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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回 岭外天外岭(上)

    俄顷,门外有人走近,一个声音道:“邱少侠住在这间,几位,就能一睹英雄风采了。”邱仆承听声音是沧浪派掌门万祖基,沧浪派亦是昨日住进张孤客栈,邱仆承关注到他们皆因薛庄的田松邙便是其派弟子。万祖基这个时候领人来访,邱仆承哪还不晓陷害自己的人是谁?

    万祖基长着蒜鼻子豆眼睛,模样甚逗,另四人皆是陌生面孔,万祖基走到门外,款笑着又要向他们说话,转头看向屋内装作猛然发现了尸体,改而惊道:“邱少侠,那是谁?为何躺在地上?”邱仆承瞧那四个陌生人虽也装惊奇,眼神却了无变化,便知他们都是一伙,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吗?”万祖基心道:“你倒聪明,可屎盆子扣在你头上,由不得你不承认。”叫道:“邱少侠什么意思?”这声叫喊足以惊动客栈所有人,邱仆承再懒得与他置舌。

    没一会儿邱仆承门前赶来无数人凑热闹,纪重天、纪玲等人住在邻近,率先到达。围观的人显然都知道薛暂身揣绝学的事,交耳议论,纷纷表达各种推测。纪重天快速检查过尸体,低声问道:“他刚死不久,怎会出现在这?”邱仆承答道:“我早起出了趟门,回来时薛庄主便出现在此,紧跟着万掌门就领人来喊门。”万祖基悖然大怒道:“好呀你个邱仆承!算我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个大英雄,原来你是这种人,杀人越货被撞破,反而诬赖到别人头上。”天南派众人当然信任邱仆承,纪玲道:“阁下来的难道不是过于凑巧了吗?就算仆承要夺薛家绝学,又岂会蠢得选择这种清晨,还在自己屋内?”万祖基咬住薛暂尸体在邱仆承屋里不放,道:“你们是一路人,替他开脱,恐怕他作恶行凶,就是天南派指使的!”纪玲大怒,柳眉横担道:“胡说八道!前日薛庄主亲手将秘笈送给天南派,我也没收。天南派若想要,用得着杀人?”万祖基怪笑道:“薛暂会将家传绝学平白无故的送你?难道小姑娘与他有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剑光乍闪,一声尖叫,众人只见得是纪重天动的手,剑从鞘里骤出骤还,万祖基的发髻已被削掉,一头乱发散开,长长短短甚是滑稽。

    纪重天冷声道:“阁下嘴里干净点,小心烂了舌头。”万祖基惊恐过后又羞又怒,叫道:“仗势欺人吗?现在杀人灭口晚了!诸位好汉,你们都来评评理,天南派独霸《北斗密注》,大家答不答应?”住在客栈中的人大多是薛暂投店后一下子涌进来的,哪个不对密注抱有想法?人群中立即有人推波助澜道:“薛庄主也为共抗归一教而来,天南派为一己贪欲同室操戈,此举乃强盗行径,没有资格参与武林盟会。”万祖基道:“对!天南派不交出《北斗密注》,就不能参加盟会!诸位说是也不是?”

    人群聒躁,叫嚷交出《北斗密注》和指责天南派占了大多数,偶有替天南派说辩的,却显人薄言轻。

    这些人都在觊觎薛庄绝学,个个希翼染指,蒙蔽双眼,道理根本无法解释清楚。纪重天心底厌恶这群贪婪之徒至极,可为大局着想,又不得不耐心说解:“本派落人陷害,交不出什么《北斗密注》。对抗归一教需要各派同心协力,非天南派一己私利,各位休要胡搅蛮缠。”万祖基讥讽道:“往日天南派从不关心江湖之事,本次武会将要选出一派作群雄之首,贵派闻风立至,敢说没有私心?”天南派屎尿不清,纪重天退却一步道:“天南派意在参与,为抗归一教尽一份绵薄之力。若说本派为盟主之位而来,也罢,我纪重天在此声明,今日罪案嫌疑,本派若不能洗脱,绝不争夺盟主之位!”群雄沉思时,万祖基不允他们多想,引导道:“贵派得了薛家绝学,当然已经满足了!”纪重天道:“《北斗密注》的着落,本派嫌疑的确很大。但若非然,便在你沧浪派手中。”万祖基见众人目光递来,心中一惊,作愤然道:“你们又来诬陷我!”纪重天道:“就事论事,谈不上诬陷。”万祖基只为让天南派失去争夺武林盟主的资格,纪重天既已放话,他算是达到了目的,道:“狡辩无益,是非自有公断!我会请郭前辈主持公道,你们不要得意忘形。”披众离去。

    人群一小部分随万祖基去告郭渑,余众守在张孤客栈。邱仆承将薛暂安置在自己床上,彻日留在客栈与纪玲、张昨相处。

    这日郭渑和各门派相继拜访,薛暂之死真相依然难解。这些人相对理智得多,虽也有部分人心怀鬼胎,仅能在暗中使坏。

    次日是盟会召开前的最后一天,正午,邱仆承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墙脚刻有暗记。暗记为圆中圈一个狼头轮廓曲线,他马上认出是归一教相互联络的月狼徽记,细看狼嘴弧度和方向,即可知道交头地点、时辰。

