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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继 琼华沉浮·情思缱绻 四七章 红消香断有谁怜

    承天剑台上,一白一蓝两个人几乎并肩站立。

    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随着阵阵微风吹动,影子时而摇晃,间或交缠在一起。

    夙红站在剑炉前,却心思杂乱,在以前,她从来不会在如此境况开炉铸剑,或者说,一旦站到这里开始铸剑,她就会把心情调整到近乎无心的专注。但是……今天,她做不到。

    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她都感觉不出火焰的温度,感觉不出此刻是否可以投入矿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即使她刚刚开始学习,也从未出现如此茫然的状况。

    握着夙红右手的云天青自然感觉到那只手不断的颤抖。

    云天青轻轻增加了力度,仿佛这样便可以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分担她的不安一般……

    “天青,夙玉有个好名字呢。”夙红突然开口,听不出她的心情,仿佛只是随便找个不相干的话题一般——可是,这反而极不正常,因为,她提起的这个人,和她可说相当有关系,绝对不是‘不相干的人’。

    云天青随意地应了一声。他知道此刻夙红只是想说话,并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如果夙红早已知道夙玉要来,如果夙红早已知道夙玉的身份,那么,所有该猜测的、会猜测到的,夙红早已想过,远远比他想的多,想得远……

    “古人曾道,‘怜香惜玉’,可见‘玉’之一物,本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夙红忽然勾起嘴角,和略弯的眉眼连成了一片温和的弧度,“真是个好名字。”

    云天青默然,只能继续保持着沉默。

    “从前……我听过一首诗……里面有一句,说得真好。‘红消香断有谁怜’——可见有些事情,早有定论。”夙红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语气也有些哽咽,“……你知道吗,掌门特意叮嘱我,不要去‘打扰’他们。哈……我还懒得看见他们呢!”

    沉默了片刻后,夙红再次开口,音调拔高了不少,“谁稀罕看见他们!双剑宿主……最好全都离开我的视线!我封了承天剑台,正好落得清静!”

    云天青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紧接着,他的手背忽然一凉,一滴水珠打在他手背上,紧跟着滚了下去,又一滴落在手背上……

    “……我不想见到她,我不想给她铸剑。可是掌门却对我说,‘既然你已是执剑长老,便不能继续那般任性。本座也知道你铸剑辛苦,便给你一年时间,在夙玉能开始修炼望舒之前,还需一柄趁手的剑’……”夙红停顿了下来,压抑着,不想发出抽泣的声音。

    云天青原本就站在夙红右侧,稍一转头便可以看到她此刻神情。

    可是,只看了一眼,他就不忍心再看,索性转过头,静静地听着——她需要听众,需要发泄……

    夙红的眉依旧上挑,斜斜地飞起,唇角略弯,仿佛笑得开心,只是,那红眸波光盈盈,白皙的脸颊上,滑落两道无色的痕迹。

    “我定下三规,并不是任性……若没有‘一定要铸成一柄好剑’的念头,无论怎样,无论多么努力,用多好的材料……没有感情投注,那柄剑——就只能是死物,绝不可能拥有灵性。举凡旷世神兵,无不是带着强烈的感情才能铸成。或如干将莫邪,剑师以身殉剑,终得大成……”

    夙红突然握紧了双手,右手的指甲不经意间掐到了云天青的手指。

    “若不是我喜欢的人、欣赏的人……不是这样的心情铸剑,那柄剑就只能是凶器……掌门不明白,师父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自双剑后,再也无法铸出一柄超过我的剑?并不是技术的差异,是心态……师父已经没有那样强烈的、要为人铸剑的心情,他拥有的只是技术,那怎么可能得到上好的兵器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近乎叹息。

    夙红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有些哽咽,“我不想铸剑,不想给她铸剑,这样的心情,如果反映在剑上,那柄剑……会非常难以控制,会带着戾气,带着不满……掌门以为铸剑和裁缝一样呢,给了材料就能出结果——那怎么至今为止,也没有几位铸剑大师?天真的人类……”

