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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回 鬼偷籍无名(上)

    忽地一声暴响,中院一间大房瓦面穿了个洞,郭渑撞破屋顶飞了上来,手里提着万祖基。()紧跟着又响起一声,非凡也破瓦而出,阻断他们去路。

    万祖基被带上了屋顶,乍看到院落林子里到处都有归一教和武盟的人在厮杀,密密麻麻,足见归一教灭自己的决心,直吓得身体僵硬不听使唤。郭渑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心知这时万万不能将他撇开,遂带着他回身往后奔。非凡大步紧跟,手中剑微微颤动,剑尖指准,直追郭渑的背心。郭渑挟着万祖基奔出十几步,见非凡并不比自己慢,遂而转肩,回圈右手,中、食二指骤长侧敲在剑脊上。剑被击偏,非凡就势使剑划出几道乱弧,消去异劲,还以连砍带削。郭渑正身以对,或化指为刃,或弯曲成爪,五指变化,拿捏夺挡,视利剑如无物。

    非凡持剑斗空手的郭渑,没过多久剑身就又被他的指刀敲击了几次,手腕微感发麻,不禁暗佩内力深厚。为防剑被夺走,他剑棋迥换,长剑抖擞,笼罩的范面陡然开拓,剑影撒开吞盖郭、万两个人。郭渑手长不及剑,对敌他高超的剑法,若是空手,尚可计较高下,提了万祖基这个累赘又要确保其不受伤害,就难免力不从心了,便一手支应铁剑,一手带人闪避,倒履如飞。万祖基痴了好一阵后,往日的胆色终才恢复,自知这时再倒向归一教已不可能,挣开郭渑的手以拳脚相助。

    邱仆承这时候幡然醒悟,抓住谢蜒溪手臂拉开她道:“我明白了!你们真是用心长久!”谢蜒溪白了他一眼,似在说,“你才知道!”,道:“我们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胆敢背叛归一教者,唯死一径!无论逝去多少岁月!我们付出多大代价!”邱仆承万般感慨,每一支力量的存在,都有他的生存之道,谁也无可厚非,百家言说,大道同行。反倒是汉家子弟们经汉唐“独尊儒术”的长久教化驯养,将这份狼性和先秦遗风逐渐抛弃,谓之蛮夷,可怜可悲!

    邱仆承见非凡以一敌二并不吃紧,而归一武盟也在僵持,正想着双方还要拼出多大死伤时,眼角瞥见一排树上一道残存的影子飞掠而过,不禁大吃一惊。向着来人定睛一看,冷月已闪过树林,一越飞过前院,横刀甩手,化作一道白色电光直袭郭渑,人也紧随而至。(请记住

    郭渑察觉不妙,将万祖基护在身后,戳指荡开非凡的剑,反手一偏,说迟实快,指尖搭在了闪电般飞至的横刀刀身正中,同时吐出真气。真气将横刀荡偏两寸,擦他颊侧斜飞开去,此时冷月轻点瓦面也近,不容他准备,拍掌追袭。郭渑指张腕翻,手只在方寸间周旋就迎了上去,两掌相合,劲气四溢,掀屋震院。

    郭渑功力只催发到七成,对掌后身体略偏,诱使足下一重,承瓦木板“咔嚓”断掉瓦砾簌簌下落,他连忙疾退几步缓势。冷月其实这时也不好受,却乘机又拍出一掌。郭渑尚未来及凝聚真气,便欲再退,不虞冷月手掌突然偏开一尺,他暗呼不妙,就听见万祖基哀嗥一声,乃后冷月立即飘然退后。

    原来冷月紧逼郭渑之时,非凡仗剑迫万祖基至郭渑翼外,冷月第二掌趁机截杀。万祖基被非凡断去去路,惟有以拳接掌,却不知冷月后一掌取自《囹圄心经》,歹毒异常,加上他内力远逊,卜一接触,手上便传来撕肉碎骨的剧痛。骨头自拳背寸寸裂断,过肘逾肩,沿脊下足,周身一段段软下去。

    无论是武盟的人还是归一教的人,听到万祖基的凄惨叫声不约而同全住了手,仰望而去,只见先是他的手耷拉垂下,跟着身子如一摊稀泥坍倒,坐下去竟没压跨瓦面。郭渑看着万祖基已毙,双目圆睁形容甚是恐怖,惟有惋惜收手。

    邱仆承注视着谢蜒溪炽焰般的目光,那是一种杀戮之后畅快淋漓的眼神,他从未见过她流露过此等肆野的癫狂。片刻后,谢蜒溪才转回头来,目光已变得妩媚,却见邱仆承盯着自己出神,亦喜亦羞,叱道:“看什么看?”邱仆承回过神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头母豹要吃人,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神态。”谢蜒溪略带失望的幽声道:“难道你非得人家对你那样才满意么?”邱仆承错愕,暗想这又哪跟哪,旋即明白,她说的是两人关系,他日会否变作水火之势。忽见她眼里流露出留恋之意,暗惊,她要走么?竟生不舍之情。

    果然谢蜒溪昵声道:“仆承,我要走了,你要时常想我!教中兄弟这次死伤甚多,我不能不去抚慰。”邱仆承眼前浮现出模糊的圣洁修饰和神态的谢蜒溪,却怎么也不清晰,自觉好笑,她哪沾上边了。点头道:“应该的!”谢蜒溪怨道:“就不能多随人家些日子,哪怕说回中听的话吗?”邱仆承差点脱口答应,镇了镇心神,这才道:“你去!我会想你。”

