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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绝密口供

    顔子昭出了宫就直接派人打马去了刑部大牢,同时提醒冯大人严加防范刺客入牢。最后仍是不放心,加了件披风,预备自己亲自过去。

    待到出宫门时,顔子昭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元川门外的空地上,积雪已经厚厚的一层,周遭的空气也凝结了。一个人打开了车帘,从上面娉婷的跳下来,鼻子冻的通红,迎面就跑了过来。

    顔子昭知道那个人是西晏,她大约已经等了很久,车辙被后来的积雪覆盖,红色披风的映衬下,似雪中的一朵梅花。

    “怎么样?”西晏眼睛里带着期望,想问个究竟。

    顔子昭没有多说,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搂住,握住她已然冻的冰凉的手。西晏急的想缩回去,顔子昭干脆将她横抱起来,上了备好的一匹快马。又将自己的披风扯下裹到西晏身上。

    “我知道你不放心,带你一起去。只是我预料这个场面比较血腥……”

    “我不怕。”西晏顾不得和他紧贴的距离,心里急切的想要个答案,这种心情将其他都冲淡了,“我想知道那些我所关心的。”

    顔子昭认真的看着西晏,水润的眸子里渗透着不一样的神采,冻的冰凉通红的小脸,显出前所未有的肯定。

    “好。”顔子昭轻轻答应了一声,伸手扬鞭打马,一路朝着刑部大牢的方向去。

    岚岚在阴湿的大牢里呆了整整五天,起初受尽了严刑拷打,冰冷馊臭的地方,加上身体的疼痛,她几乎一刻也活不下去了。暗无天日的生活,从她和那个深沉的“贵公子“相遇后,就再也感觉不到了。从聚典楼逃走的时候,是她自己暴露了自己,想让西映脱身。因为她始终笃定了那个男人才是她的希望,是逃出十几年厄运的福星。

    支撑了几天,觉得浑身已经散了,肩膀被绳子勒出了血,衣服和皮肉沾在一起,丝丝抽痛。

    只是从第三天开始,狱卒显然没有了前两天的暴虐,每天也固定过来审她,只是没用极刑,挨几鞭子就算了事。她开始庆幸,料想西映一定在外面想尽一切办法救她于水火,狱卒这边应该也打点过了,好让她少受皮肉之苦。

    冰冷的夜,几乎一会也撑不下去,一想到西映曾发誓会接她出宫,给她个体面的名分,她觉得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

    直到第五天的早晨,浑身的力气似乎全被抽光了。她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竟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潜进了牢房,并没有摘下面罩,只是低沉的问了一句:“你是寿禧宫的岚岚?”

    岚岚抬头看着那个陌生人,终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你是谁?”

    “我是奉二殿下之命,前来问候你的。”黑衣人回答的干脆,语气里略有深意。

    岚岚激动的抬起眼睛,一种兴奋和欣慰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你……我……我就知道,二殿下不会不要岚岚的……不会的……”

    “二殿下当然不会忘了你,你知道的太多,他哪里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他吩咐我先送你到下面等着他。相信岚岚姑娘你深明大义,是不会有意见的,嗯?”

    岚岚忽然觉得迷茫,盯着黑衣人,不确定的想从他蒙着的脸面上找出调侃的神情:“什么意思?”

    “二殿下想向你讨最后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命。”

    岚岚的表情瞬间由迷茫变为惊恐,明晃晃的刀锋从皮鞘里拔出,寒光四射,仿佛要耀花人的眼。她的脸顿时煞白,脑中的思想已然停滞,辛酸来不及涌上来,她看到那刀光已经带着血影和无情朝她的头上砍过……

    入夜后,在郊外的水帘医馆里,西晏和顔子昭并排坐在内厅里的圆桌旁,只是各怀心事的看着躺在床上一直昏迷的岚岚。大夫已经来诊治过了,将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清洗并上了药,她依旧恬静的睡着,只是眉头一直蹙着,始终舒展不开。两人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到医馆外的走廊上去商议。

    “这就是你让我看的好戏?”西晏讽刺的冲顔子昭撇了撇嘴,“我以为你有什么更高明的招数。”