    云天青听着夙红从悲伤不满到了近乎嘲讽的语气,心里感觉到些微不安,他不由得开口打断了夙红的话。

    “红,真的没办法铸吗?师父毕竟下了死命令……”云天青只要稍微假想掌门师父下命令的样子,心中就无比烦闷,他甚至可以想象,夙红是怎样据理力争,怎样咬牙低头,怎样气闷地回到思返谷……

    “怎么可能没办法。哼,一柄剑,还不容易得很,只要他不怕那剑既危险又难控制,随时可能噬主……”夙红咬牙切齿地说着,丝丝愤恨的光流过眼底,说到这里,她却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做不出来……明知道会变成这种结果的话,我怎么可能动手铸剑……”

    夙红低下头,双眸倒映着静静燃烧的火焰,突然伸出左手,让火舌舔着手掌心。

    “不能以任何理由侮辱你所铸的剑,不能以任何理由侮辱你身为铸造师的荣誉和尊严——这是教我铸造的人所说的话。”

    “我身为铸造师,一旦开炉,就有不能后退的理由,我有着完成最优秀作品的义务和权利——可是,我就是不想把那样的作品给夙玉!”夙红恨恨地咬牙,“她明明会有望舒……即便再好的剑,对她而言,也只是个‘随时可能丢弃的道具’而已……”

    云天青心中一动,“……你也给玄霄师兄铸剑了……”

    开口的时候,他想到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在听到红说过‘若不是我喜欢的人、欣赏的人’之后,有些情绪,悄悄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如将绽放的花苞一般,只需再多一点光,多一些雨水……就会迅速盛放。

    “……不一样的。玄霄师弟使用剑的时间远比夙玉多,况且,我欣赏他的个性,乐意为他铸剑,但是夙玉……要我为一个素未谋面,而且……的人铸剑,掌门真的以为,我心胸如此宽大,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在乎吗……”夙红眯起眼睛,红眸闪出危险的光芒,突然发出轻笑声。

    “原来‘长老’的职位,可以成为无法拒绝的理由——真好啊。”

    当夙红说到‘真好啊’的时候,云天青浑身一凉。

    那句话,已经不仅仅是抱怨和不满的口气了,他甚至听不出来有丝毫愠怒,伴随着那样婉转的笑声,那句话显得柔绵婉约——可是,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压抑得非常非常深刻的……深沉而激越的恨意。那股恨,强烈到令他不自禁感觉到害怕的地步……

    为什么……会有这样浓烈的恨?难道说……红的感情,已经放的如此深?但是……以他的感觉……并不是这样,还有着更深刻的理由,或许那个理由,会令所有一切改变……

    “算了,本来也没什么了。我站在这里快半个月,竟然连一点头绪都没有。要铸什么样的剑,要怎么铸,要刻什么阵法……我都想不出来,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和你说了之后,我倒清醒了不少呢。”夙红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了,似乎她真的已经好多了一般。

    只是,这突然的转变,更令云天青感觉到怪异。他细心地观察着夙红的神色,却发现她的确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没有丝毫勉强和做作,他越发疑惑,难道……刚才那瞬间的尖锐强烈的情感,只是他的错觉?

    “天青,你既然来了,就帮忙吧。反正你出去……也没什么事要做吧。”夙红收回了自己的手,她已经停止了颤抖,对云天青笑了笑,“我会禀明掌门。”

    “当然没问题了!”云天青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到身后,巧妙地隐藏了自己在瞬间的失落,摆出了一张开心而理所当然的笑容,“说吧,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夙红已转头看着那堆矿石,半晌,她叹了口气。

    “你帮我分个类吧……把水系为主的矿石全挑出来,我去找找以前炼废的剑。”

    “哎?要炼废的剑做什么?”云天青大奇,“而且你不是都卖的差不多了?”

