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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回 岭外天外岭(下)

    纪方之战足足鏖战了一个时辰,接下来上午的时间和整个下午,各门派几近都派人试了身手,唯岭南派弃权,宣布退出所有的比武,没再派人上台。 七路中文这一天属于二流门派及其弟子的,一些大派身负重望的俊秀即便下场,也仅是练练手,胜一场就回去了。天南派也下了几名手痒的弟子,全胜而归。鲁罕本不愿意今天出手,只是被师父范奎强迫,才不情不愿的斗了几场,五战连胜。

    这一天本该这么过去,可就在下午快休武时出了点乱子,梅山派的一名弟子陈大晃在胜了他的对手后得意忘形,随口侮辱了对方几句,惹怒郭渑要废他武功。被侮辱的门派也据理不休,宣称自家的门神官小,请郭渑及武林同道主持公道。

    武林中人,混迹江湖,出生入死,自习武的那一天开始,就已把性命交出去,就注定要从失败的泥泞中趟过岸,谁人不曾输过?对对手的尊重便是对自己的尊重,败了给以羞辱,这在武门中是相当忌讳的行为。传授陈大晃武功的是他父亲陈回革,此人乃藤代远的师弟,平时溺爱儿子疏于管教,这时犯下众怒只能向掌门师兄苦苦求情。藤代远顾及师门情谊出面调停,但郭渑在是非上向来铁面无私,拒不轻饶,最后是姚知诤以形势相劝他才让了一小步。

    陈回革父子当着群雄的面向受辱之人致歉赔礼,尔后断陈大晃一指以示惩戒。陈大晃极力反抗,被其父制住穴位,一狠心切去左手尾指,随即父子俩就离开了睢阳。

    翌日上午,比武继续进行。这天是角逐次日决斗资格的日子,哪个门派若想获取明天比武资格,派以最优秀的弟子问鼎武会,今天就必须至少有五名弟子能战胜来自各派的挑战。接受挑战的门派,选出超过五名的青年弟子,不设上限,每人只允参加五战中的一场,输则淘汰,直到这个门派胜足五场或者放弃。当然,上台挑战的门派针对一个门派也只能挑战一场。这个规矩是针对今年盟会特设,为的是最终夺魁的青年才俊必须出自于实力雄厚的门派,如此由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影响并决定门派的比武所选出的帮派才有足够能力驾驭群雄,领率天下豪杰。而对于那些小门派的英杰,武会也没有漠视,凡能在今天以个人实力胜出五场比武者,就有资格挑战明天问鼎武会的“天下第一门派”,无论输赢,更多的是一种荣耀。

    铜锣响起,群雄翘首以待,究竟会是哪一派带头接受天下英豪的挑战。纪玲并不关心这个,目光往人群中扫去,突然,愁虑的美目异彩涟涟,口中几乎叫出那三个字来。但她终究控制住了自己,因为那个人今天藏头缩尾的混在人群里,刻意回避着熟人,脸上还粘满了浓密胡须,空出来的皮肤也作了处理,显得黑黝。他正和身旁一个无门无派的头陀聊得起劲,指指点点,像在议论谁会第一个站出来。纵然这样,纪玲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邱仆承,因为惦念,也因为他边说话边朝自己挤眉弄眼。她兴奋之余,才发现还有点生气。

    纪玲两人眉目传情的一会儿,已有人纵身飞跃上台,只是没引来群雄的喝彩,反而让整个山头都很快静了下来。

    这两天睢阳忽然传开了一则小道消息,沧浪派已秘密被归一教降服,此次参加盟会是来给归一教探听情报的。传闻几乎是在一夜间传遍群雄耳边的,有鼻子有眼,比真的还具有信服力。可惜传闻毕竟是传闻,无根无据,不足以让人断定就是真实,从而让武盟驱逐沧浪派。

    上擂的人大脑袋鼻子,小耳朵眼睛,正是沧浪派掌门万祖基,外表憨态可掬,凶狠辣绝却是闻名遐迩。他先唱了个喏,然后使笑道:“沧浪派平日里小打小闹,今天也来凑凑大热闹,不才率先露脸,绝不是突然来了痴心枉想去角出个名次,只在给大家逗逗乐,增加几段茶余饭后的笑料。”

    沧浪派小门小户,群雄还真没看在眼里,更何况万祖基这次总共带来的弟子才区区五人。若真有所野心,他一场也输不起,便没人怀疑他的话。

    郭渑仔细打量万祖基的五名弟子,盯住其中一名最为沉定双目细长的汉子道:“不知这位朋友掌法上的造诣修练到哪个层次了?”万祖基在台上笑着答道:“什么也瞒不过郭前辈一双火眼金睛!是的,叙贲乃是带艺从师,新近才拜在鄙派门下!旁边丁闻俞和廖由也是。”郭渑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倒是台下忽有人扯着嗓门道:“姓万的,咱们的恩怨,今天来个了结!”

