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日暮之寒

    “药物？”怜倩儿一惊，心知这必是家族久远的秘密。    雷虹看了怜倩儿一眼又续道：“虽然我们不再经营药物，但是这故老相传的制药方法却一直流传着，家族中最著名毒药有三种，而今天我们捞上来的那个人就是中了这三种中的‘日暮之寒’！我刚才去那里就是想仔细验证一下！”    怜倩儿已是惊得失神了，只是仍看着雷虹，仔细地听着。    雷虹道：“‘日暮之寒’见血即入，中了它的人都会觉得奇寒透骨，但并无异状，只有伤口处会生出如同冰雪般的晶体，去而复生，而且，中者必死无疑！”    怜倩儿回神道：“难道没有解药能解吗？”    雷虹稍一迟疑，淡淡道：“可以这么说！”    怜倩儿闻言一呆，转念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要是你们中了这种毒怎么办？”    雷虹诡异一笑道：“我们是绝不会中这种毒的！”    怜倩儿不解，疑惑地望向雷虹。    雷虹道：“我们雷家的直系子弟在出生的时候就灌输过解药，所以永远也不会中这种毒，而且，中了‘日暮之寒’的人，若是侥幸不死，解毒之后，却再也不会中这种毒了！”    怜倩儿思维急转，忽地眼前一亮，道：“永远也不会中毒？难道是……”    雷虹晓得怜倩儿已经猜出，接口道：“是的，解药就是我们的血，通过特殊的方法之后就能够解掉‘日暮之寒’。”    怜倩儿随意猜出一些，但亲耳听到雷虹说出口却仍是惊讶莫名，赞叹道：“想出这种解药方法的人肯定是一代奇才了。”    雷虹含笑不语。    怜倩儿静了静，问道：“那么今天捞上来的那个人是已经死了？”    雷虹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日暮之寒’，见血即入，入则为冰，冰寒彻骨，九死无生！可是，我却判断不出来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要是死了的话，他的尸体在水中浸泡后肯定也会有些异样的！”顿了顿，又道：“可能他自己有着什么特殊武功的原因吧。”    怜倩儿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最后道：“你可以试试救他一次，看……”    话犹未了，雷虹已是摇头道：“我不能那么做，虽然我们家族很久以前便决定不再向外出售这些毒药了，但是若有人中了这些毒药，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够擅自为对方解毒，否则便是犯了家规。”    这些话刚说完，怜倩儿便是理解了，购毒之人必是用来杀人的，若随便便被人解了，那么就侵害了购买毒药的人的利益了，又怎会被允许呢？    怜倩儿想到此处，不禁心神一黯，她心地善良，怎忍心看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便就此终结而见死不救呢？但却实不忍让雷虹为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雷虹却开口，自顾自地道：“我会再想想的。”    怜倩儿正沉思间，听到此话，知道可能事有转机，又惊又喜，不由得望向雷虹，却见雷虹面颊微红，呆呆地看着前方，不知想着什么。    怜倩儿见此，愣了愣，想到那张陌生的面孔，不由得猜测他的来历，也在心中暗问：他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情形至此，二人都是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怜倩儿开口道：“虹姐姐，没有什么事了，我便先回去了吧。”    说完，在雷虹点头间便转身离去了，此时二人也是没了往昔玩闹的心思，早早便各自休息了。    次日，朝阳初起之时。    雷虹静静地倚在床上，默然深思着，眉宇之间略显疲态，显是昨夜休息的十分欠缺。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雷虹微微振奋精神，道了声进来，一个俏婢启门而入，问候一声后，将洗漱的水具放好便转身出门了。    雷虹洗漱完，尚不及多久，“吱呀”一声房门开启，竟是怜倩儿。    怜倩儿一眼便是望出雷虹的异样，不禁掩口浅笑，忍俊不禁的美态看得雷虹也是一呆。    雷虹愣了愣，又恢复以往蛮横之态，轻锤着怜倩儿道：“有什么好笑的。”言罢自己也是禁不住笑了起来，一时屋内笑声不断。    二人相互调笑几句便又作罢。    怜倩儿静了静，小心问道：“虹姐姐，你什么时候救他呢？”她尚不知道，雷虹是否会救他，但却先有了救他的假设。    雷虹闻言竟是没有表示出反驳的意思，轻轻道：“现在还不行，在正午的时候才可以。”    怜倩儿略晓奇门之术，愣了愣，便是明白了，“日暮之寒”毒性极寒，应是要借助正午最盛时的阳气才好解毒，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讲究，转念一想：若有人中了此毒，如何能够挨到正午，又如何恰巧能够有解药呢？确是九死无生，制此毒的人当真是一代奇才。    雷虹见怜倩儿微微沉思，顿了顿又道：“倩儿你知不知道，怜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怜倩儿知道雷虹此来并非单单看望她的，另外还有封信件要交给她的爷爷，数天下来却未见到其人，自然已经有些着急了。    怜倩儿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清楚，不过爷爷临行之前说过只要出去十天左右，现在算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吧！”