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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来醉扶风豪士家 悍夫

    按照赵瑟的想法,自是要从头说起。

    而赵瑟这一从头说起,便是从自己与陆子周分手,和霍大娘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她到底还是心虚,讲起话来难免颠三倒四兼且言语啰嗦。具体说来,便是于细枝末节处往往纠缠不休、反复啰嗦,而在重要关节处却又每每含糊其辞、一笔带过,大有蒙混过关的企图。除此之外,她还不忘时时刻刻给自己脸上贴金,顺便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如此,赵瑟的这篇关于自己另纳新欢的认罪书——暂且不论她认错态度如何,水平怎样也就想当然耳了。反正作为全心全意指点她作文考试的师父,陆子周听着是汗颜无比。

    刚开始的时候,陆子周还能耐心而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上一声半句算是自己听到了,也算作是对赵瑟的鼓励。后来,赵瑟越说越没了章法,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而陆子周大约认为赵瑟作的这篇文章实在太差,再不阻止了她,自己的一世英名便都要让老婆给糟蹋尽了,索性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先前决不插嘴的承诺当场作废,替赵瑟将文章的下半部分完成了。于是,旁人总说的狗尾续貂,到在赵瑟这里立即颠倒了个子,变成了貂续狗尾。

    在那一瞬间,一种复杂的感觉笼罩住了赵瑟的全身,似乎像是乌云盖顶,又似乎如同被剥光了衣裳扔进闹市。赵瑟遂慌乱无比。那么接下来,很自然的,就像每一个蹩脚的风流女子第一次被捉奸后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赵瑟开始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并最终将其演变为交替着的对陆子周的过分谄媚与对霍西楼不公平的贬斥的“黄钟大吕”之音。

    “子周!子周!你相信我!他真的没有你有学富五车,没有你风度翩翩,没有你才识过人,没有你温柔体贴,没有你英俊貌美,没有你……反正就是什么都没有你好。真的!我不骗你!你一定知道的,我不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你……其实,他就是很好玩而已,我才不小心答应的……啊,其实也不是,只因为霍大娘郑重地求我,我害得人家生不得孩子了,怎么好拒绝?我是要与你商量的,可偏偏不小心先应了。这也不能言而无信,人家怕你生气才磨蹭着不敢和你说呢……你不许生我的气,好不好?子周,子周……”

    真是奇怪的调子哪!陆子周心想。

    此时此刻,赵瑟可谓当之无愧地集自相矛盾之大成者。她娇憨的言语是最坚固的盾牌,而她忐忑不定的内心正是最锋利的矛。

    相对于愤怒、羞耻、哀伤之类更容易叫人嗤之以鼻的可笑心态,陆子周仿佛更能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不管怎么说,他的不肖弟子——她的妻子赵瑟,在这样一段短短地对话中终于完美地诠释了天下文章的真谛——口不对心,或者换一句完全不该出自陆子周之口的粗鲁言语来说便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此皆风流之功也!

    这样说起来,新鲜而有生气地男孩子的确是名士们不可或缺的。这不仅是对才子,对仕女也是完全一样的。每当他们在学问上更上一层楼时,往往不是在这些男孩子的身体上,便是在对这些男孩子的憧憬之中。

    陆子周暗中摇头,心想自己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是在学赵瑟吗?果然和小姑娘在一起厮混长了,人也就要跟着变小啦。于是,他展开掌覆住赵瑟的头顶,更像是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非赵瑟的胡言乱语一般地揉了几下。然后,他便可以微笑着说:“好了,我都明白啦,我相信的,你别着急……”

    “子周……子周……”赵瑟就势躺在陆子周腿上,闭着眼睛轻念着,“我……我想……”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这个时侯,赵瑟宁愿陆子周像一个悍夫一样和她厮打一番。那样她至少能痛快一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然而,陆子周却偏偏以与之背道而驰的方式,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出了原本最能令赵瑟如愿的话来。这味道便有些不同了。

    陆子周轻轻拉起赵瑟,用他特有的温柔与风范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去吧,去看看……是叫西楼是吧。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人家既然跟了你,你便得好好待人家,现在怎么能把新人独自扔到一边呢?这可是你不对!”

    尽管陆子周所说的正是赵瑟想要表达的意思,但真听在耳朵里,赵瑟无论如何都要有一种仿佛是被赶出去的感觉。

    这实在很是耻辱!

    她不能接受!

    赵瑟猛得睁开眼睛,双手拉住陆子周的衣襟死命摇动。她扁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对上陆子周的脸,仿佛理亏的不是她一般地疑问:“你不生气吗,子周?你不是应该很生气的吗?我以为……我以为……”

    “我怎么不生气?我当然生气了!”陆子周收起笑容,说道。

    他以为,他还是满足赵瑟的心愿更好一些。对于哭闹着打滚要糖吃的小女孩来说,如果实在不能给她们糖,那么给她们许下个空头诺言也许就是让她们停止哭闹的唯一的柔情似水的办法了。

    而赵瑟却明显不喜欢这种含情脉脉的方式。当然,这也不能全然去怪赵瑟,毕竟陆子周的表情和语气都太没有说服力了。

    于是,在刹那间,赵瑟理直气壮地反客为主。她双手叉腰,以仰视的方式奇迹般地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大声地质问原本应该质问她的她的男人:“你才没有呢!你看你哪有生气的模样?你骗我!你就是骗我!”