    夙红跳下台阶,转身对着云天青的方向,无奈地笑笑,“你也说,只是‘差不多’而已。还有些稍微好些的……应该还留着。”

    “哦。”云天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目送着夙红走远了,忽然反应过来,夙红根本没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呀,又被她绕过去了!”云天青不禁跺脚,脸上却满是笑意。她能恢复到可以铸剑的心情,总算是……一件好事吧。想到这里,他不禁向着剑舞坪的方向远眺了一眼,明知道不可能看见,他还是忍不住。他一想到今早玄霄的神情和态度,就有些烦闷。

    “玄霄师兄,你到底什么意思……”云天青喃喃地说着。

    当然……无人能够回答。

    同一时刻。

    蛮州城外。

    竹林深处,湖泊边。

    衣衫作蓝白之色,背悬长剑的青年伫立于此,望着湖面,眸中倒映着一片湛蓝,毫无波澜。

    他右手两指夹着一张符,朱砂画出的图形鲜艳欲滴。

    “……夙红师妹……你……”青年犹豫了半晌,终究把这张符烧去,半点灰烬不留。

    那上面的图案,那上面的字迹,他这些天日日看着,已能记忆下来,甚至可以原样重复。但是,这并不是他的目的,也不是他困惑踟蹰的理由。

    虽然字体略有不同,可是,落笔收笔转承之间,那将断而实续的气脉,他相当熟悉——那是某人的字迹。偏偏这个某人,是他非常熟悉、非常关心、时时记挂着的人……

    这次,他奉命下山调查一些事情,因时日充裕,他特地绕到蛮州,从女娲庙的巫祝那里,讨得当年‘红仙女’留下的咒符——经过这几天的摩挲,他可以确定,这张符上的字,绝对出自夙红的手笔。

    夙红师妹才入门时,曾说过,她本名为红。

    夙红……红仙女,难道会是一个人?

    可是……夙红身上并无仙人的仙气,那么……到底……

    玄震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包括他的推测。

    当玄震回到琼华派,想去找夙红询问的时候,才得知夙红已封闭承天剑台。

    这相隔许久的再次开炉,引起了琼华各方的关注,当然,这也因为,这次夙红铸剑的对象,是新进门不久的夙玉。

    一个才进门的小师妹,夙红长老竟然愿意为她铸剑——只是这样的理由,就令琼华各人心生计议。

    玄震想找人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却发现云天青也不见了,夙瑶仍未回山,他只好去找玄霄。

    四处遍寻不得,玄震疑惑不已地站在剑舞坪上,抱着双手。

    “奇怪……玄霄师弟怎么也找不到?”

    似乎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旁边练功的一个小师弟凑上来,“玄震师兄,方才,我看见玄霄师兄和夙玉师妹往那边去了。”

    玄震连忙道谢,等到顺着方向走过去的时候,他才惊愕地发现,这边通向承天剑台!他立刻变了脸色,难道玄霄竟然闯进承天剑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玄震板着脸匆匆赶往承天剑台,果然在临近剑台百米开外看见了前方两个人影。

    “玄霄师弟,速速停下!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承天剑台!”玄震眼见玄霄要走过封锁的边线,立刻喝止。

    玄霄的动作一顿,回过头,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玄震师兄回来了。”

    “玄霄,你明知夙红已下令封闭承天剑台,为何擅闯?!”玄震即刻冲到玄霄身前,拦住了两人前进的道路。

    玄霄微微皱眉,“玄震师兄,我和夙玉师妹不会出声干扰到夙红师姐。”

    “玄霄,你莫忘了,夙红以执剑长老的身份下的令,除了掌门和其他长老,任何人都不能毫无理由地违背!”玄震见到夙玉时,稍稍愣住,但随即火从心头起,怒瞪着玄霄。

    “玄震师兄,我只是想让夙玉师妹看看承天剑台而已。”玄霄稍稍踏前,隐隐将夙玉拦在身后,全不知他这个举动,更加激怒了玄震。

    “玄霄师弟,待夙红师妹解除了封锁,夙玉师妹随时可以过来,你在此刻前来,可知会打扰到夙红?只需一个分神,后果无异于走火入魔!你可担当得起!”玄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但是说到后来,他几乎气急得想动手,要不是他素来自制力极强,只怕已经绑了玄霄去见重光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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