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梨爱

正文 第十三章 友谊八年

    (1)    秋天,是古人最喜欢的季节,既可伤感,又可欢欣。没有冷与热的极端,处于最舒适的中间位置。而在深圳,除了各大店面里头热卖的大闸蟹,稍稍有些变化的端倪,再感觉不到什么秋意了。每到周末依旧有大批大批的游人涌往沙滩,在大海中畅游。    哦,不对,翻开手机一看,已经是立冬了。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每一年我最期待的时候——才艺大赛与国标舞锦标赛。这两个大奖赛我已经连续参加了四年,今年算是第五年了。只是今年,不会再像去年一样被Helen推上台去演奏钢琴曲吧。说的也是,在她看来我的音乐天赋远比舞蹈才能好。莫非我真有什么罕见的天份,我可从未受过专业的钢琴培训,仅在学校的钢琴室中练习几下,就是这样浅薄的经历,然而人们每次听我弹琴都说我的水平上了八级,大概是哪位著名的钢琴家吧,真是可笑。    列雨赶着回家陪爷爷,所以昨天最后一节课下后她就回去了,而念西本来就是一个很少回宿舍的人,像这种双休日早就不知去哪了。这么大的宿舍若是只有我一人,肯定很无聊吧。    那么……回家?    (2)    随便提上一包行李便走上了公交,坐这一班车永远都不必担心睡过头,因为目的地是终点站。看着沿途的风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唯有这条路,显得如此陌生。以前回来,都是在想着快点到家,想吃到那美味的五彩拼盘。可是现在,我茫茫然不知前方是什么,也没有准确的方向,实在空虚。    下了车,车站距离家还有一段路程,我漫步走在小石子铺砌的道路上,观赏着这两个月未见的风景,边角的一簇杜鹃花怎么还开得如此艳丽,现在明明立冬了啊。早上十点的太阳应该是这段路最热闹的时候,孩子们放假时都在这个时间在这里聚集着玩耍,一大群一大群,有时候玩捉迷藏,抓人的游戏,有时候玩木头人。    而在这段石子路的尽头,就是一棵古老的榕树,它或许已经有几十年的生命了,它总伸展着那庞大的身躯,为过往的人们留下一个阴凉的处所。这树下,静置着一个石板凳,那是这个小区里最年长的梁爷爷的专属位置,他最喜欢坐在这树下,也不知到底是这树在陪着他,还是他在陪着这棵树。他总在树下,对着过往的每一个人笑一笑,若见到认识的,定要兴奋的眯起眼点点头,晃一晃手中的拐杖,已表示对你的尊重。    孩子们吵吵闹闹的跑来跑去,完全把我这处在中间的人当作透明玻璃一般。今天玩的是以四字成语为基础的抓人游戏。耳边充斥着他们跑来跑去的欢笑声,以及某个要被抓到时的一声“六六大顺”之类的成语。果真是可爱的年纪。再往前望去,那石板凳上仅有几点穿透过榕树叶的阳光,星星点点,真像梦幻之景。这么美好的时光,梁爷爷怎么不来?或许是去走亲访友了吧。    我们三个人,也曾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中流连,米炫、妞妞、我,我们三个。虽然只是一段非常短暂的时光,但弥足珍贵。他们是我童年记忆中的唯一玩伴,没有小学同学,好像那段时间是假象一样,我仅能记住这两个人。    而妞妞,也已经脱离了我们这个小小队伍。    好不容易走到了家,原来还以为这里头的植物都要枯死了,毕竟两个月没有浇水了。却见那紫苏依旧容光焕发,挺立着身子,在微风中跳着华尔兹。石榴树上的小石榴全部长成了大石榴,沉甸甸压在枝头,粉嫩粉嫩的果皮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好像想说:我很甜,快来摘了我吧。    门前的两幅对联还是前年过年时爸妈贴的,红红的纸上布上了灰尘,暗淡了许多,全没有喜庆的味道了。只是托了阳光的福,照在门上显得金灿灿,多了一点温馨。    如此美的景,却没有人欣赏,真是可惜。    (3)    “爷爷,感觉怎么样?这是人家教我的,说有活络筋骨的作用呢。”列雨轻轻按了按老人的双肩,模仿着美容院里按摩师的手法,郑重开始了按摩。    宽敞的阳台上,爷爷轻闭着双眼,感受着日光的温暖。人老的时候,大概都喜欢温暖的东西,借此回忆起从前温暖的往事。的确,人老的时候,是要靠着回忆活下去的。他笑着称赞了几句,仿佛又记起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    “呀,”他轻轻叹了一生声,“我们不是约好跟安姬一起去郊游的么,你看我这记性,竟然给忘了,你去叫她呀。”    列雨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爷爷在说什么?与安姬约好的事?    “爷爷……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强忍着心中不安的情绪,淡然回了话。莫非人老了,回忆还会往后退吗,约好的却没有去成的郊游,为什么偏偏想起这件事。    “很多年了?”苍老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疑惑,过了好久,他才回想起来,大力拍了拍脑袋,说:“哦,对啊,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了呢。你看我……那么,安姬呢?”    列雨顿时慌了阵脚,她慌张的低下头,轻轻说:“安姬……走了。”    (4)    我放下行李,径直走到门外,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待会儿要做什么?去摘石榴,给菜浇水,清扫卫生?望着眼前这一片在院子里生长了许多年的植物,回忆便又被勾了出来,又是一股莫名的失落。    光着脚踩上菜地,这紫苏的生命力还真是强,仅靠几场零星的小雨就能存活的这么好,这样的话即使生活在野外,也能顽强的生存下来吧。    “沙沙……”只听得石榴树那儿传来不寻常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拉那伸出去的枝,看来有人想偷摘石榴呢。    “谁在那儿?”    听到我的声音,那声响顿时小了下去,但渐渐能听见一阵脚步声,轻轻的,走得十分小心。    