    生气的模样吗?

    陆子周为自己耳中听到的这个要求而啼笑皆非。他并不是无聊的男人,也从来没打算反反复复地去说些诸如“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要生气”之类的话去引来赵瑟更多的埋怨与娇嗔。于是,他便立即放弃了替赵瑟辩解的愚蠢做法——而这恰好是他刚才的做法。

    那么,好吧!

    陆子周轻轻向正瞪圆了眼睛向他兴师问罪的赵瑟点了点头。

    赵瑟一愣,接着便猛得被陆子周拎了起来按到在几案上。可以肯定的是,赵瑟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她只是本能地“啊”的呼叫一声,挥舞着四肢拼命挣扎。

    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陆子周没有丝毫意外。他秉持着他一贯的果断与勇敢,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将赵瑟的裙服扯到她的腰间。于是,他张开一只手掌用力按住赵瑟的后腰,接着提起另一只手掌拍打上赵瑟的豚部的突起——不像是暴君,而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沉着而冷静。

    揽月和云歌一起惊呼出声,骇得面面相觑。什么叫做悍夫如虎,今天可总算是长见识了。瞧不出来呀?这陆公子平时也就是性子狂荡了些,可人还是风雅的,礼还是肯守的,怎么竟然当真敢打老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揽月没多想,便要去阻止陆子周,却被云歌一把拉了回来。云歌开合着嘴唇无声地教训揽月:“你笨蛋阿!人家夫妻打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揽月连连点头。

    就这样,赵瑟的两个贴身侍奴捧着他们的耿耿忠心,立场坚定地缩进车脚,化身为低头跪伏的两尊人肉盆景。至于耳边传来脆响,因为完全能够证实他们的主人的尊贵的豚部正受到侵犯,所以他们就只好告诉自己五音皆为幻了。

    至于赵瑟本人,在陆子周的巴掌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彻底傻掉了。不但忘记了呼唤叫骂,甚至连挣扎的身躯、挥舞的手臂、蹬踢的腿脚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住了。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将赵瑟从外而内地震慑住了。她没有办法立即应对,甚至想不到要去应对。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便是严厉如父亲也绝不会给她这些。

    然而,不知为什么,赵瑟能很清析地想象出自己现在的模样——被陆子周强行按伏在几案上,被陆子周漫不经心地扯开裙子,被陆子周一板一眼地打在豚部的突起上。这一切,和她责打自己侍儿时的情景是何等的类似啊!

    赵瑟的心一阵发颤。

    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清楚她的心情呢?这毫无疑问是个大难题。

    是的,完全暴露在陆子周眼前的豚部令她浑身战栗;能清楚体会到凉意的□令她汗毛倒竖;身后传来的清脆而整齐地拍打声令她满面通红……事实上,如果给赵瑟充足的时间,她完全可以数清楚自己的背上泛起的颗粒。

    冰与火的缠绵悱恻原来就是这样!恐惧与期待的水□融竟然可以真实地呈现。

    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可以确定,单纯的疼痛或者羞耻绝不会是这一奇妙的所谓原因。疼痛非常轻微,赵瑟只能捕捉到它的一鳞半爪。而正常情况下,与耻辱宛若孪生共长的愤怒要在稍后才能引起赵瑟的注意。

    那么,稍后,赵瑟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开始尽情表达她的愤怒。而且由于方才表现出来的迟钝与怯懦令她感到愈加的耻辱与悔恨,她的愤怒也就愈加猛烈起来,如火上爆发一般喷涌出来。

    “陆子周!你竟敢打我!”

    “你凭什么打我?你住手!我可是你细君!”

    “你还是男人吗!住手!”

    “我罚你跪搓板!”

    “我不给你吃饭了!”

    “我把你吊树上!”

    “我拿鞭子抽还回来!”

    “脱光了抽!”

    ……

    “你还写休书呢!”

    陆子周就是这样来回应赵瑟缺乏想象力的威胁的。以前完全不理会的做法这次被他彻底摒弃了。赵瑟每喊一句,他就其准无比地拍下去一掌,并且左右对称,毫无疏漏。直到最后,他的最后一掌当真用上了几分力气。赵瑟立即放声大叫:“痛死了!”陆子周也就收了手,放开赵瑟。

    很明显,陆子周的提醒远比赵瑟的恐吓要有威慑力的多。赵瑟还真的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再一次诠释了一个真理——心虚它就是打不了硬架啊!

    于是,赵瑟就这么扑到在几案上,捶着案子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数落陆子周:“你是坏蛋!你是大灰狼!你欺负我!”

