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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回 轻舟已过山(上)

    张关放被缶逼得一退再退,少顷后才得隙抽出一根盘在腰间的五尺长精钢短链,持链一端抽向瘳由握在缶中间的手。铁链一吞一吐,如异兽之舌,眨眼击至,瘳由带缶缩手,轻轻避开。

    铁链越过缶杆,张关放瞬即收手,链尾卷在杆上,正要发力抽回,瘳由已持缶迅速挽了半圈,将链解脱开去,继而平推铁缶,发蛮力来冲。张关放退开两步,收回钢链,找准瘳由的几个空隙,刚想再退一步击链反取,闻见路荣彩大叫一声:“不可!”他左脚已退,下足踏空,才知已至台上边沿,急忙蹬右足发力,跳高跃到旁侧站稳再图后着。瘳由早算计到他有此应,击缶连抢七式,封死他左右去路。张关放无奈往后飞起,空中再次挥链卷住铁缶,欲借力从高空经过,一拉才惊觉链端轻飘,根本借不到半分力气。原来瘳由发现了他的企图,发力将缶顺钢链抛了出去。

    张关放背退着落台下,铁缶跟着砸至,他抡起钢链转了个圈,轻轻一抖,铁缶松脱飞回台上。瘳由将缶接在手里,抱拳道:“承让!”张关放铁青着脸,默不作声回梅山派。

    郭渑看不过沧浪派又胜一场,讽刺道:“瘳大侠的毒清得真干净,无大碍了吧?”瘳由笑笑掩过,颇为得意,趾高气扬赴下台,沧浪派剩下那名叫叙贲的弟子不消再等替了上去。群雄中有人气恨已极,破口大骂梅山派人窝囊,被藤代远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过,后续的话胎死腹中。

    沧浪派最后一擂,这次没多少人争了,大家心知肚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们胜出。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实力并不咋地,硬在群雄眼皮子底下一步又进一步。今天若让他过关,明天就指不定夺下武盟盟主之位。沧浪派每多挺进一步,就越令人忌惮,越让人怀疑它与归一教存在瓜葛。

    左曲仪再次向郭渑请求出战,同时另有两人也有同样诉求,分别是虚谷派卜从火和天南派鲁潜。三人中选左曲仪最为稳妥,郭渑自然识得该怎么做,台上叙贲似跟他心灵相通般,懒懒瞧了一眼卜从火和鲁潜道:“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一起上都不是爷的对手!还是让这位章柒门的壮士出手合适,他值得我参加这趟武林盟会。”鲁潜有纪重天在一旁制止还好,卜从火闻言悖然大怒,喝道:“你算哪路东西?口出狂言,爷爷今天就让你见识虚谷两行拳的厉害!”郭渑和左曲仪一听叙贲之言立知他在使诈,意在挑选相对较弱的对手。卜从火尽管是虚谷派出类拔萃的弟子,但和左曲仪相比,仍差了一截。左曲仪道:“卜大侠息怒,切莫受了这人的激将法。”莫应拾也能识破叙贲的诡计,但他想卜从火对付一个沧浪派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便是对付万祖基也不在话下。左曲仪相劝,多少有点卜从火会输的意味,他听了有点不舒服,道:“虚谷派知道左右双侠的威名,怎么,虚谷派的武功就收拾不了这狂枉小子?”左曲仪尽量心平气和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沧浪派的人没有一个是良善老实之辈,他们的任何举动都应该严密防范。”莫应拾心火稍灭,道:“各位放心,从火也算我虚谷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收拾此人,易如反掌。”卜从火紧跟着道:“卜某保证,不胜此场,便以死相谢!”话说到这份上,师徒俩语气里已存不容商量的意气,左曲仪、鲁潜不便再争,郭渑也只好顺应。

