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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青楼美梦

    月辉流淌,夜色清净,风气中亦已夹带些许的凉意,街头巷尾少见人影,更显得冷寂而沉闷,偶尔闻及几声犬吠,不甚嘹亮;忽然,发觉有片区域,灯火通透,喧闹无穷,相对比较大,香车宝马,来回穿梭,花鸟珍玩,比比皆是,完全另一番景象,原为西市。

    中心两条街道交叉口处更耸立座巨大建筑,非常豪华峻伟,格外光辉璀璨,好比金山银峰、珍珠宝玉加点缀,竟是独占整块地方,仔细瞧见亦有九条屋脊,清晰分布,坡度舒缓,仿佛乃宫殿,然而欢声笑语夺人耳目、笙歌乐曲抑扬顿挫、彩带香风荡漾流传;在东南边设置拱形院门房,色泽艳丽,敬之又亲,正前照开,可却关闭,进去则发现它安坐坚固的台基,且凸出一部,檐角伸远、斗拱恢弘、柱身粗壮,颇具雄健张力,顶端同样装饰鸱吻,看起来像两重带回廊城楼,其实采用明暗相间技法,共达五层,如此精致特别,以至于总体显得不太协调,这迎面亭阁式横楣上赫煌书写曰:“翠云楼”,龙飞凤舞,气韵悠长,似乎还附着几许小字;众多鲜衣美服男子穿行过往,脸透红、嘴嚼舌,散漫阵阵脂粉油腻味儿。

    踏入便见是间厅堂,宽敞而虚空、明亮而平静,但看两排青红色绸衣护卫站班戍守,个个皆壮实刚冷、威武震慑,感觉府衙好似,原在里头还设道精制厚型活动门,旁边就置柜台,金漆油亮,另一侧则搭扶梯,雕栏镂刻,再过去方才别有洞天,当场摆放着百十张桌,居然这般开展侈阔,发现此恰乃四面立体式环绕布局,并与前者作嵌套之势,配合工巧,大方中正,高度也仅为四层,且每层又划分成许多厢房和幽室,按序逐级装备,顶部锦格花板上吊坠串串琉璃宫灯,如斯闪耀、如斯华丽、如斯闲雅,犹若那星辰,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此刻,堂内堂外、楼上楼下也已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一群群绿衣红袖女子参杂其间,或陪酒对饮、或打情骂俏、或扶醉留宿,尤看当中绣花台——吹拉弹弄、连唱带舞,多么熟练、多么美观,真乃热闹闹不眠不休,情切切无始无终,千般开怀,万种思量,风流缱绻,几度春梦,何问昨宵与明朝,繁华似锦好个夜!

    “秦皇汉武几更梦,铁血雨泪千秋老……鸿蒙生来折双翼,焚心沥胆带三刀……日月操戈成王业,睡醒一般破墙萧……令尊借吾大羽翅,必教天公俯首朝……哈哈……哈哈……”

    “少爷……少爷……”

    “长风万里英雄路,柔肠千转美人泪……春花秋月春花谢,今朝有酒今朝醉……”

    “借酒浇愁更加愁,花谢自会再花开……快别喝、别喝了少爷,我还是扶你……”

    “不、不……你不懂……你不懂啊!”

    “我懂、我懂……就因出征嘛……”声色清脆激扬,竟来源于这位头发碧波流连、瓜子脸镶杏仁眼、新月鼻生两小翼之人,特别是对竹叶眉,自然而巧妙,远望若山,近看似乎还笼罩淡薄的雾气,风流雅致、情韵天成至此,真叫人看上一眼便难忘怀,只可惜形容苍白灰暗,有些清瘦衰弱,衣着妆扮亦比较单调、冷淡、严肃,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好像习以为常。

    “懂什么你……也给我出去!”手臂一舞,这般痛快坚定,再瞧他眼袋红肿发黑、头面憔悴枯槁、周体酒渍脏污,都有些快难以辨认,居然正为欧阳禄,背对张高山林立百鸟朝凤锦绣屏风,辉煌耀目,独具匠心,并且工刺五行小金字:“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家,其德乃余;修之乡,其德乃长;修之国,其德乃丰;修之天下,其德乃普”,精练如此,何等壮美哉?!