    陆子周抚着赵瑟的背说:“好啦,不哭了,我又不曾打疼你。”

    赵瑟那肯领情,登时哭得更响:“你凭什么打我屁股?人家不就是纳了个男子吗?又不是不要你了!你都说了你不生气了你还这么打我!大灰狼!大灰狼!”

    陆子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拉了赵瑟起来说道:“你就大声叫吧,反正我不怕旁人听见。”

    赵瑟脸红了红,果真便不哭了,坐在几案上望着陆子周发呆,半天又不甘心地低声骂了句:“坏蛋!”

    陆子周一时心软,便抱了赵瑟坐到自己怀里,替她擦了眼泪。安慰他说:“你要是有本领把我按在地上,我就让你打还回来。”

    赵瑟横了陆子周一眼,运气说道:“你等着,我把碧玉和青玉他们都叫来帮忙!对了,你不许找迷糊帮忙!”

    陆子周大笑道:“那我便不奉陪了,你找别人玩吧”

    “小气!”赵瑟抱怨一声,终于破涕为笑,蹭着陆子周说:“这下你不生气了吧!”

    陆子周摇头而笑,视线越过赵瑟的头顶飘到车外,说:“我还生你的气做什么”感到赵瑟拉他的衣衫玩,便又低下头去笑道:“再生你的气,你那打不就白挨了,你能愿意呀?”

    赵瑟也真得就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典范,一听陆子周这么说,立即欢呼道:“太好了,只打我两下你便不生气了。那我以后再纳新人你便再打我几下好了,只要你不和我生气。”

    陆子周愣了一下,说道:“你到是大方。”

    赵瑟得意洋洋地昂首自夸道:“那是自然,你看我被你管成这样我都没说过旁的呢!”

    陆子周心道:你莫要再找一群和你一般的男孩子也叫我来管我就知足了。口中却说道:“你再忍忍吧,待你成了婚便是想让我管,我也管不到了。”

    一听“成婚”二字,赵瑟立即头大如斗,扁着嘴抱怨:“我才不要成婚呢……”想想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便不敢去看陆子周,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没意思,咱们玩一会儿吧!”说着便去扯陆子周的衣带。

    陆子周忙擒住了赵瑟的双手,另一只手却探进裙子扣住赵瑟脐下三分之所在。接着,他便很不赞同地摇头道:“你这小家伙,又在说谎了吧?”

    赵瑟大为窘迫,连脖子都仿佛红了,挣扎着双手说:“你好讨厌。”

    陆子周便放开了赵瑟。

    赵瑟转了几步,面上实在挂不住,自己给自己找补说:“也不是这样的,你总乱想!”又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哪里还用说假话?”接着挥手吩咐车角跪着的揽月和云歌:“你们两个,衣服都脱了过来。”

    陆子周微微皱眉,说道:“算了,你还是留些精神吧,一会儿也该去看看新人了,莫让人家觉得你薄情。”

    赵瑟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就在这半句话的功夫里,揽月和云歌已然卸下了衣服跪过来。一边一个分别要去给赵瑟和陆子周解衣。陆子周却拿手臂一格,拍落了云歌探上自己衣带的手,又向外挥动衣袖。揽月和云歌便都被他挥得跪立不稳,向后跌坐下去。这两个人也不知该当如何相处,只得呆坐着唤过了小姐唤公子。

    赵瑟便说:“真的不要我和你一起吗?到山阳还好要好长一段时光呢!你自己多没意思。”

    陆子周微微摇头,说道:“我正好要查书呢,你去吧。”

    赵瑟眨着眼睛想了想,说:“也好,我不吵你了,你好生歇息歇息,明天咱们好一起去山阳市上瞧热闹。”

    看着陆子周露出笑容来,埋下头去翻捡书册,赵瑟才满意地去了。出了车门,她还不忘回头嘱咐揽月和云歌:“你们留下,仔细服侍公子,可不准叫他有一点儿不高兴!”

    揽月和云歌忙抛开正要穿上身的衣衫,齐齐跪拜称是。

    陆子周却突然抬头说:“阿瑟,你回来。”

    “啊?”赵瑟疑惑地望了陆子周一眼,重新又回到车里,问,“怎么啦?”

    陆子周说:“你还是带了揽月和云歌去吧。”

    赵瑟愕然问道:“为什么?”她是着实摸不着头脑,平日里也要留侍奴服侍陆子周的呀?今天怎么他却不愿意了呢?

    陆子周却又不说话了,半天才反问赵瑟:“霍西楼年纪还小吧?多大岁数?”

    “他说他十九岁”

    “那你小心些吧。”陆子周很自然地说,“莫叫他伤了你,他还实在太小。”

    赵瑟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心想:陆子周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这般光明正大?总叫人又难为情又甜蜜的。她费了老大的力气,终于压住心中的羞赧,努力学着陆子周那种正大光明的语气笑道:“不用特意带人过去,我派了灵犀在他身边伺候呢!”说完也等不及陆子周回应便溜之大吉,生怕陆子周瞧出她原来是故作大方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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