    说话的是个缺了只右耳的人,面目狰狞,持一柄铁铲,似是万祖基的仇家。万祖基乜视他一眼,不屑道:“傅良,上次我手下留情,放你一马,你再来找死,可没人心慈手软。”傅良咬牙格格作响,道:“杀妻之仇,割耳之恨,傅良永世难忘,苟活到今日,就等取你狗命。”脚一蹬,身体跃上月牙铲一借力,又是一纵,带着铲一同跃上台。万祖基不等他落地,已往台下走,一边道:“你这两下子,还不够我料理,丁闻俞,你来教训他,叫他死个明白。”叙贲身边使一对金瓜锤的汉子应诺登台,向傅良斜着眼道:“快来让爷爷疼你!”傅良眼里迸射着杀戮,恨将他们师徒一个个亲手撕碎,轻喝一声,迅速跑前,持铲向他推去。这一铲势大力沉,丁闻俞却毫无闪身之意,双锤一交,硬生生的架住这几乎能掀翻石墙的一铲。两人都不相让,铲锤停当片刻,一交手就拼上了内力。

    过得一阵,傅良暴喝一声,趁先掀回月牙铲一转,牙铲朝前,捅向丁闻俞腹部。丁闻俞右手锤一回一砸,狠狠的往铲柄上锤去,同时左手锤横扫。傅良使的乃是虚招,不等一铲用老,早退后三步,舞动月牙铲狂转,展开他的十一路“破昆仑”铲法,掀起阵阵狂风。丁闻俞也不示下,一对金瓜锤左右夹击,前后支应,耍得沉稳镇定,丝毫不卖破绽。

    纪玲看了几眼,见两人身手都一般,便不感什么兴趣,又不敢一直与邱仆承眉来眼去,偏偏心中高兴,改向李厚山问道:“五师叔,你说明天哪派会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李厚山瞧着擂台上一招一式都欲置对方于死地的两人,微微一叹道:“各派联盟,虽然人多势重,但平素分散各处,极易为归一教所乘。担当武林盟主,其派毫无实利所得,又是归一教首当其冲打击的对象,所以并未见得门门都会愿意去做这个冤大头。你瞧瞧,虚谷派莫应拾也才带了十几个人,他的金木水火土五名得意徒弟,除了被仆承在天山上用焚剑所杀的刁从土外,只来了个卜从火,能不能过得了今天这一关都难说;梅山派的出色弟子到得挺齐,可自薛暂死后,他们中间最厉害的一个奉天齐便出没无常,今天也没来,看来藤代远对北斗密注更感兴趣。岭南派昨天弃权,所以现在最有可能夺魁的就数章柒门和咱们了。章柒门九豹个个都是好手,左曲仪还帮章柒门夺得上届武会霸主,十有便是他们蝉联擂主。”纪玲其实对这个并不关心,嚅嚅道:“师叔,仆承他在那边。”李厚山一直有留意她的表情变化,怎会没发现邱仆承,笑了笑,并不看过去,道:“是吗?”。纪玲有点害羞,又有点甜蜜。李厚山突然道:“不好!傅良要输!”

    纪玲抬眼一看,傅良一铲击空,月牙铲斜摆开去,露出好大一个空档,丁闻俞逮住机会,左手锤劈头盖去,另一锤截在中间,以防铁铲回摆,又有攻击傅良胸口之意。傅良自知凶险万分,唯有退闪。丁闻俞迅速弹起一脚,踹在他的右肋,跟着一锤击在他偏侧的后背上,还没等他将口中血吐出,又起一记飞脚踢中。傅良平地而飞,跌落到台下,看得站在天南派阵中的张昨“啊!”的惊叫一声。纪玲见他小脸有点发白,拉住他手道:“我们回去,不看了。”张昨只是直摇脑袋。

    傅良伤得很重,掉落的地面被鲜血渗红了偌大一片地,估计不死也只剩半条命。这一幕歹毒凶狠,可毕竟是私怨仇杀,旁人也管不了,顶多赶紧扶起救助,看还能否捡回一条性命。

    傅良缓缓有了意识,心灰意懒,也不管搂住自己的是何人,看见一柄刀把,伸手抽起就朝脖子抹去。幸了抱他那人眼快,挥手疾砍,斩在他手臂上,将刀震落在地,吼道:“急什么?跟姓万的有仇又不是你一个人,一人报不到仇,这一群人都是饭桶吗?”傅良无力的抬起眼皮看前方一眼,果然有十几个人围着他,没一个认识,却个个露出关切之情,心间忽然升起一丝希望,自责道:“是啊,傅良你这个懦夫,用死来逃避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有他沧浪派除名的时候。”

    劝骂之人将傅良扶给身旁一人,拾起刀跳上了台,台上丁闻俞早已下去,他向万祖基叫道:“上个人来!”万祖基头一摆道:“公雷,姓邓的交给你了。”他旁边一个用牌的汉子长身而起,蹬地跃高,空中飞摆一脚直接朝邓姓汉子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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