    至于这是间大厅,虽光线较昏弱仍能感到严谨、温重、豪伟,而在两侧匀称排列十只几案,设置盆栽,左边皆多株、根部健壮紧凑、叶柄坚韧竖挺、粗厚发亮、含带锯齿、达二尺上下,像剑林一般,相当潇洒悦目,忽看还冒出条梗茎,附着个小骨朵,淡黄色、稍开放、好似莲,优美奇特乎实在稀罕;右则独棵、虬结、枝叶繁茂、单片对生、椭圆鲜绿、点缀不少花苞、粉白数瓣、皎洁无瑕,若冰雕玉琢,芳香四溢,透人肺腑,轻快欲飞;突觉头顶赤红如火,很灿烂,亦藻井也,内圈刻画盘旋金龙,舒展摇摆,口衔琉璃吊灯,外方角落绘作八仙鹤,首尾接连,羽翼竞拍,那般欢欣灵动、那般空旷辽远,叹为观止,原来此乃翠云楼五层。

    “少爷,你醒醒、醒醒吧!不能再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都要快两个月……”此女伸手便夺杯盏。

    欧阳禄胳膊一甩,“你懂什么?酒可为好东西呵……再加上女子——酒色、酒色……真乃世间绝配!你看看下面那些寻欢作乐的谁不是冲这两个字而来,大凡男人都难逃……哈哈……喝!”

    “不!少爷,你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也是人、也是个男人!小翠,斟酒……给少爷唱歌!”

    “少爷、少爷……瞧瞧你现在都成什么模样,好好照照镜子,到底是人是鬼——知道我有多难过、多心痛?!”眼睛荧荧转动,手指紧紧抓扯,“难道就真要意志消沉长醉不醒尽折磨自己?这还为意气风发雄心万丈的侯爷、还为勇敢坚强胸怀大志的欧阳禄、还为那个我……”

    “大胆!”但闻砰地一声,满案翻荡,“少爷名字是你叫的吗?给我滚出去……唔……唔……”

    “你……少爷……”手臂急忙拍抚,谁想被他一把狠劲推开,跌坐下去,泪珠随之脱落,给原本无色的脸蛋增添了些许光泽,可身子却又不禁跟着打颤、气喘起来,看到掌心竟已然布满鲜红,地上青瓷碎片如此刺眼,互相映衬,面目何在?

    “少碰我——还不快走?滚!小……小翠……”双眼登时撑开,欧阳禄一下扑去,抢过她手就认真观摩,“对不住、对不住……我并非有意的……疼不疼、疼不疼……”

    “不……不……不疼。”

    “不疼?怎么可能,都成这样!”衣襟一扯,正要给她擦拭却又顿住,“起来……来!”

    “没……没什么!”手臂连抽了几下,无奈对方抓得甚紧。

    “什么没什么?是少爷不好,走——快到房里……”身体刚站立,未想接连摇晃,觉得重达千斤。

    “好了……还是我扶你吧!”嘴角不禁裂开,笑得这样苦涩而甜蜜,身影柔软中彰显坚强。

    “什么……行刺信阳侯……你不是开玩笑吧郑公子?!”

    “这种事我又岂会开玩笑?只要抓住信阳侯,他们家必不敢动,广州方才可以重见天日!”

    “话是没错,但这信阳侯党羽侍卫众多,咱们根本难以近身!何况他自己不也很有一手?”

    “这个别担心;据我几番打探与日夜摸索终于发现他因六月起兵未遂而情绪失控,直至如今闭门谢客天下大事不管,似乎已得精神病……更令人高兴的是竟没呆家里,此刻应该还在那翠云楼,身边侍卫并无多少,只要咱们联合行动抓好机会一举冲上——必能成功!”

    “哦……当真?这倒是个不错机会……可郑公子,以目前局势纵使抓住他恐怕也很难说呵!”

    “不要紧;在岭南还是有很多大部分民众遭受他欧阳家压迫而苟且生活,一旦将其阴谋公诸于世,则会得到广泛响应和支持。”郑进高扬起手,又定然道:“另外还可以争取循州的本部人马!”

    “对、对……有理……头,我看可以试试,若能成功,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钟兄,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务必把握住啊!”

    “也罢,行……我们还能不信郑公子——就依你!”

    “好!钟大捕头就是钟大捕头,我果然没看错,那咱们……”

    “豹哥,看——到了!前面就是……”

    “哎……哟……这酒楼好热闹、真够大得可以的呀……还有女人声音?!”

    “这……怎么看上去有点像青楼、妓院?”

    “不错,正是妓院!”

    “什么……竟有这样大妓院?!乖乖咚……还真是第一次……”

    “是呀……它绝非一般妓院能比,也才建没几年,其实乃为‘楼外楼’,前后分隔开,如此样儿的四不像——呸!”郑进咬了咬牙,怒色满面,“天下之大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家,简直龌龊得要命!”

    “这样……楼外楼……那它为官妓还是私营?”

    “哦……以前为官妓,是从长乐坊搬迁过来的……现在只要有钱就可以进。”

    “这么大家伙怕也花费不少钱呵……郑公子,那今晚到底如何行动?”

    “不急,我们先好好吃上一顿!阿猫,把车停稳了。”

    “豹哥,这门口都是车子,不好停呵……”

    “那就……往旁边去点。”

    “华公子、几位贵客……慢走、慢走……常来、常来……”

    “好、好……翠云凝昨宵,紫气焕今朝;半分天下色,十里香如故……真是一点儿也不错!”