    卜从火一登台,叙贲摇头叹道:“真话还真没人爱听!”说着从腰侧抽出一对尺许长的短棍,形式似极擂鼓用的双捶。卜从火讥笑道:“哪家梨园子偷来的擂子,你不会就是个敲锣打鼓的杂役吧?”叙贲一本正经道:“惭愧!不才先年投军,不曾肉博刃血,倒练就了擂鼓的活计,从此手痒难耐,无鼓可擂时就找个人替代,也算聊以自慰。”卜从火如何听不出他话里揄损,反笑道:“我想只有你家叔舅肯站着让你打吧!”叙贲笑了笑道:“是吗?你的肩。”卜从火还没明白,忽觉眼一闪,一阵风乍起乍歇,右肩上轻快的被物什弹了两下。这两下极轻,点到即止,乃叙贲偷袭得手,手下留情。

    群雄无不惊骇,叙贲虽是突袭,可事先也算有提醒,他仍能得手,速度之快,武功之高,比沧浪派其他弟子不知高出了多少倍。卜从火这时才惊醒遇上了一个深藏的高手,暗悔刚才将话说得太满,兴许今天真要丧命于此了。他暴喝一声“鼠辈!”,舞拳冲了过去。虚谷两行拳上行、下行;天行、地行;手行、足行;短行、长行;阳行、阴行;实行、虚行;快行、慢行;正行、奇行。上为天,下为地,手为阳,足为阴,实为正,虚为奇,两行相克,两行相生,两行相往,两行相随,端的是变幻无穷。卜从火内功高强,招法纯熟,字诀得当,手挑、斩、砍、拦、封、弹、撩、钩、撞,脚蹬、踹、剪、绞、缠、绊、勾、扫、捆、踩,方行无俩,叙贲饶是厉害,也选择避其锋芒,见招过招。

    百招过后,卜从火猛烈的攻势仍没取得任何收效,真气难继,败迹初显。反观叙贲,以逸待劳,悠闲自得,就连莫应拾都暗骂弟子冲动误事,群雄也只有等着明天继续欣赏沧浪派的好戏了。

    叙贲又游斗一阵,忽然对着卜从火打来的双拳提棍疾敲,卜从火“啊”声大叫,急急收回拳头。就这么短暂工夫,他的拳头竟已似雨点般挨了十几下,生痛入骨,好在对方没用上内劲,否则这一双手连骨头恐怕都已稀烂了。叙贲君子般退到一旁,单手握双棍负在身后,幽雅笑道:“以手为鼓,其趣无穷。”卜从火恼羞成怒,不顾伤疼和真力耗竭,交织双拳靠身近打。叙贲避过他的劲头,挨让一路拳法后,倏地闪身转到他背后,“咚咚咚……”又是一通鼓捶,边捶边叫道:“以背为鼓,其趣无穷。”他仍没用内力,卜从火不至于立刻便倒,但巨痛难忍,又气得吐血,一想到往后难有颜面在江湖上立足,转身怒打。叙贲轻巧避开,提棍又有他肋下快打几下。卜从火沉喝一声,不等他话再出口,左手倏忽圈转,猛地击出一拳。这一拳又快又狠,叙贲竟然没能避开,生生挨了一记,鼻中闷哼一声时,起棍照着卜从火后脑砸出。挟怒而出,用尽了他十成功力,卜从火无力规避,后脑着力,头骨尽碎,七窍流血,软软瘫了下去。莫应拾悲呼一声,出手相助为时已晚,跳上台欲要报仇。卜从火临死一拳竭尽余力,叙贲受的内伤非同小可,哪堪再来一击,万祖基几乎在同时匆忙上台相护,与莫应拾恃目而对。

    郭渑轻咳一声,道:“莫掌门,拳脚无眼,叙贲出手虽重,罪过不轻,却没破坏规则,还请节哀!”莫应拾悲愤之余尚算清醒,只图此仇后报,抱起弟子尸体退了开去。郭渑冷冷打量万祖基师徒一眼,朗声道:“沧浪派通过挑战,诸位可有异议?”群雄再不情愿,也得接受现实,又庆幸卜从火临死前做了一桩大好事,重创叙贲。这家伙藏得实在够深,瞧他展露出来的武功,武盟中几乎没有几个年轻弟子能是他的对手。

    “可还有何门何派要求摆擂?”郭渑又等了一会,无人应答,“那好!老朽宣布,今日比武告一段落!最让人期待的,会盟之战,明日登台!”

