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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心计(下)

    “少爷,赏月呢,今天团圆节怎也不在家里呆着?”

    “有什么好呆的,不就是那样,一年比一年差劲乏味;哎……小翠,听说你今天还又去庵里上香了?”

    “呃……是的,去一会便回来了。”

    “那可曾见闻到什么没?”

    “见闻……”烟翠肃然道:“恰有你们家像在抓什么人——大举出动、满城风雨!”

    “是呵,最近一段可真不太平,就连刺客也莫名争相而出,似乎还大有些来头。”

    “刺客——大有来头?那怎的跑人家庵里去了?”

    “因为……据说他们似乎正在那一带活动,并且来往复杂,行踪诡秘。”

    “这……抓到没?”

    “暂时还没;应该已经出城了。”欧阳禄冷冷笑道:“此次便算他们走运,可别再有下回!”

    烟翠稍微一待,目光闪烁,“哦……莫非难道昨儿个你找我也就为这事?”

    “是……不错。”眉眼顿时凝聚,气息低促,“只因其中有两女刺客所使居然正为易水剑法?!”

    “易水剑法!这样呵,那少爷你是怀疑小翠我了?”

    “这……怎么会呢,小翠多虑了;没看刺客就在那一带活动吗?我是怕你遇到危险!”

    “对,少爷说的是,确实不大安全。”烟翠接道:“可她们怎会此剑法呢,又怎会没抓住?”

    “我正是不大清楚呵!”视线移开,声色放慢:“只知那位梅家女武功绝非一般,加之咱们也要活的……”

    “‘梅家女’……什么来头?哪里的?”

    “据说应该便为近海凌沚岛上的。”

    “什么……凌沚岛——梅家?!”

    “可惜呀可惜……”

    “可惜……对呀,纵使她武功很了得,但你们家那么多人怎能轻易给逃脱,况且还有少爷在!”

    “不说了吗,要活的;恰好下手也稍晚点,最终还是又让几名刺客搭救而走。”

    “是吗,多少刺客呀?”目光直打量那幅明亮而阴沉的脸庞,神情变得更加紧张,“哎……你不说梅家早没人了?”

    “谁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抹寒芒闪掠眼中,转瞬即逝,“罢了,过去的事且不说,往前看吧,日子还长着呢!”

    “也是、也是……前面日子还长着呢。”烟翠亦舒缓一下,挽起他胳膊,“少爷,我就真不明白了,府上为何非要破解那什么阵法,梅家武学肯定比你们好?”

    “这个……你只知其一呀!”欧阳禄啧了下嘴,“实话说吧,它可还是百年前威震八方的‘关中梅家’后裔!”

    “什么……关中、关中梅家?乃是传说的那个武学大家——天下无人能及?!”

    “怎么你也知道?不错,但我们得到的仅为外壳,那至上武学仍然远在天边。”

    “原来……原来如此!少爷,可你们至今还没破解吗?”

    “破解就好了;你是不知这阵法相当奇妙而诡异,想我大伯此等聪明人物花费十数载光阴犹未结果。”欧阳禄失声道:“放眼天下只怕也无可能破之矣!”

    “确实,倒真够难破的;少爷,莫非你也想人家武学?”

    “想——这世上想的人太多了,常言道:‘得不到才永远是最好’!呵呵……”

    “话也说得太绝对了吧?我就没心思想要,这世上最好的是自己!”烟翠轻皱着眉头,调转开去,忽又平淡道:“再者凭他那阵法曲折盘旋有多难总之强不过一个理——洞察入微、循序渐进、勇者无敌。”

    欧阳禄颔了颔首,“哎,小翠,你这话似乎还有点意思……”

    “是吗,哪里,大凡为人做事不都这样?”脸生一抹笑容,靠上他肩头,月光沾染,更加优雅恬美,“少爷,现在乃你们呀先欺负得罪了梅家才招致报复,否则有谁如此斗胆,况且又格外富贵显赫,日久天长总会引来什么忌妒埋怨的……高处不胜寒,自然之理也!”

    “对,不错;人多有是非、是非有争斗、争斗有胜败、胜败有恩怨,这也没办法的事。”

    “虽是没办法,却可以控制:多些忍让包容、多些沟通交流,大家尽量和平共处就行了。”言着又把头挑起,两眼照顾,“还有少爷你也是,一味雷厉风行采取强压手段,如今……迟早会出乱子的,刚不持久呀!”

    “你……出什么乱子?”眉峰疾速隆起,“不这样能行吗,谁叫我也只是个代笔操刀者?!”

    “是……少爷说的对;然为政之要重在得人,得人莫过于心,这就须讲仁义。”

    “仁义?满口假仁假义管何用,人活在这世上谁都逃不过‘势利’二字,古往今来皆如此!”

    “可是、可是光靠威逼利诱怎么成呢,总有……你看那……”

    “那以你这妇人之仁便能行?”欧阳禄随手将她拨开,连连指点,“你们妇道人家真是脑袋瓜简单,一根筋通到底!心儿倒蛮细、肠子又很软……难怪上不了台面、办不成大事?”