    申时,一条坊间小道之上,稀疏的行人中有两个人对行擦肩碰了一下,其中一人哈腰道歉,尔后两人又各行其路。邱仆承隐在远处将他们的举动收在眼底,被撞的人他认得,早有留意,是沧浪派的弟子,名叫宋秉义。他微加思索,便去跟踪道歉的那人。

    行至一偏僻之所,被跟踪的人发现了有人在后,加快脚步疾行。邱仆承见已经暴露,快步紧追,没多久渐渐迫近。两人将贴之时,被追那人回身扬拳击打,拳劲平平,修为甚是一般。邱仆承谅他不是对手,几剑信手使出,对方全无招架之力,又一剑斜摆,便要架到他脖子上。弗料那人眼见即要落败,不避反迎,猛地将喉咙送到剑上,血溅人亡。

    邱仆承没捉住活的,暗悔大意,低身去搜尸体,发现腰革束紧的衣袍内腹侧鼓起有方硬物,心中一动,拿出来看,竟是镌有《北斗密注》的载玉。他大有意外之喜,高兴了一会,就想先带回去想个办法替天南派洗脱罪责。然则就在归途之中,他心底隐隐生起不安,总觉今日之事太过凑巧顺利。

    邱仆承猛然想到一种可能,假使这是万祖基布下的局,等自己回到张孤客栈,岂不正一个人赃俱并?他思来想去,越想越相信有这个可能,一路行走,对身后都倍加留神,只是并无发现异常。

    将进市门,邱仆承疑虑仍然未去,折道而行。他绕城小半圈,只漫无目的的乱走,频频易道,直到经过一片水积地后,走了近半里又往回折返。看着积水附近干地上将要消失的四列脚印,他心明如镜。

    邱仆承自午后出门一直未归,纪玲等人等得心焦,半夜冒着犯夜的险责分头去找。天亮后众人陆续回到客栈,纪玲最后一个返回,被李厚山最先遇上,悄悄告诉不必再找,原来邱仆承已秘密叫人向纪重天报了平安。纪玲芳心大定,才有心思与大家参加今日的武林盟会。

    盟会在睢阳城十里之外的一座山丘上举行,山丘被削去顶,其上是一个径长三丈的圆台。传说此山下有个王侯古墓,历经数百上千年,墓室早已被盗,空剩一峦。这回参加盟会的足有大小上百派,加上游侠散勇,人数过千。天南派,四大门派,还有武林中另外几个实力仅次的派系,无一缺席,可谓是屡届武会最为盛大的一次。

    巳时至,旌旗招展,允信与会的各大派别齐聚皆至。郭渑立于台中,嘴唇微微一张,各掌派见之全管束好本门弟子,连同游散倾刻间安静。郭老爷子报以一笑,拱四方揖,振丹田之音道:“诸位掌门帮主,诸位英雄,承蒙抬举,老头子又登高处,指令四方。晃晃五年又过,上届大会盛况犹在眼前,令人感慨。忆当年,章柒门的左侠士一路过关斩将,勇夺魁首,让天下人一睹少年一辈的风采。”群雄皆将目光投向章柒门,左曲仪先向郭渑揖拜,又向大家抱拳回应。郭渑续道:“但对于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头子来说,五年过去,心情却是相当复杂呀!”群雄表笑。一名五旬老者回语“安抚”道:“郭前辈老当益壮,比起慎恒及一众后来武林子弟,看起来要精神得多呢!”郭渑捉趣道:“刘掌门你莫卖巧,谁人不知白猿拳派这几年又置青年才俊?身旁这位少年,老朽若没眼斜,想必就是威振蜀地的蜀山鹰猿白敬同吧?不错!不错!”刘慎恒身旁那名貌眉枭鹰的青年越步而出,向郭渑拜道:“郭前辈知道敬同,令晚辈受宠若惊。”又退回师门。刘慎恒满意点头,将爱徒暗赞两句,道:“论及后生晚辈,又有几个能够比及折毁焚剑的邱仆承少侠?可惜无缘,今天这样的日子依然不能一睹真颜。”他眼望天南派,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的话很容易让人想到邱仆承携罪潜逃,天南派众人却知白猿拳派昨日方至睢阳,言中并无恶意。

    郭渑不置参评,先道:“近些年发生了许多大事,冒出无数少年英雄,此乃武林之幸,后继有人。”继向纪重天抱拳,“历次武会,天南派向来隐于世外,这次纪掌门率门人首次来到,令大会平添七分光彩。”纪重天还礼应道:“过奖!”郭渑微微一笑,掠视群雄道:“考究各门派的新生力量,立意就是提携后进,乃少年英雄的武台,本次亦不例外。可本次武会又有不同于以往!诸位都知道,归一教死灰复燃,自从重出江湖开始,滋忧生事,仗其势众,搅捣江湖不得安生,故而本次武会的另一项重要大义即是选举一门派领率江湖,聚力抗击妖教。”这都是众所约议的事,自然无人反对,而是一响百应,一时间消灭归一教的呼声,此起彼伏。

    群雄情绪已被激起,郭渑适时振声道:“想来大家都已迫不及待,老朽再多说便成废话。武会开始!”

    人群再次沸腾。年轻一辈们心跳加剧,激动难抑,不求为门派争个武林盟主,只求在这个五年逢一回的武林盛事中崭露头角,扬名立万。比较弟子,各派首脑显得更加期待,无不希翼本门后辈能在武会中过关斩将,因为四大门派就是在近几次武会中确立的江湖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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