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隔着老远，就听见管事嬷嬷训斥宫女的声音，柳浣皱了皱眉，哼着欢快的歌还是有些压不住心里涌起的怒意，就没见过这么舌头那么毒得人，小心下了地狱被割了舌头，飞了一刀过去，步子没有停下，她还是要给管事嬷嬷看看她忙了一天的成果，饿着肚子，想着那猪腿，那鸡腿，那鸭腿，口水差点流在浣洗的衣服上。 之所以差点，是因为柳浣秉着节约是美德。 从早上喝了一口水之后，管事嬷嬷盯着她跟盯着犯人一般。水就放在她身边，见柳浣两眼放光，得意洋洋睇了柳浣一眼，优哉游哉喝着清茶，吃着点心，惹得柳浣两眼冒绿光，把衣服当成管事嬷嬷那丑恶的嘴脸，在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都咒骂洛克人一遍，我搓，我搓，我搓… 管事嬷嬷离开后，柳浣狠狠的丢下手里的衣服，脱了鞋踩进盆里，武承嗣那张恶毒，屎壳郎，杀千刀的脸就变成了脚下的衣服，踩，蹬，跺都不能解恨。 送进宫来你也打点好一点，就这么骗人的，水货也是货啊，况且还是我柳浣，居然，居然…让我进掖庭，那不是戴罪之身的人才会被待的地方吗？ 别说我心甘情愿，姑奶奶我可是被你绑着进宫的，想让我给屎壳郎办事，想得美！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柳浣是吃亏的人吗？等着，女子报仇一年不晚，等我找着机会了，非好好教训一顿不可，掰下你的臭壳，拔掉你的腿，丢尽火力烧成灰烬，才能解恨。 哼！吐了口气，顿时觉得神经气爽。管事嬷嬷见柳浣杵在那，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那笑容看着刺目。 “痛，痛，痛…”冷哼一声，几步上前揪着柳浣的耳朵，只觉得耳朵吃痛，见管事嬷嬷狰狞的笑，心下一愣，地狱什么时候过去？ “死蹄子，不好好干活。”揪着耳朵的就加重力道，咬牙切齿道“笑，笑，笑，就凭你这张脸，笑起来就一东施，你的活都干完了，啊？”干完，那么多，就算洗上三天三夜也洗不完，宫女太监，我柳浣是你们的洗衣奴吗？ “放手！”笑着，管事嬷嬷愣了愣，看着她的眼睛，倒映出一张普通的脸，唯一难掩的便是那双眼眸，眼睛还是柳浣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只在脸上扑粉，如今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那时武承嗣的手笔，把我迷晕弄进宫醒来后，无意间在打出的水里照出自己的脸，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昏迷时耳边模模糊糊的声音，那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这张脸太招事了，是不是？” “给你准备了礼物。记得不要沾水，否则你知道怎么办的？” “乖乖完成任务，你的解药按时给你。记得要乖乖的，死在宫里丢了的不过是一个棋子。” 浑身抖了一下，咬咬牙，怎么在这档口想起。让人气愤！ “放手。才来几天，张胆了？”作势就要来揪另一只耳朵，秉着一口气抓住落下的手，若不是一天米水未进，非把她打趴下不可。 “是人都长了胆，嬷嬷，不要欺人太甚，都是爹妈生的，为你下辈子集点阴德。” “嗬，想不到嘴巴还挺倔的。来人，今天谁没教训她，不准吃饭，明天干三倍的活。”饵料吓得足，方才还冒着光的人，听见管事嬷嬷的话想，先是踟蹰了一下，看看管事嬷嬷，再看看我，毫无愧疚，好似方才我顶嘴时，出口恶气的神情不是她们。 “谁敢。你们试试，我不把你们的皮给扒了。”步步逼近，与我一同被送进来的玲儿低着头，跟在她们后面，她是这几天在掖庭说得话最多的，也不过三四句，却是看起来最熟悉的一个，见她们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丝毫起不了作用。柳浣只想起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看，流星！”见她们看着手指的地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逮着这个机会，柳浣挽着袖子卯足了劲推开最近的人，也不管身后倒下的一窝蜂人，一溜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开了。根本没想过这一跑该怎么在皇宫里待下去，顶撞管事嬷嬷，目中无人，那得直接丢进井里淹死的，这是管事嬷嬷恨恨的在心里盘算的阴谋。柳浣，被抓住有你苦头吃的。 要说，或许今天柳浣受到神的庇护，不仅没有闯入死胡同，转悠了好一会，没看清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上去，两个人同时哎呦一声。 “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话在看着女子面容时，顿住，桃花面，柳叶眉，明眸皓齿，倾城佳人。这张脸，如此熟悉，那双眼，如此陌生，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柳浣自动忽视那一丝不快，笑着扶起女子，见被打乱的书，心下一动。躬下身一一捡起，心里不禁腹诽，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是一家人，这样乌龙的事被我柳浣遇到i，上辈子一定积了德，才会得到仙人的庇佑。 “后汉书？”