    顔子昭也面露无奈,却极力为自己开脱:“我本想等二殿下派人来灭口的时候,让岚岚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过看这情况,二殿下还没有上当,可明天就是结案的日子,问不出结果来,所有人都有罪。”

    “二哥心里一定也犹豫了,他也怕岚岚供出自己,不过他毕竟是个能沉住气的人,他知道灭口这件事,所冒的风险要比担忧岚岚招供还要大。”西晏跟顔子昭分析,讥笑他算盘落空。

    “既然二殿下不上当,我只有另辟蹊径,让岚岚上当。”顔子昭伸手拨了一把灯笼下方的锦穗,让温和的灯光照在西晏身上。

    “你说……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卑鄙?”

    “何以见得?”

    “原本二哥和岚岚也许是真的相爱,却因为我们的离间计,使得他们反目成仇。”

    顔子昭表情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皇室里争权夺利,本就没有对错善恶的道理可讲。如果不这么做,二殿下真的得逞了,太子,六殿下,我姑母,可能也包括你我,都会成为他向上爬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西晏犹豫的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院落里的夜色和雪景,静谧清凉中,渐渐安抚着焦虑的情绪。

    顔子昭从身后过来,站到和她并排的位置,忽然掏出一个镶嵌玉珠的雕凤耳坠,精致优雅的风格。西晏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早晨戴在耳朵上的。连忙伸手摸了摸耳朵,果然少了一只,诧异拿起他手里的东西:“真的是我的!你在哪找到的?”

    顔子昭似乎故意挤兑她:“大牢里。带你去一趟保密的地方,你还想留下些让人找到的证据?还好我及时发现帮你捡了回来,否则这件事就完全暴露了。”

    西晏被他说的既愧疚又感激,赶忙拿了过来。只是见了他那张脸,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感谢的话语,只是紧紧握着那只耳坠。顔子昭的眼睛一直很亮,在月光下更显出星光般的色彩,那种感觉,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遥远的让所有人都劝她放弃的人。

    走廊里忽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她在神游般的思绪,双双回过头,才看到是柳絮过来:“公主,驸马爷,岚岚姑娘醒了,奴婢告诉她是三驸马救了她脱身,她想见见公主和驸马,说有重要线索愿意交代。”

    西晏和顔子昭进了岚岚的房间时,见她已然起身,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窝凹陷的厉害,像一团死灰般,只是眼角边还残留着泪光。整个人看起来羸弱而绝望。

    “如果岚岚没有猜错,那天藏在聚典楼里的人,应该就是三公主和驸马吧?”岚岚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反正淡定的令人震惊。

    西晏和顔子昭对视了一下,知道无法瞒了她,只好点头承认。

    “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怪不得二哥选中你潜藏在宫中作内应。”西晏一句话刚好戳中了她的痛处。

    岚岚眼睛里微微一黯,流露出一抹自失的笑容,虚弱的撑着床板:“是我太傻,说到底都是我自愿的,我早该知道,但凡做大事的人,都一样会‘狡兔死,走狗烹’,我从前竟然相信二殿下会将岚岚看的很重。”

    “这么说,你承认二哥有谋反夺嫡的心思了?”西晏眉毛微挑反问道。

    “太子身子虚弱,宫里上下都心知肚明,东宫迟早有一天要空下来,几位殿下有哪个没有夺嫡之心?二殿下只是这当中比较内敛低调的一个罢了。”

    “你要交代的只是这个?”

    “那公主希望岚岚交代什么?”

    “太子,六弟,还有顔国舅家的小姐,他们的病情又从何而来?”

    岚岚忽的笑了起来,眼神中净是讽刺和苦涩:“怪不得人人皆知,三公主是整个宫里看起来最刚烈,却也是最单纯的人。”

    西晏只是星眸微瞪,听着她字字锋利的述说。通常一个地位低微的宫女,敢于直面主子的是非,表明她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室继承人,只是眼看日薄西山了。六殿下是皇上极力培养的候选人,这谁都看得出,如果将这两人除去,二殿下的阻力岂不就小了很多?”岚岚泛白的嘴唇微微发紫,声音虚弱又透着急迫。