我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紧张的注视着那个转角,是小偷?    然而从墙那边走来的人,让我顿时惊讶的合不上嘴。“念……念西?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柳念西没错,只是,同样的容貌,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在某个方面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夸张大胆的着装,浓浓的妆容,她身穿一套贴身的运动服,以一个全新的,清新的形象出现在了……我家门口。忽略这些,我只在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说世界上有缘分这种东西,但这样的缘分,不免让人觉得太惊讶。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放下了什么重负一样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浅浅的,很好看。这个笑容,不再是这两个月的略带些苦涩和刻意的笑容,它更像是一个发自内心诚恳的笑。她背在后头的双手开始松动,缓缓抬到了前面——她的手上,捧着一个石榴。    浅红中略带些青涩,正如此刻的柳念西。    “小爱,你家的石榴。”    “你……”我的舌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你是……”    “你家怎么没有西瓜了,我好怀念啊,小爱。”她轻轻笑着,脸颊的小酒窝深深现了出来,眼里闪着泪光,亮晶晶。“我等了好久,等着重新走进这菜园的时刻,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啊。”    “妞妞,你是妞妞!”我试探性的走上前去,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八年不见的儿时玩伴,竟在命运的安排下成为了我的舍友,并且在这偏远的地方相认,谁敢相信!    念西摇了摇头,说:“别再提那个俗气的名字了,现在我可是有名字了呢。”    “真的是妞妞!”我兴奋得大叫起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肩,“真是没能想到……柳念西就是妞妞,念西就是妞妞呢!命运真是神奇。”    她抿着嘴笑了一下,也拥住了我:“小爱,命运的确是神奇,但……野餐人啊。”    语气中带了点酸楚,或许是疼痛。    (5)    “不久后,因为听到了母亲的消息,所以奶奶带着我去了四川,在那儿学习,直到初中毕业,”她静静地说,“后来奶奶去世了,而母亲却一直不肯现身,所以我就离开了四川,跟着朋友去了上海。一直练习舞蹈,遇见了愿意栽培我的舞蹈老师。两年后,我就来到了这里,目标是考上舞蹈学院,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短短几句话,她就把这八年的经历说了一遍,平淡无奇的经历,从她的口中而出却让人难以相信,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总认为,作为柳念西,她的背后一定有很多故事,许多经历,甚至许多磨练,困难。可是她所说的经历,不真实,很遥远。能将吉普赛人的舞蹈跳得如此惊人的人,难道真的只与天份有关?    想到这里,我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番,怎么总希望人家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呢。    “那么,念西,”现在叫这个名字倒觉得有些别扭了,“一星期后的比赛你准备得怎么样?列雨虽然嘴贱,但人不坏,只是你们做好了约定,她可不会随便改诺言啊。”    她突然大笑起来,指着我说:“你啊,不要总是将我想得如此懦弱,八年的时间足够长,已经能够使人成长起来,变强大了。现在的我,可不是你能轻易打败的哦。”    “哈哈,”我也为自己的话语而感到好笑,“的确是啊,柳念西可是很厉害的,吉普赛女郎啊。”    笑着笑着,笑点就慢慢淡了下来,一停下来,气氛也顿时变得很尴尬。空缺了八年的友情,的确令人难堪。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一开学就知道了,梨爱这个名字很特别,所以很好记。”    听到这里,我更加不解了,照这样说来,她这两个月都是在装作不认识我咯,可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她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不解,缓缓摆弄着手中的茶杯,渐渐的,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这个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复杂的让人思绪缭乱。苦涩,嘲讽,伤痛,欢喜,释怀,难受?    到底是什么?    她扭过头去,仿佛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所受的伤痛……不想让你分担。”    “恩?”不清不楚,“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见啊。”    我只觉得她开始说得都不真切,而最真实的那一句,我又正好漏掉了。再想问,我已经知道她不会回答了。    她悠然低下头去饮茶,跳过了我急切的目光,好像什么也没有讲过一样。我极少这样不信任一个人,倒不是因为她是列雨所憎恶的对象,也不是因为这重新降临的友情感到不解。    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笑容像念西这样虚假,不真切的人。    妞妞,或者是八年后的念西,你是否还隐瞒了许多?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