    “你、你……少爷……”泪花无声沁出,鼻翼有形扑动,“总是轻视妇女,妇女怎么了,同样为人、同样做事,不一定就比男的差哪里去,再说要没妇女你们如何生来、又如何传宗接代?”

    “对……不错,你们也只会生生孩子、抱抱儿女!”

    “谁说的?咱女子是没机会,要读书也能科举、学武也能从军,就见得比你们差吗、就见得……”

    “好了,这三更半夜……别说不到几句便在我跟前淌眼泪流鼻涕的!”

    谁想烟翠却更甚,泪珠直线滑落,锵然有声,一双眉叶亦连打颤,好似蝶在花枝,溢于言表。

    欧阳禄竖立片刻,也终而走上前去,给她抚弄,岂料对方倒顺势依偎过来搂抱住自己并且放出悲音,甚是难闻,“小翠……小翠……好、好……少爷我呢说话重了点,你可别生气呵!”

    “少爷……少爷,可我到现在都没个孩子没个儿女,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这……没有就没有吧,孩子好什么呀?少爷不要、咱们不要!”

    “不……不要那我做什么妇女、活着有何意思、将来年老又依靠谁?少爷,咱们还是……”

    “小翠,这乃没办法,谁教你……”双手按捺住她,欧阳禄含笑道:“看——还有少爷我在,怕什么?再说妇女无小孩也不怎的奇怪,人家庵里尼姑、妓院花柳全都一个式嘛,日子照样过!”

    “好呵,少爷……这并非没办法而是你根本不想!”声色已然变得沙哑,泪水再涌,“我能和她们比吗、我能和她们比吗?要真那样的话,小翠还索性就当姑子去,也不愿自己活活老死于此!”

    “胡说什么?小翠,以为少爷想吗,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实和你一般难过啊!这样,从现在起我每日都抽空多来陪陪,保证!另外再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你……好……好吧。”

    “嗯,就对了嘛!”欧阳禄揽着她纤细腰身,行走起来,“其实女人呵除生孩子外还是有不少优点的,而像你这么口齿伶俐、模样姣好、心思缜密、才智出众者则更为罕见!哦,又会剑术,真可谓巾帼伟丈夫也。”

    “什么丈夫?只盼做个真正的妇女,而我这点小技术还拿得出手吗,在少爷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也别这样说;单家剑法以柔克刚、扬长避短、精辟独到、堪称一绝,且能使人身体轻盈灵动,富有生机活力——你不正是吗?”

    “我……我……”

    “喏,多像这盆‘水仙’!”

    “水……‘水仙’?”

    “哦,世人皆称之‘雅蒜’,我倒觉得不雅,‘水仙’应该更合适,盖乃水中仙子也。”

    正见桌案上有个椭圆瓷盆,内中水不多,沙石间点缀丛丛茎球,叶片条条油绿,密集而又整齐,好似裙带飘展、好似手指伸举,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新鲜亮丽,尤为生动。

    “哦……是这样,少爷可真会……对了,那你把它送给我做什么?看有合昏!”转眼望去,一棵小树恰生长于床头与妆台之处,紧紧坚持,轻轻摇曳,说不出的欢欣激昂。

    “我晓得;这水仙在上面也孤单,正好来此作个伴,望你能喜欢——和它一样!”欧阳禄摸了把须,悠扬道:“待到明年花开,‘金盏’则是少爷,而‘玉台’则是小翠。”

    “少爷,你过奖了,我何能如此?沉石化骨玉为肌,借水开花成仙子!”烟翠拭袖一笑,“不过,人家还是比较喜欢合昏。”

    “人懂花,花才像人嘛,只怕人花两未知!”欧阳禄亦笑了笑,忽见案旁方正、苍青、明润的石砚下压着笺幅,其上似乎还书写数行字体,便取之阅览,“感君有怀——缘来一见长路丛,分量八载圆月好;寒风刺骨夹席卷,半途离乱委沙草;恐对雅蒜春秋颜,但怜合昏日夜貌;不论嫦娥偷灵丹,直教刚伐玉兔捣……这……这是你作的?”

    “是,一时兴起便写出来,学识浅薄让少爷见笑了。”

    “还好、还好;小翠,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少爷,吃再多苦我也不怕,小翠只是希望能与你携手相伴、亲如一家人啊!”

    “其实……其实自从那年接你回家我就莫名觉得该是今生难以割舍的人,似乎一切命中注定!”

    “少……爷……”手指紧抓,脸蛋深埋,温热的液体渐而润湿了彼此。

    “好了,小翠……”欧阳禄在其额头印下一口,多么轻柔,观月亮照旧,清辉似水,悄悄东去,“良辰、美景、醇酒、佳人,若得如此,实已幸甚,然命途苦短、几番风雨……”

    ——况古来斯心有何足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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