    万祖基已死,这时候双方的人都没心再打下去,各自都往己方人群聚拢。归一教众背起死尸,扶着伤者,在冷月的带领下,慢慢散尽。谢蜒溪收拾伤情,嫣然笑道:“你要记得说过的话多想我,休要骗我。”在树枝上轻轻一按,翻身落到旁边树上,一棵一棵树隐去,直到邱仆承再找不到那片蓝色。

    武盟的人无比沮丧,将所有剩下的尸体聚集排列整齐,最后才有人去捡万祖基的尸身。一些人见为了个万祖基死了上百武盟的人,愤愤不平,向着地上钉吐唾沫。邱仆承自是不会选择这个时机去而复返,看了一阵,也偷偷遁去。

    邱仆承渡过长江抵达南岸金陵渡后,入境江南东道润州,开始收敛形迹,沿江南河往余杭均是雇船渡行,居行低调隐匿。藩镇此带的乃镇海节度使高骈,其人一代名将,昔年御党项、抗吐蕃、治安南、平郓州、修南诏,立下赫赫功勋,因军功累迁秦州刺史、安南都护、静海节度使、天平节度使、剑南西川节度使,又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备受尊崇的相使,深得朝廷信用。黄巢祸乱江南时,朝廷又转任高骈为镇海节度使,专派剿灭义军。高骈部下张璘、梁瓒、陈珙等诸般猛将聚集如云,义军进军江西、浙东两次均以大败告终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秦彦、毕师铎、李罕之等数名将领投降。故而义军入闽南下,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润州实际就是高骈的治所,邱仆承还坐在船舱中胡思乱想,船慢慢停下,未等他呼问船家,舟身忽地沉顿了一下,似有人跳上船头。几声重步之后,布帘掀起,一名寻常穿束的魁岸壮汉佝身走进,看到邱仆承深深一揖道:“邱少侠路过僻地,张璘有失远迎,莫大罪过!”邱仆承第一眼见上就知他身份非比一般,等他自报家门后仍忍不住心惊,暗道还是泄漏了行踪,道:“阁下就是张将军?久仰大名!在下正在矛盾是否登门拜访呢!就怕自个儿微不足道,被人扫地出门。”张璘叫道:“谁敢!看我打断他的狗腿。张璘若能先知邱少侠路过,早出城百里相迎,高大人纵不在家,也要昼夜兼程,赶与少侠一见。”邱仆承暗想原来高骈现下不在城内,微微一笑道:“蒙张将军厚爱,在下受宠若惊!可惜在下乃朝廷通辑要犯,让将军惦念,实在心底里瘆得慌啊!”张璘放声长笑道:“邱少侠说笑了!不多说了,邱少侠途经润州,兄长我必须一尽地主之谊,少侠务必成全!”邱仆承看不出他真诚还是虚伪,料猜他若动杀机,舱外早布置了重重兵马,心下一横,恶从胆边生,暗想他若不怀好意,正巧除掉这个义军的心腹大患。当下道:“求之不得!能到张将军府上作客,他日回到黄大将军帐下,仆承好有一番吹嘘炫耀的本钱!”张璘不动声色,伸手作引道:“请!”

    邱仆承出得舱外,才见张璘只带了几个随从,且没佩任何兵器。张璘引他入城,一路给他详解沿途所见,分外客气,直到在一座对街开门气势非凡的府第前停下。邱仆承见大门门楣匾额上题的是“高府”,门外灯笼也记的是“高”字,就知道来到了高骈的府上。门口一名四旬儒生守候在外,会上两人和声道:“这位想来就是邱仆承少侠了?今日一见,果非凡人!朽人覃西延,有幸拜见!”说罢行了一礼。邱仆承还礼时,张璘介绍道:“覃先生博通天象地志,乃高大人左臂右膀。”可他并不真正高看高骈的这个幕僚,简单说一句,便引邱仆承入府。

    高骈不在府内,张璘表示礼遇,不避讳忌当起了主人,遣派高府上下周调各职,许久后才有空入客厅将覃西延换下,先致了个歉,道:“覃先生早有吩咐准备,午时盛宴替少侠接风洗尘。”邱仆承道声“客气!”,又与他道谢。闲扯几句后,张璘终于道:“悉闻介文海死后,黄大将军将责任迁怒于少侠身上,此传是否有心人造作?”邱仆承淡笑道:“事是有的!”张璘见他不愠不恼,惜叹一声继续道:“黄将军真是——唉!意气用事。也对!邱少侠此等人才,应遭天忌,非是秦孝公唐太宗之辈的人物,不可容量。”邱仆承明知他意在招揽自己,听了仍有骨头三分轻,顺着他的话自怜道:“生不逢时,悲哉憾哉!”张璘怪怪的看他几眼,忽笑道:“邱兄弟年纪尚轻,却饱历风雨江湖,叫人折服。只是许多英雄人物,邱兄弟未必就个个识遍了,至少高骈将军邱兄弟是没见上的,何不等与高将军会过后再作感怀?”邱仆承道:“哦?高大人要回?”张璘道:“我已飞鸽传书,至迟明早,大人定将回府。”邱仆承惋惜道:“可不巧!在下下午就要赶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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