敛了敛神，余光瞟到怔了一下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即露出无辜的神情，低头，转身，可怜兮兮道“对不起这位姐姐，把你的书弄脏了。” “你认字？是哪个宫的？”上官婉儿并没有立即接过书，原因很简单，因为柳浣细心的用袖子擦掉书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若流言不假，她的转机来了，不管如何，今天一定的出了掖庭，不然，明天的太阳她可是看不到了。这点，在清醒过来之后，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下场，有着两世的记忆，她不是纯真的孩子，她的心眼不多，有一个就足够了。 “呜呜呜…姐姐…你快走吧！等一下管事嬷嬷来了，会连你一起教训的。”说着，泪水滴在书上，蓝色书皮，变成深蓝，上官婉儿看了一眼书，视线落在那双红肿蜕皮的手上。心下了然。 “你是掖庭的人，挨管事嬷嬷训了？”她在掖庭待了十多年，管事嬷嬷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过，甚至，这些年，受的还不少。 “你怎么知道？姐姐快走吧！嬷嬷来了看见你在这，准会连你一起打的，她好凶，不让我吃饭，还说，掖庭的人谁不打我，今晚就没饭吃，每天还要干三倍的活儿。姐姐你快走吧！” “你才进掖庭吗？”如此天真，自己都难保了还想着怕连累别人，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心里微微泛酸。 “你怎么知道，进掖庭三天了，嬷嬷她…你开走吧！”说着把书塞进她怀里，推着她离开。睫毛上挂着泪珠，眼睛忽闪忽闪，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缘故，眼里光环流转，似有一股灵秀之气，看得上官婉儿怔了怔，没想到看似平庸的脸上，那一双眼眸，如明珠珍贵。 说话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柳浣惊了一下，这不是装的，她是真的被吓住了，扭头看了看上官婉儿，见她正看着自己，莞尔一笑，笑容里带着牵强，上官婉儿看出了她的惧意，不着痕迹偏开头看着追上来的管事嬷嬷，嘴角勾着一抹莫测的笑。 “好啊，跑得可真远，看我不把你的狗腿打断了不可。”见管事嬷嬷气冲冲扑上来，柳浣原本可以躲过的，她没有，拉着上官婉儿后退一步，并且把她护在身后，低声说了一句，却不知道，上官婉儿在听到那句话时，出神的神情。 “你是无辜的，待会她们抓我的时候你快跑！” 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却让上官婉儿觉得窝心。互不相识的人，她不知道，管事嬷嬷如今哪敢为难她。 待她回过神来，柳浣已经被打倒在地，透过人缝看着上官婉儿张嘴，快走！ 而，一旁看好戏的嬷嬷顺着柳浣的眼，看着站在一旁的上官婉儿，神情一变，满脸堆笑“见过婉儿小姐，这个丫头犯了错，正让她长长记性。” “嬷嬷教导有方了，这奴婢不懂事是应该教训教训，可怎么办？你这丫头弄坏了我的书，这可不是她的小命能够陪得起得。” “是是是，婉儿小姐说的是。”管事嬷嬷脸上有一瞬的破裂，看来，这个柳浣是非死不可了。看了一眼上官婉儿手上烂了一角的书皮，心下怔了怔，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柳浣，就一惹祸精，她此时恨不得把她塞回她娘肚子里去。 “她犯了什么罪进掖庭的？” “她刚来掖庭就知道惹祸，小的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说着看了一眼，其余的人停下殴打柳浣。 气息奄奄的人终于松了口气，看来，有眉目了，牺牲可真不少。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上官婉儿的眼里有一股不言输的傲气，上官婉儿看得清明，神色不变，直直看着管事嬷嬷，淡淡道“既然书坏了，那就让她来赔。” “婉儿小姐，她是…” “这事，我会跟赵公公说，难道嬷嬷觉得婉儿没这个权利吗？”眼神冷了冷，看得管事嬷嬷神色一变，颤抖着手。 “浣儿，以后好好跟着婉儿小姐。知道吗？”上官婉儿，翅膀硬了就爬在我身上耍横，看你能得意多时，当初对你手下留情，若是知道会是这样，在掖庭的时候，就不应该让你有活到今天的机会“婉儿小姐请便，明日小的便去管事公公那禀明这事，柳浣就不是掖庭的人了。想怎么赔，都由着婉儿小姐。”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丢下书，朝管事嬷嬷点点头，她怎么不会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想要万无一失，撇清关系，嬷嬷自保的手腕炉火纯青，无人能及。上官婉儿冷笑，看了一眼撑着廊柱的柳浣，眼里波澜不惊，月光下，她的脸庞让人看不真切，似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闻言，心下一喜，这点血流得值，总算摆脱了地狱生活。嘴角含笑捡起地上的书，尾随上官婉儿离去，从管事嬷嬷身边擦身而过之时，低低说了句“这几日多谢嬷嬷照拂。”一窝子狐狸精，那双眼睛，天生就是勾男人魂的，管事嬷嬷在心里呸了一声。 待人走光了，从假山后面走出一个人影，看着柳浣离去的方向，摇摇手里的罐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