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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回 狼动月夜祭(下)

    邱仆承在归一教疗养了半个多月,除前几日卧于床上,后些日子便在城内闲逛,偶尔试着去练那该死的八十一步步法。谢璟肆对他礼遇有加,每日必设鱼宴款待,又猎奇禽异兽进补,却只字不提请他入教之辞。邱仆承伤势逐渐痊愈,对归一教结构也有了大致了解。归一教分冷月滩本部和中原各派外堂,设一教主、三公子、十长老。三公子就是冷月、非凡、自沾,他们是谢璟肆的入室弟子,最优秀者便是下任教主。外堂基本是一派一堂,归一教在中原已有若干堂,各堂堂主中却只有三位长老。其余七位都由本部教徒担任,除了谢况,邱仆承还认识两个,名叫俞前和韩关庆,另外四位留在中原督视各堂。谢蜒溪在教内身份比较特殊,地位圣女,只是没有实际权力。居在冷月滩的都是归一教教徒,男女老幼,皆信奉月神,崇拜野狼。所以归一教严令禁止任何教众杀狼,遇狼宁可舍身相殉,也不可亵渎教义。传说虔诚的教徒死后,每当月中月圆之时,他们的灵魂就会从月亮门进入月国,从此永享安乐,长生不死。邱仆承对这些手段自是嗤之以鼻,只是不表露声色而已。

    这日正月十五,在中原正是上元佳节,十分热闹的一天,夜有灯会。冷月滩这一天也非同寻常,归一教要举行祭月。是夜,圆月高悬,冷城南面靠天狼阵的地方,一座泥岩修凿而成的直径达两丈的祭月坛上,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岩台上有八人八鼓,冷月一人占据北面,其余七人呈半圆围于篝火其它三面。八人全身仅着小裤,脸上体上裤上全部涂成颜彩,绘扮成狼的模样。台下汇聚了冷月滩所有的教徒,三千多人密集跪伏于地,唯有谢璟肆孤立于前。邱仆承一个人坐在远处一座民房顶上,翘首以待冷月八人即将奏响的鼓乐《狼动》。子时刚到,谢璟肆仰头对月长嚎,悠长的嗥声穿透了天地之间的无限,直通月亮门。嗥声止,冷月在鼓上敲出一响,夜色又归于宁静。稍息,鼓声间歇性的轻轻响起,八面大鼓声声传递。邱仆承精神大振,支起耳朵睁大眼睛小心四看,鼓声告诉他一群野狼正在悄悄匍匐潜近。鼓声忽又歇止,邱仆承屏住呼吸,狼要突袭了。鼓声乍起,又快又急,冷月一人执双棰疾快颤捶鼓面,这是头狼首领的偷袭。它似乎没发现易于捕获的目标,一头冲进羊群中制造混乱。终于,其余狼只等来机会,盯上了一头落单的黄羊,群鼓擂动,从几面包抄而去。听着密集的鼓声,望着八人立跳俯仰间在鼓皮鼓边上敲、撩、磕、擦、挑、滚、搓、碰,抑或双棰相敲,邱仆承振奋不已,眼前真切的浮现出一场群狼追逐猎物的场面。那只黄羊被迫远离同类,却极其顽强,凭着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惦念,拼命的伸缩蹄子,一纵一跃便是一两丈远,很快拉远了与狼群的距离。头狼仍然一狼当先,余狼锲而不舍。黄羊跑得太快了,这注定是一场耐力的比拼角逐,寻着足迹,除了头狼,群狼交替放慢或加快速度,调节体力。终于,黄羊再次出现在狼群的视野里,渐渐被它们的疲战法拖跨,速度越来越慢。突然,头狼猛地放快脚步,扑身飞起,将落时前爪死死扣在黄羊背上。黄羊拼命挣扎,不断扬起蹄子后踹。头狼前后爪同时借力,一下子爬到了黄羊身上,俯头一低,咬在它的颈部。黄羊摔到地上还要爬起来跑,其余的狼前后追上,在它身上不同部位各咬一处。鼓声骤缓,八头狼噙紧毛肉不放,黄羊的血汩汩流尽,至终合眼而亡。