话语一转，嗔怪地瞪了雷虹一眼又道：“虹姐姐也不用这么着急，留下来多陪我几天也好啊！”    雷虹瞪了瞪她道：“当然是了，不过我爹爹托的事却不能耽误了。”说完又自顾自地在房间转了起来。    怜倩儿见此，拍了拍雷虹道：“虹姐姐，不如吃完早饭后，去我爷爷的乐室坐一会吧！”    雷虹闻言收起愁容，笑着道：“好啊，昨天晚上可没听到你弹琴了，今天正好补上！”    言罢，两人一路笑语地出门去了。    吃过早饭，雷虹便是急切切地扯着怜倩儿向乐室去了。    步行不多会，便是到了一间小屋前，这个小屋虽也在舫船之上，却又和其余的房间独立开来，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从外表看去小屋十分简单，并无十分惹眼之处，门楣上轻悬着一个木牌，上书“乐室”二字，笔法飘逸，力度均衡，乍一看，仿佛这两个字已经突出木牌悬浮半空一般，细看来，又让人有种清泉流水拂石而过之感，轻盈自然。    二人刚迈步入内，就见问生正小心地擦拭着屋内的乐器，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地。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四壁之上悬挂着数幅山水画作，其下却是错落有致地安置着各种乐器，琴瑟箫笙，一应俱全。    问生抬眼间二人来此，心中一喜，面上却是故作沉痛地道：“小姐是要弹琴吗？可有一阵子没弹了呢！”    二人被他那表情弄得忍俊不禁，雷虹最为直率，口中笑骂道：“真会瞎说，不就一晚上没有弹嘛，说的像是一年没弹了似地！”同时上前便要拧他。    问生错步躲开，笑盈盈地道：“不是，不是，应该是三年才对，小姐的琴音可是‘一日未闻如觉三秋’啊！”    被他如此生搬古语，两人都是噗地一声笑出。    雷虹笑道：“那怜爷爷的琴音呢？”    问生信口答道：“那是‘如隔三十秋’！”    雷虹眼珠一转，故作沉思，正容道：“原来你是说你家小姐的琴技只有怜爷爷的十中之一啦！”    问生一听一急，看了正哭笑不得的怜倩儿，慌忙笑着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刚才说的是怜爷爷的琴音‘十日未闻如隔三十秋’！都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怜倩儿心中却是明白，自己虽然得爷爷倾力相传，但琴技较之自己的爷爷仍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雷虹瞪了他一眼道：“不跟你胡扯了，我还要听琴呢！”说着，跑回去拉着怜倩儿的衣袖，让她坐到琴座上。    怜倩儿坐在古琴前，轻轻抚了抚琴弦，整个人便如同如梦般地将精神灌注其中，晶莹的玉指在弦上游动，泠泠琴声飘然荡开，雷虹二人早已安静下来，静静聆听，陶醉其中。    仿佛间，二人似乎置身于山林野道，空明的日光穿过枝叶漫漫洒下，其中还夹杂着林鸟的盈盈低鸣，甚至可见清澈如透明般的泉水轻轻滑过岩石，然后撒在地下，激起朵朵水花，“叮咛”之声，在耳际飘荡徘徊。    琴音一改，二人又似伫立茫茫草原，白云荡漾，风声轻扬，其中渗透出芳草的清香，野花的沉郁，让人置身忘返。    恍惚间，琴音缓缓收敛，白云、山野，飘然远去，一切重归于静。    二人稍稍回味，齐地赞道：“好美的场景！”竟是赞叹所见，而非所闻，然而这若虚若实的所见却是源于所闻！    雷虹回回神笑着赞道：“倩儿，你这曲《山原林野》可比上次还要动听啦，好像真的一般。”    问生闻言也是连忙附和道：“是啊，估计比怜爷爷也差不了多少了！”    怜倩儿摇头一笑，没有吱声，心中却知雷虹刚才说的“好像”二字，是分辨出了所见的都是虚幻的，须知她自幼不喜弄武却偏喜好音律，所以爷爷便将自己身负的《幻音琴谱》传授于她，也可让她有些自保的凭借，但她知道爷爷使用《幻音琴谱》弹奏的时候却可使人有种亦幻亦真，难辨虚实的感觉，问生二人不通此道，自然不会知晓，但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故而只是含笑不语。    此时，屋内的阳光正在从窗口向外缓缓移出，日渐近午，怜倩儿看了眼那缕缕光线道：“已经快到正午了，问生你去看看午饭是否准备好了。”    问生闻言应是便出门去了。    雷虹知道怜倩儿是借此将问生支出，心中明了。    怜倩儿问道：“虹姐姐要怎么解毒呢？”    雷虹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倩儿，先将他移到你房间去吧！”    怜倩儿一愣，道：“为什么？”    雷虹轻轻一笑，用手指了指屋顶。    怜倩儿见状，瞬间便是明白过来了，解毒需要正午的正阳之气，故要在阳光下才好实行，而自己因喜看夜晚的星辰皓月，屋内正好有一扇活动的天窗，正是最好不过的条件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柳眉轻蹙，思忖道：解开“日暮之寒”的方法是雷家十分隐密的秘密，势必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进行，难道真要这个人进到自己的闺房里吗？    小片刻过去，怜倩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吧。”明玉般的双颊也似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霞。    雷虹见怜倩儿点头心中也是一松，稍一思索道：“那么我让雷护卫把他搬过去吧。”    怜倩儿闻言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