    “多谢、多谢……不送、不送!”只见此名中年发胖妇人,浓妆艳抹,分外妖娆,两颗大眼睛滚动着,直把手绢招摇起,“哎、哎……各位公子哥儿、老少爷们……来、来……进楼吃杯薄酒、听段小调……咱们这里姑娘可比西施、赛貂婵……一个个水灵灵、娇滴滴……好的不得了!”

    “老……阿猫、阿狗,你们带领兄弟们在外守候,随时准备接应!”

    “是,豹哥,兄弟们一切都听你的!”

    “好……苦等几年了,成不成就看今晚?”郑进双目一聚,低沉气息,“钟兄,各位……咱们走!”

    “哎哟……这不是郑公子吗?又来捧场了……感谢、感谢呀!”

    “别客气、别客气……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只要你招待周到,本公子自会多多捧场。”

    “那是、那是……肯定、肯定……快、快……各位客官,里边请、里边请……”

    “我说吕二妈:今儿这客人生意怎么样呵?”

    “托你的福……还好、还好!”

    “我看也是;吕二妈你老现在可真的越活越年轻了!”

    “呀……郑公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我这半老徐娘哪比得上你们年轻人呵?!”

    郑进一行走入楼中,看到堂内护卫虽不算多好歹有二十来个,然精神明显已没那样振作,甚至于或者互相低声闲谈,又见前面两位守门者亦在私语开小差,心头愈发欢喜。

    “郑公子,你今儿个来跟以往一样呢,还是……”

    “哦……吕二妈,今天交了几位新兄弟,把你们这上好的叫来!”言罢一块黄灿灿金子压过去。

    “哟……郑公子最近在哪发财呢?”

    “说笑了,我哪比得上你呀?”

    “咱们怎么能比呢?好了、好了……没问题……来人……快去叫唤‘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吕二妈把金子一塞,“郑公子、各位客官……这边,请进!”

    大门一开,立见是片喧闹的海洋,歌舞升天,笑语连绵,让人眼花缭乱,莫辨东西南北。

    “嗬……这人真是挺多的嘛!”

    “是……是有点多;郑公子,你们厢房请……”

    “不、不必!我就喜欢热闹……看——那儿有张空桌;走,咱们过去。”

    “这……也好、也好……主随客便;郑公子,那你们稍待,美酒佳肴马上就到。”

    “哎……哎……老鸨、老鸨……我说你们这里什么‘双绝’——烟翠、云霞……怎还不露面?本爷可是花了大把银子特地赶过来的,等到现在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

    “哎哟哟……我说这位大爷,她二人乃是咱们的招牌,哪容易就见着了?”

    “招牌?再好招牌也是给人看的,岂有整天不见客之理,这就等于没嘛!”

    “是……是……但这也要看什么人……”

    “什么人……什么什么人?不就要钱吗,本爷有的是!老鸨,你给我去叫她俩下来,陪咱们兄弟喝几杯、再过一夜,如果真高兴,别说赎身也行呵!”

    “对!就是……尽管去叫她们过来,这世上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小美人,你说呢?”

    “哎呀……大爷,我们可不是什么东西!”

    “还不是一样?来……亲口!”

    “我看几位客官是头一遭来喝多了吧?”吕二妈登时放下脸色,哼哼道:“还没听说她俩只卖笑不卖身?!”

    “只卖笑不卖身?哟呵……还挺干净的嘛!那行,本大爷我买笑,你叫她过来。”

    “行……可以……拿钱来。”

    “多少?”

    “千金!”

    “一千两……挺贵的呀?”

    “没听过‘千金一笑’么?嫌贵就别张口说大话,好好吃你的酒。”

    “不就一千两银子吗,可别太小看人,本大爷我至少还付的起!”

    “不错,咱们家财万贯、金银满箱……赶快去叫吧!”

    “笑话……大爷,你们没听错吧?我说的可是‘千金’,而并非‘千银’!”

    “什么……一千两黄金……买个笑?!”

    “这……这世上谁买得起呀?只要是个人……罢、罢了,大哥,我们也不稀罕,正好将就省点力气……来……喝酒、喝酒!”

    “臭婊子、贱货……装什么清高?!”郑进低叱一声,“以前天天搔首弄姿讨笑卖乖……你们不知道,其实这翠云楼真正幕后主人应该就为信阳侯,而那两个婊子恰好也是他的心腹。”

    “哦……真的?想想也是,这么大场子没个人罩着……倒难怪将此分作两部。”

    “嗯……如此说他肯定就在前楼里了,然这要一旦行动起来怕也会有些麻烦?”

    “是呀……这只老狐狸可奸了,不过今日算他在劫难逃!”郑进眼睛上移,凝望那座别样的楼阁与天窗,显得赤红又灼热,“罢、罢……酒菜到了;钟兄,来……咱们先尽管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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