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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血性

    夜晚的草原漆黑如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不论对攻方还是守方来说,都是极大的障碍。在这样的环境中作战,不光敌我难辨容易误伤,而且坑洼不平的地形非常容易导致战马失足,可以说弊大于利。    可是苏桌部落的族长埃力没有任何办法。    他知道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蛰伏一晚,等天色微明,敌人最困倦的时候发动攻击,那样袭击的成功率和自身的伤亡无疑都会减少很多。可是他不能等,也等不起。    苏卓部今天的目的是猎取野马,所以族中的勇士都是轻装简从,除了套马杆和随身用的弯刀,并没有携带什么食物。再加上草原一旦入夜,气温下降很快,一旦到了后半夜,更是寒风彻骨。敌人有篝火,有食物,可以放心休息,而他们什么都没有,若是在这儿又冻又饿的蹲一晚上,此消彼长之下,天明作战和夜间急袭所造成的伤亡想必也差不太多。念及于此,埃力族长才会在这最不适合用兵的时间袭击阔阔托他们的营地。    “你的人会不会吹传令号?”鱼俱罗策马前行,看了看身后越追越近的敌人,沉着脸向阿史那燕问道。    “我会,我小的时候跟父汗学过一阵子,你要让阔阔托他们靠过来和我们汇合吗?”阿史那燕摘下随身的一个系了红绸的牛角号,大声问道。    “笨蛋!”鱼俱罗低骂一声,这才大声道:“汇合做什么,大晚上的啥都看不见,谁知道是敌是友,让他们自己突围,和咱们分开!”    阿史那燕脸一红,马上赞同的点点头,将牛角号放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大声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阔阔托带着手下的勇士正一边放箭一边奋力向鱼俱罗他们那边靠拢,听到号角声,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回头看了看乌沉沉一大片的敌人,大声命令道:“传令,五十人分成两队,一队留下阻敌,另一队跟我走!”    他今天带来的侍卫都是家族从小培养起来的死士,对他忠心耿耿,二十个男人闻此言,一同带住了马头。抄弓在手,侧过身体,把箭尖指向身后方。剩下的人则加速向前,在草原上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弧,远远遁入草原深处的黑暗中。    “都,都怪我提议要来月亮湖!”阔阔托的牙齿打着哆嗦,后悔不迭。    他虽然看斛律云和这些中原人不顺眼,可也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部族有多么的重要,若是斛律云死在野马群众,那是他自己不小心,谁都怨不着。可这些人如果被苏卓部的人所杀,那这笔账无疑会算在自己部落的头上,那样的话,自己的部落将会承受中原皇帝的雷霆怒火。额脱长老,他的父亲曾多次暗中叮嘱,无论如何不能让贵客遇到危险。可是妒忌心蒙蔽了他的头脑和双眼,居然鬼使神差的提议来月亮湖,最后居然造成如此后果。    ……………………………………………………………………………………    同一片夜空下,离交战双方二十余里的一个部落营地的毡包中,传出一声爽朗的大笑。    毡帐正中的火塘子烧得正旺,上面的铁钩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铜壶,随着壶里面一阵阵咕嘟嘟的轻响,狭长的壶嘴里缓缓冒出一股股奶甜味儿的雾气。    “哈哈哈,要是咱们今天不来月牙湖,也得不到如此宝马!”斛律云哈哈大笑,将铜碗里的马奶酒一饮而尽,对身边的罗艺笑着说道。    罗艺皱着眉头灌了一口马奶酒,板着脸道:“不过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大人,再有这样的情况,还望您以自身安危为重。否则,属下回去无法和卫王殿下交代。”尽管已经来了草原这么久,他还是无法适应马奶酒那一股怪怪的味道,如果不是现在腹中实在饥饿,打死他都不会喝一口的。    “哈哈,我这不是没事么。”斛律云乐呵呵摆了摆手,见罗艺脸又黑了几分,赶忙保证道:“好好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边上穿着长衫的汉子哈哈一笑,提起皮囊扯开束口,给斛律云的铜碗盛满马奶酒,这才开口道:“大人真是厉害,就连突厥人心目中的天马都能收服,属下佩服,实在是佩服。”这人方头圆脸,两只眼睛被满脸的肥肉挤成两条缝儿,满脸的市侩,一看就是十足的奸商。    斛律云往身前的火塘子里加了点干粪,拍了拍手道:“只是运气而已,到现在我胳膊肘弯曲的时候还疼呢。对了,那家伙虽然已经服软了,可野性还不小,你的人能照顾好么,别出了乱子。”    那人呵呵一笑:“大人放心,我童贯和苏卓部已经做了好几年的生意,他们专门专门围出一小片毡包来给我们居住,这里面都是咱们的人,闹翻天他们也不管的,出不了乱子。”    罗艺将手中啃得只剩下肉丝的一块羊腿丢在地上,起身道:“大人,咱们歇息了足有一个时辰,是不是该上路了。老鱼他们一定还在找您,咱们若不回去,他们无法安心。”    那个胖脸商人童贯抬手道:“哎,这位将军,这么晚了,你们就是出去也很难找到他们,刚刚还不是瞎走迷路才走到这里?夜里的草原很危险的,还是在这里歇息一夜,明早再走吧,到时候我找两个熟悉地形的人带你们去,比你们大黑天的瞎转悠强多了。”    斛律云看着这个以游商身份潜伏在苏卓部落的密谍,点点头道:“也好,人困马乏的,反正离天亮也没有几个时辰了,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亮再走。”    童贯兴冲冲的应了一声,刚要起身给斛律云他们安排帐篷,忽见一个小厮挑帘而入,顿时沉下脸来,大声喝问道:“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吩咐了吗?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毡帐!”    “回老爷,出大事了!”