    天南派众人回去客栈,邱仆承和花图另找了间酒家,痛饮一番后才回。纪玲一直在等候他们,见邱仆承一身酒气,蹙眉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花图酒喝得猛,这时候说话有点绕舌头:“都是和尚、是和尚,弟妹莫生气,喝高兴了!”纪玲俏脸微红道:“我可不是你的弟妹。”花图酣笑道:“知道知道,现在不是。”纪玲怕他夹缠不休,不去多加辩驳,瞪了一眼笑着看热闹的邱仆承。邱仆承忙道:“你爹和师叔歇了没有?”“还没有!也不早了,你还找他们吗?”纪玲好奇问道。邱仆承点了点头道:“对!呆会儿也要出去拜访几位前辈。”花图替自己和纪玲问道:“刚才怎么没说,要紧吗?可别陪和尚喝酒误了正事。”邱仆承道:“我一直在思量对策,方才才有计较,还是见了纪师伯他们一起说吧!”

    “找我吗?”李厚山突然现身说道。

    众人到了纪重天房内,邱仆承问李厚山道:“李师叔,叙贲受了重伤,明天四个门派会怎么安排比武?”李厚山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道:“正常状况四个门派是两两抽签分趟比后再比,现在叙贲受伤很严重,沧浪派若还坚持派他比武的话,只有我们这三派分出个你我他后,再和叙贲较量,这是起码的武会准则。你问这个干嘛?沧浪派还有威胁吗?”邱仆承慎重道:“我在冷月滩时,知道囹圄心经里有一种秘法,能使受内伤的人在顷刻间恢复如初,代价是日后会元气大伤,内外伤痊愈的时间会成倍增加。我怀疑叙贲今天挨受卜从火的那一拳,是故意的。”

    “叙贲能恢复功力?”李厚山起身叫道。众皆震惊,继而忧心忡忡:“按照明日的规则,代表门派参加比武的人,不管面对几场,只能是唯一一个,血战到底,不能更换。这叙贲放在年轻一辈实乃顶尖的人才,正常比武他取胜的机会都很大,何况还得渔翁之利。”

    花图喝了两碗浓茶,酒醒大半,道:“为了《北斗密注》,所谓的英雄豪杰能拼个你死我活,那七个人暂且不提,光个梅山派可是要削尖脑袋去抢的,当初为了焚剑,哼……”他迎望邱仆承,旧话勿用多提。

    李厚山在房里踱步道:“事隔五年,左曲仪再和奉天齐较量,未必依然能够胜得了他。我们再一掺和,关系更乱,除非,除非咱们和章柒门都让给梅山派。但关键是藤代远只意在密注,召领群雄对抗归一教,他不会全心全意。”纪重天稳于座道:“归根结底,还是《北斗密注》惹的乱子。”纪玲见邱仆承始终不急不躁,记起他说过想到了对策,推他一把道:“你有办法是不是?快说,不许卖关子。”众人闻言都盯紧邱仆承,看他是否真有办法。邱仆承微微一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有人会反对,还须联合其他几大门派的掌门才行!”于是便将想法说了出来。

    花图听完狠狠拍了一下酒葫芦叫道:“真他娘妙!和尚就想不到,还是老弟你聪明!”邱仆承谦虚道:“凑巧想到而已。”李厚山道:“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去联络各门派的好。要不要我同你一起去?”邱仆承道:“不必!这事还是隐秘些好。”李厚山点头赞同。

    不多久邱仆承就独自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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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痛悼念七十四周年前在南京大屠杀中遇难的三十多万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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