    “二殿下究竟用了何种方法?如果你能详细交代,并佐助找出证据,本驸马和公主保你无罪,平安的出宫过下半生。”顔子昭抛出诱饵,想引她说出其中玄机。

    岚岚冷笑着摇摇头,眼眶微红:“二殿下有这个心思,却终归没这个胆量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真正策划这场阴谋的是二公主,据奴婢所知,她已经筹划多年了,这个目标也越来越近了。”

    西晏不肯相信:“二姐的生母容夫人很早就去世了,她也再无其他兄弟,这么做,只会参与更多的纷争,却得不到什么切实的好处。”

    “二公主只有一个要求,待二殿下登基后,追封惠夫人为皇后,五殿下为王。同时用皇后丧仪,重新举行惠夫人的丧事。”

    西晏怔住了,心跳瞬间停滞了一拍,而后才恢复了常态。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袁夫人曾告诉过她,二公主的养母既是惠夫人,她薨逝适逢圣驾凯旋,举国欢腾,没人在意她的离世,只派了二公主一人守灵。却因为她的哭声震动了宴会,被斥为不吉。

    “二公主用的方法,和当年皇后禁药有关?”顔子昭见西晏已经陷入思虑,知道她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岚岚只是摇头,显出无奈的神色:“也许有,二公主的法子始终没让二殿下知道,或者二殿下是知道的,但没跟岚岚提过。”

    西晏知道二公主是个聪明人,二驸马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从前只是尚书家的一个不成材的纨绔子弟,如今被□的像变了个人,官位一升再升,全靠她这个幕后军师。可西晏没想到,西暖压的赌注原来是在二皇子身上,并且只是为了惠夫人母子。

    出了医馆的门,西晏和顔子昭俱是是面色沉重,刚才岚岚的话给了他们重要的引导。可是没有证据,仅凭岚岚的几句话,想找出线头,同样是难上加难。

    “明天就是结案的期限,你派人看紧了岚岚,我回府重新查看那张药方和抓来的药,如果明天一早查不出结果,不但大哥,六弟和子晴真的没希望了,连一帮无辜的太医也会跟着受牵连。”西晏和顔子昭并排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已然心中紧迫。

    重新回到府里,西晏才发现找药方和抓来的药材已经被三姨太收了回去,眼见子晴已经奄奄一息,三姨太已经接近发疯的边缘。在顔府,自己地位本来就低,全凭有个女儿,有几分念想,如今如果女儿撒手,她不知道在侯门似海的方寸地域,如何走完自己的余生。

    见西晏又一次来索要药方和药材,心底的愤恨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怒瞪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子晴害病完全是因为公主的挤兑!而你们畏惧公主淫威,就欺负我们母女!子晴的药里即使有问题,也定是公主加害!因为她在这个家里唯一得罪过的人,只有公主一个!”

    顔夫人看不惯三姨太的样子,气得眼圆手颤,当即压低声音呵斥道:“顔家岂能容你大呼小叫?!公主是为了救子晴!如果查不出问题,不止是子晴,连六殿下也一样要完!到时贵妃娘娘失势了,咱们顔家也就失势了!而你这个鼠目寸光的蠢妇,还想祸害的顔家,祸害皇室?!”

    西晏也着急了,她不能再等下去,离天明越来越近,此案一旦有了定论,必将连累很多无辜,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许性命无法挽回。

    “柳絮!把子晴小姐的药拿来!”西晏厉声吩咐道。

    柳絮答应了一声,忙上前夺三姨太手里的东西。

    三姨太急了,护着怀里,执拗的不肯屈服。顔夫人给身边的两个侍女使了眼色,一起加入到夺药当中。而三姨太这次果真是铁了心,任谁来也不屈服。顔夫人见场面越来越混乱,几乎要厮打起来,几步上前,拉开扭打的婢女,伸手亲自狠甩了三姨太两个巴掌。

    在她怔忡之时,几个婢女一起上去,一时间,药包被撕扯开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三姨太的头撞到圆桌的边缘,桌上的茶壶碰翻,叽里咕噜滚下桌子,泼到了散开的药上。

    屋里的一群女眷都愣住了,西晏心里咯噔一声,谁也没敢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地上的药,只见沾水后,包药的纸包由土黄色霎时变成了黑色,像一团墨汁渗透,沾上的水逐渐冒起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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