遗诏，那几个皇子说不定是谁继承大统。只要昊天能及时赶到王都我们就有机会争一争，十年的布局就是为等这一天。”沐贵妃慢慢坐了起来，看了一眼秋棠，秋棠立刻俯身低下头去，只听见沐贵妃在她耳边低低吩咐道：“想办法通知严太医让他尽心伺候皇上，莫要出了意外。” 秋棠点了点头，开口道：“娘娘，现在天凉了，早些歇了吧。” “嗯，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沐贵妃挥挥手又慢慢靠在了软榻上，秋棠转身拿了件蜀织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后退出了内殿。 沐贵妃轻轻阖上眼，脑海里慕容昊天儿时的模样如走马灯般重复演示着，当烛火渐渐暗下去的时候，一滴泪从眼角渗了出来，沿着光滑的脸颊缓缓而下…… 凤朝街，丞相府。 “爹，天凉了，你要多保重身体。”左逸之对着书桌后一六旬老者毕恭毕敬。 “呵呵，自从吃了那雪狸，就再没喘了，那靖王爷送的东西果真非凡品啊。”丞相大人左宗翰中气十足的笑道。 “爹，我们真的要助靖王爷成事？”左逸之皱着眉头低语。 “上官皇后的儿子三皇子才八岁，若由他继承大统，太师势必独揽大权，我等这些与他政见相左的人必不能善终。靖王爷苦心钻营了十年，重回金銮殿是迟早的事，况且老靖王爷的很多门生在朝中军中都有一席之地，虽然表面上臣服了，若这靖王爷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左丞相抚着髯须说着。 “但上官太师在朝为官十余载，门生旧友遍布朝野，可谓根基深厚，想推dao这棵树也不容易，弄不好我们左府……”左逸之忧心仲仲。 “逸之，你不要低估了慕容昊天的实力，他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去的纨绔子弟。一个人为一个目标隐忍十年，就凭这一点就不能低估他。”左丞相盯着自己的儿子，眼中精光隐现。 左逸之不已为然的撇撇嘴：“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亲王？没能耐也会被下面的人吹的有能耐了。” “你知道个啥？”左宗翰一瞪眼，“你五岁还在你娘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已经跟随老靖王爷行走军中了。他八岁那年的怀水之役能大获全胜还有他的出谋划策。” 左逸之被他爹这样一说顿时收了轻视之心，对怀水之役整个冶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时的慕容澄轩还没称帝，与自己的兄弟们四处征战。那年，与冶齐实力相当的蒙国率全国兵力水陆步骑共计二十万突袭而来。众将领在作战会议时，人皆无策。独此幼龄子手指山川图画一语惊人，“何不绕阴平小道疾袭敌后”，霎时满座皆惊。尔后采用小靖王爷奇策，一万轻骑星夜兼程，穿过无人敢走的天堑险道，于一夜绕至敌后，焚其粮草要道，令十一万大军土崩瓦解，大获成功，平了围都之忧，灭国之险。 “逸之，靖王爷早在二年前就来找过我，当时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守城小官现已是禁军统领的林峰，他的棋子可埋的深着呢。与他合作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这两日他应该到王都了，他不方便登府造访，你多去酒楼青楼坐坐。” “爹，我知道了。没事我先下去了。” “嗯，去吧。”左丞相挥挥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离去。 “左公子！”左逸之刚准备出府走到门房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左逸之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就看看见一袭紫色夹衣襦裙，手臂上绾着淡紫色披帛的绝色女子带着个小丫环向着他娉婷而来。这女子正是前些日子从乌桑镇带回来的礼物，靖王爷送的回礼之一。 “依依，有事吗？”左逸之彬彬有礼问道。此绝色女子正是昭合的好姐妹——袁依依。 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袁依依轻笑道：“夫人让你过去，说有紧要的事。” “哦，我知道了。” 袁依依笑了笑，欠身福了福带着小丫鬟离去。左逸之望着姗姗而去的袁依依小小感叹了一番。那日听下人说靖王爷派人送回礼过来还带有一位姑娘，他起初以为是他指名要的嫣如，没想到见到的是当日他搂着的嫣然，一个娇美如花的女子。几日相处下来，只觉得她温柔娴静，举止有度，不像青楼女子倒像是大家闺秀。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回到府里，一下子就讨得了他那挑剔娘的欢心，若不是碍于她身份早要他明媒正娶了进来。 “少爷，夫人正等着呢。”刚跨进院子就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脂胭嘻笑着挑起了门帘子。 “逸儿来了！”倚在软榻上的妇人四十开外，略显富态，穿着对襟暗青色绣花夹衣，下着同色百褶裙，见左逸之低头进来微微直起了身子。 “娘，找儿子有何训示？”左逸之笑嘻嘻的腻到左夫人身旁。 “多大了？还没个正经！”左夫人嗔怪道。 “我在娘眼里还不是那个没长大的小逸之。”左逸之撒着娇。 “你呀……”左夫人宠溺的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跟你说，你爹这两天夜里总是起来坐在灯下发愣，眉头就没舒展过。你这两日也不要没事往外跑，给你爹添堵。”左夫人叮咛着。 左逸之张张嘴哑然失笑，一个要我多出去走走，一个让我呆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我该听谁的。不过现在是非常之期，爹不忧心才怪，唉，不知道这次押宝是不是押对了。 母子俩又闲话了几句家常，见左夫人乏了便告退出来，平了平袍上皱褶，招来小厮，主仆二人出了丞相府向王都雀街上最大的茶楼走去…… 左逸之带着小厮晃悠悠的来到雀街，雀街是王都最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酒旗迎风招展，店铺林立，街边还有一些小摊小贩摆卖着一些小玩意，有的小贩手里还拿自家的物件吆喝着吸引南来北往的行人。 主仆二人来到到街头拐弯处的如意楼，如意楼楼高三层，雕栏飞檐，美奂美伦。底层大堂有一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的滔滔不绝，四周围满了听书的人，时不时的传来两声叫好声。 左逸之的脚刚踏进楼上的台阶，如意楼的柜立马脸上堆笑的迎了上来：“哎呀，左大人大驾光迎，小人有失远迎，望恕罪。” “章掌柜客气了。”左逸之面带轻笑，温文尔雅。 “左大人楼上请！”章掌柜点头哈腰的将左逸之迎到二楼靠窗的雅座旁，小二即刻送上热毛巾，章掌柜在一旁介绍道：“小店大师傅最近推出了几样新菜，左大人不妨试试？” “好。”左逸之轻笑应着。 不一会儿跑堂小倌端上四菜一汤，清拌三丝、姜汁烩菊蟹，五香鳜鱼、糖醋荷藕、冬瓜老鸭汤，外加一瓶女儿红。左逸之吃了两口菜，打量了一下四周，二楼较之底层的喧闹清静不少，只有两三桌人在喝着酒低声私语。 左逸之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街上人来人住，小贩们大声吆喝着，摊前讨价还价的人世百态让他有点沉醉于这慵懒的午后。突然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袍，手握长剑的青年男人闯进他的目光里。 “来的还挺快的。”左逸之眯起眼睛自言自语了一句，立在他身后的小厮童心好奇了问了一句：“少爷，谁来拉？” 左逸之淡淡地笑着不作声，片刻工夫楼梯处传来坚定有力的脚步声，刚才他看到的身穿蓝色长袍，手握长剑的男子转眼出现在楼梯口。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剑眉斜飞，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带着冷峻的弧度，几步来到左逸之坐着的桌前，神色淡然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