    《狼动》毕,撤下大鼓,祭月正式开始。奉上鹿头一众祭品,教众拜完月神,谢璟肆才登台诵读祭文。先尊月,再歌教义,至后祭告为教殉身之亡灵,随着他一句“魂安月国,心狼归一。”引吭哀嗥,三千教众一齐仰天向月鲠脖嗥叫,召唤英灵。群众齐嚎,凄厉之切切刺透戈壁滩每个角落,若隐若无中,远方也有狼群叫嗥回应。邱仆承只听得涕泪双流,分不清因人感染还是因己自怜。

    读毕祭文,谢璟肆宣布开始选拔貔貅团勇士。邱仆承知道貔貅团是归一教主骨力量,成员三百,乃冷月滩本部控制外堂的倚仗。一旦选入貔貅团,成员便能修练魔功《囹圄心经》的前半册,修为势将拔地提高。故而但凡貔貅团成员有年者,皆非庸手,在江湖上起码排得上二流高手,所以人数看起来不多,实力却极其强悍。每一年上元之夜,归一教皆磋比一次武技,从六百人当中先出一百五十人,替代原貔貅团执行教务而死和表现不佳落后者。待六百人步出人群,邱仆承发现他们从属各异,且不论种族,似乎多数为本部教众,少数是从外堂遴选出来的后秀才俊。邱仆承心口突兀一跳,仔细搜视是否有云刀帮弟子,功不相互,还真让他看到两人,不禁飞身从屋上跳下叫喊道:“门师兄,宁师弟!”孰料两人听而不闻,跟其他人一样冷峻而立,目视前方等待冷月公布他们各自的对手。这两人一人叫门寅杉,一人叫宁杰,都是云刀帮前三四年失踪的弟子。邱仆承跟他们的关系谈不上好坏,看到他们脸上的煞气,才意识到大家早已陌生。

    六百人分三百对比武,先在地面,五十对同时动手,分六趟迅速角出了结果,门寅杉和宁杰都战胜了各自的对手。第二回三百人重分为一百五十对,上台切磋,五对一组,分三十趟。邱仆承看这些人动手,根本不像同门较技,个个见到对手如同杀父仇人般,斗勇斗狠,往往两个人比试,多不超过二十招便分出胜负,上场者没有不负伤的。比武激烈到这种程度,不死人已不可能,但多数情况下,当真出现要命的杀着,冷月或谢璟肆会出手拦下,但对下狠手者不予惩罚,即便他真杀死了同伴。邱仆承难以接受这种同门相残的比武方式,频频皱起眉头。非凡的声音忽在他耳边道:“平时候教内是严令禁止同门相戮的,今夜是特殊的日子,他们之间多数往常有点怨隙,趁着今日都发泄掉。”邱仆承不以为然道:“就不怕他们勾心斗角,私下里暗相加害?”非凡冷然道:“他们敢!圣教有严厉的规矩和约束,谁敢逾越雷池,严惩不殆!”这些时日邱仆承的确感受得到归一教的纪律之严,尤其是他们森严的等级制度,从下对上,莫不恭谨拘首。诸如天狼阵,仅教主、公子、本部长老以及谢氏兄妹识得阵法生门死地,其余人若想出入冷月滩,只能经由天狼阵东面的一条通道。此通道由韩关庆负责把守,定时早晚各一个时辰启动开辟,常时恢复原阵。

    其时门寅杉和宁杰同时上台比试,并且还成为了对手,邱仆承举目观斗,两人出手之狠辣比别人过之而无不及,丝毫不念昔旧的交情,也仅过手十几招,宁杰使以一个驴打滚近身割门寅杉腿部一刀而获胜。望着那深可见骨的刀伤,邱仆承明白,此二人今后将跟自己再无半点瓜葛。对于两人的武功的进步,他也不得不感叹,的确有着今非昔比的突破,联手就算师父许谷肃也要吃亏。这一组人下场后,谢璟肆先唤去邱仆承,接着又将门、宁两人使来。两人跪地便道:“请教主示下!”谢璟肆转向邱仆承道:“同门相见,邱公子不叙叙旧吗?”昔日的师兄弟现在跪在面前,毕恭毕敬,邱仆承还有什么话可说,呆滞的挥手,谢璟肆让他们退下。

    比武持续到天将行晓,终从六百人中四选其一加入貔貅团。宁杰明显是首次被选进,春风得意,而门寅杉则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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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动》灵感来自于山西绛州鼓乐《滚核桃》。支持民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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