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见风使舵

    夏海和董绪佳等人赶到永安县委的时候，县委书记杨兆勇破例在大门口迎接，并热情地将他们领到自己的办公室。杨兆勇才不过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干练而又富有亲和力，能放下身段虚心求教禽流感防控的诸多事宜，此等表现足可以将不可一世的齐仲强甩出数条街外，给众人留下极好的印象。    夏海脱困的同时范伟也带队进入永安县。因为莫勒格没有专门的兽医防疫队伍，连应急储备都欠奉，根本无法开展工作，省兽医局决定将临时指挥部设在永安县，好调动人力物力，只等着农业部禽流感参考实验室得出确诊的结论，就开始封锁疫区。    还是那块“永安欢迎你”的巨大广告牌下，负责迎接的只有检查组和齐仲强两辆车，再无前一日的壮观热烈的场面，一向喜欢排场的范伟目睹如此情景眉头皱得老高，这可是他从永安县升迁后首次回归，如此惨淡场面让他带来的这些下属怎么看？    齐仲强先前还带着大队人马等候省领导到来，兴致也颇高，可李翔的电话打来彻底浇了一盆凉水，随后来迎接范伟的各部门头头脑脑们就接到县委的电话，要召开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紧急会议，要求县委县政府下属各单位负责人必须到会，风向陡然一变，人走得七零八落。    永安县公安局内彪悍的一幕，像一阵风般转眼间吹遍永安县各级单位，县委书记以高规格接待刚刚还是阶下之囚的董绪佳和夏海诸人，其中意味不用言表，心思稍微活络的都意识到新来的县委书记这是要和县长摊牌了，形势不明的时候自然要明哲保身，便是那些来充场面的副职们也都纷纷找理由离开，现场只剩下齐仲强和孙仲联等寥寥数人。    “范局长，县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应对高致病性禽流感，杨书记特意派我过来接您，大家都在会场等着您的指示呢。”场面总是要圆过去的，虽然心里将杨兆勇骂了无数遍，可齐仲强这时候还不得不扯虎皮唱大戏。    “走吧！”范伟寒着脸说道，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想当年他接省里领导的时候可都是警车开道，车水马龙，但轮到自己回永安县却没享受到这种待遇，心中耿耿于怀。    回到自己车上，范伟才感觉到情形不对，因为在迎接的人中他没有看到戴军，虽然这种场合戴军不宜出现，可总归会给自己一个电话报告事情的进展吧，不光戴军，孙仲联的脸色也不好，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范伟陡然疑窦丛生。    范伟摸出手机想给孙仲联打个电话，把事情问清楚，这时候才注意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假疫苗事件恐败露，戴军不知去向。”……    等范伟重新走进昔日熟悉的永安县政府礼堂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可事情的进展已经容不得他唏嘘感慨，戴军这一跑把很多棘手的问题都甩给他，稍一不慎就能将自己的仕途给彻底毁掉，范伟也没心思和昔日自己的众多部下寒暄。    事实上那些昔日的部下们此时心情也大都忐忑，在会议之前杨兆勇直接宣布暂停县公安局局长李翔职务，刑侦工作都交给宋岩负责，要求各部门全力配合打好禽流感防控这一仗。    永安县昔日的范系人马都以齐仲强这个继承者马首是瞻，此时杨兆勇撕破脸皮将齐仲强依为臂膀的李翔直接拿下，其他同伙还不人人自危。    “下面我们请省兽医局副局长范伟对下一步禽流感防控工作做指示。”杨兆勇把主席台的位置让给范伟，会场上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范伟在永安县任职时十分强势，拉拢了一批人自然也没少得罪人，他调到省兽医局后齐仲强虽然继承了范系的人脉，但都各有各的打算，不再像从前那样抱团。随着李翔落马，其中少不了一贯的骑墙派这时候心思活动要找新的靠山，从掌声中就能听出形势再不如前，范伟心中黯然在所难免。    永安县的事情已经轮不到范伟去操心，他现在最头疼的是如何将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神思有些恍惚，坐在话筒前有不知从何说起，第一次有如坐针毡的感觉，随后就注意到坐在台下的董绪昌兄妹，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怒气陡升。    “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控工作是一项十分重要……”范伟来永安县之前早有发言稿准备，可此时哪有心情照本宣科，匆匆结束讲话，跟齐仲强交待因为路途疲劳想先去宾馆休息，至于其他事由他带来的诸多专家协商，最后汇总给他签批就成。    看着昔日的老领导此时无精打采，齐仲强心中说不出是怨恨还是同情，没有范伟齐仲强或许还只是一个工商局的小干部，可正是因为范伟才把他卷进禽流感，让杨兆勇抓住了痛脚。    政府会议历来甬长，领导一个个的讲话，十句之中倒有八句都是官样文章，但永安县这次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会议却简洁明了，县委书记杨兆勇分配完各单位的职责分工，就请省畜牧兽医总站站长董绪昌解说相关注意事项，会议就此解散，县长齐仲强连上台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与会诸人莫不有风向转变的共识。    这边开会，那边夏海也没有闲着，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许三给宋岩派人控制起来，所谓多处软组织损伤的诊断报告也给推翻，这时候人被带到县公安局，等着夏海过去与之对证。    宋岩到县宾馆接夏海，在车上对他说道，“郑天保已经停职，根据群众举报他在户籍科工作期间吃拿卡要，还涉及利用职权威逼数名女性和他发生不正当关系，这样的害群之马一定要清除出公安队伍，同时我们也要在全县公安系统内展开一次整风廉政行动，维护人民公安的形象。”    宋岩和夏海这样说实际是向他交代，当初夏海所说的要扒掉郑天保警服的事情已经兑现，自然是希望夏海不再继续追究他在永安县公安局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永安县公安局内，关于夏海身世背景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都说他是省公安厅副厅长的未来女婿，如此一来当初参与抓捕的几名警察压力都很大，郑天保给直接关起来，这些人更是心中戚戚，再加上有宋岩上位的传闻，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整个永安县公安系统内蔓延。    不论是否会顶替李翔坐上公安局长的位置，宋岩都不希望心态严重失衡的公安队伍再这样乱下去，整肃清理是必然的，可也得先稳住人心，一步一步地来。所以他必须说服夏海不要在这个时候扩大打击面。    倒是宋岩有些多虑了，夏海从没想着要追究谁的责任，他当初那样说无非是为了充场面，好让在场的警察有所顾忌，偏偏郑天保倒霉，撞在了枪口上，他表姨父李翔倒台，宋岩第一个拿他开刀立威。    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杨兆勇是外来户，在永安本地没有嫡系，苦于无人可用。宋岩在公安系统苦熬了二十多年，资历和威望都有，这时候主动靠过去，受杨兆勇重用已经毫无悬念。    “别的我也不多说，只希望今后在那间审讯室里，不管是谁都能受到公正的审讯。”夏海想起下午的遭遇兀自有些心惊肉跳，要不是吕林及时赶到他真不晓得这个夜晚会如何度过，会不会给屈打成招。    夏海不再追究，宋岩心里又踏实了几分，只是他心里还记挂着如何能将李翔的罪证落实，毕竟县里只是暂停了李翔的职务，要等着案情进一步明确才能拿出处理意见，这一切都需要从许三那里获得突破。    许三的待遇就比夏海好了很多，同样是在永安县公安局的审讯室，夏海由被审一方变成审问方，角色转换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而且审问程序十分规范，嫌疑人不会给光脚铐在暖气管上，被人修理。    只是宋岩对许三越和善，许三心里越害怕，因为从前留下的阴影，恐惧着宋岩有更凌厉的手段对付他，加之夏海这个最有力的证人就坐在审讯席上，也容不得他继续狡辩抵赖。所以宋岩问一句，许三答三句，唯恐遗漏，事无巨细将从禽流感发生一直到戴军找他栽赃陷害夏海的事都一起倒出来。    戴军的手段虽然拙劣，但有永安县县长齐仲强的支持，加上公安局长李翔的配合，要将一直给他们捣乱的夏海和董绪佳关上几天也不是难事。有了这几天的时间，他就能和孙仲联从容布置，并且借着莫勒格发生禽流感的机会从外省调一批合格的禽流感疫苗，将易感动物都重新免疫一次，彻底掩盖那些接种华业禽流感假疫苗而未产生免疫保护的事实。    但戴军怎么都没想到，夏海这样一个看似毫无背景，才从学校出来的小人物居然会撬动整盘棋局，因为他的关系陶莹找到了吕林，进而迅速化解这场危机。    案情明了，并且意外的侦获贾春凤处有能指证华业假疫苗的有力证据，夏海和宋岩一刻也不停歇立刻驱车去兴安镇取证，却没想到在这里意外遇到李翔，并且引发松江省公安系统最大的一起贪渎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