小厮满脸的急切,大声禀报道:“今天下午出去游猎的苏卓部族长带着人马回来了,小的悄悄凑过去看了看,人马少了两百多,还有不少人身上带伤,似乎是在外面发生过战斗。万一这个部落和别的部落作战,咱们没出手的货物可就危险了,老爷,您看...”    “哦?你看仔细了?”斛律云腾地站起身,脸色阴晴不定。    那小厮不认识斛律云,听他问话,本能的向自家老爷看去,见童贯点点头,这才说道:“是,小的亲眼所见。队伍里面还有不少半大的马驹,对了,还有十几个战败被抓回来的奴隶!”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童贯挥挥手斥退下人,待他走的远了,这才转头向斛律云问道:“大人,您看...”    斛律云沉着脸思量了片刻,抬头向他问道:“你和那个族长熟悉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将那些奴隶赎买过来,我想见见他们。”他虽然有成把握这些被抓的奴隶就是自己今天带来的侍卫,可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还是决定先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童贯想了想,这才道:“应该没问题,我和他们的族长埃力很熟的。我这次带来的货物里面有上好的刀伤药,他们的人受了伤,应该会向我们购买,到时候我再跟他提出来,想来他不会驳我的面子。”草原部族之间的战争很常见,战败者会沦为战胜者的奴隶,这些奴隶除了会赐给勇武的武士之外,有时候也会当成交易品出售,所以童贯才这么有把握。    “大人。”罗艺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那些奴隶万一是咱们的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哦?为什么。”    罗艺按着膝盖站起身:“大人,咱们的人不会说突厥话,而且样貌和他们完全不同,一旦被抓住,很容易暴露身份。这个突厥部落如果不想被我大隋铁骑踏平,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不错。”斛律云点点头,焦躁的在毡帐中走来走去:“童贯,你能不能现在过去看看?”    童贯苦笑着摇摇头:“恐怕不行,现在都后半夜了,他们刚回来我就过去,难免招人怀疑。最好是等天亮了,大家都起来了,那会儿过去好一些。他们不是借口出去打猎么,我可以说去收购兽皮,不会惹人怀疑的。”    斛律云刚想说什么,忽听账外传来一个声音:“老爷,您睡了吗?”    童贯抬手让斛律云二人噤声,这才开口道:“我正在招待客人,怎么了?”    “埃力族长的侍卫那弥叶来了,问咱们有没有箭疮药,他们愿意用两张生牛皮一瓶的价格换。”    “好,你让那弥叶在会客的毡帐等我一会儿,我等一下就去。”童贯应了一声,这才低声对斛律云和罗艺道:“两位大人稍带,我去会会埃力族长。他要跟我买箭疮药,我正好找点儿理由见见他,谈谈他的口风。”    “好的,你自己小心。”    “大人放心,我走了。”童贯朝二人笑笑,一条帘儿钻进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罗艺长身而起,抓起手边的横刀,闪在帐帘一侧,凝神以待。    “大人,我回来了!”帘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胖胖的脸蛋探了进来,正是童贯。    他对守在门边的罗艺笑了笑,这才道:“大人,有消息了。”    “怎么样?”斛律云探了探身子,紧张的问道。    “咱们的人没事。”童贯一屁股坐在火塘子边上,先端起自己的马奶酒咕咚咚喝了个精光,这才抹着嘴道:“那些奴隶里面没有咱们中原人,听说是附近的苏惙部的勇士。不过苏卓部的人身上都有轻重不同的伤势,就连埃力最宠爱的儿子胳膊上都挨了一箭,一点儿都不像是去打猎的样子。所以属下判断,他们应该是袭击了一个营地。”    “没有我们的人就好。”斛律云点点头,听说被抓的人里面没有汉人,一颗心顿时放进了肚子里,继续开口问道:“恩,那些小马驹你看到了吗?”他离开的时候,阔阔托的下人已经抓了不少野马的小马驹,所以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就能判断出受袭击的是不是自己的人。    “没有。”童贯摇摇头:“野马在草原上可是最好的,以苏卓部落的实力,如果不保密,很容易招来大部落抢夺。所以就算他们抓到了野马的马驹,也不会外示于人。”    “好吧,既然他们抓到的人里面没有咱们的人,那我再留在这里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斛律云点点头,起身向童贯问道:“对了,这个部落里面有多少人?”    童贯挠挠头:“这是个四千帐的部落,大概有不到万人吧。”他看斛律云语气不善,抬头问道:“大人,您...”    斛律云点点头:“要是他们真的袭击了我的人马,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这个场子我都得找回来。”他转头向罗艺看去:“咱们的人,够吗?”    罗艺将横刀挂在自己的腰间,没好气的说道:“大人您在说笑吗?我大隋铁骑面对十倍于己的突厥狼骑尚能完胜,何况我们手里有三千人。”    童贯听得一阵心惊肉跳,赶忙起身道:“大人,您冷静些,这个苏卓部落也是众多有野心部落里的一个,照长孙大人的意思,应该扶持他们,为我们所用...”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斛律云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是我的风格,我要用苏卓部落的鲜血让这些突厥人记住,以后袭击别人之前,要先打听打听,见到我的大隋的子民,都给我绕着走!回去了!”说罢一把抓起地上的酒囊,转身走出账外。    “诺!”罗艺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大声应诺。    “这个大人和长孙大人不同啊...”童贯看着仍摇摆不定的毡帐门帘,喃喃自语道:“不过这种感觉,真他娘的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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