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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安德鲁西亚的憧憬Ⅴ

    “森,你醒醒吧!”William一把将江森摔在地上,一阵大浪卷来,浪花飞溅到他摊在沙地的手上。

    “爱情不是这样的!你以为这样是在爱她吗?!这样就能弥补对她的亏欠吗?”William扯着江森的衣服,抬起手就想揍他,但是那拳头几经犹豫,终还是没有打下去。

    这厮虽混蛋,他却还是舍不得……

    “哦,那你说爱情是怎样的?”江森漫不经心,带点讽刺地问,“是你这样的么?”

    William紧握的拳头摊开,往江森脸上轻扇了一巴掌,怒道:“别来惹我!”

    “没关系,打吧,William,来跟我打一架吧!”江森笑,忽然发力,扭住William往他脸上就是一拳!

    William吃痛,没想到他会忽然袭击,揉了下脸,双目一沉,回了他一拳!

    William的跑车后面远远还停了两辆黑色轿车,里面的人很认真也很专业地关注着这边的状况,其中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的人是刚替换上来的保镖,见此情况,手往腰间一伸开了车门要下车,不料被驾驶座上的人拦下。

    前者询问着看过去,后者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说起打架,江森和William早不是第一次了。

    事实上,两人就是因为打架认识的。

    大冬天的,江森在沙滩上逛了那么久早就冻得手脚快失去了知觉,与William这一番打斗,气血顺畅,身上竟出了汗。

    论打架,江森远不是William的对手。William即便不使用他受过专门格斗训练的技巧,只凭实战经验,江森也差很远。

    但是William没什么斗志,怒归怒,终究还是自己心之所向之人。江森则不然,发泄一般扭着William,尽管不专业,但William只顾着防守自然抵挡不住他!

    最后William干脆不挣扎了,手一摊,闭了眼。打就打吧,或许他发泄发泄,心里就痛快了。

    两人身上沾满了沙子,鞋子里,衣服上,头发里,脸上……

    William的厚外套先前在给江森捂手的时候就拉开了,里面穿的是件紫色斜纹的衬衫,胸口被江森一扯,纽扣蹦掉了好几个,露出了一片健硕的胸膛。细细的白沙沾在上面,在微弱的车灯照耀下泛着出荧荧的光。

    江森很不客气地打上去,能听得见拳头落到胸部时胸腔里发出的闷声。William身体本能地缩了下,硬是没出声。

    两辆车上八个保镖见情况不对,都下了车跑来,William躺在地上,眼角扫过他们,抬起手对他们摇了摇。那八人这才慢慢后退着回到他们的车内。

    江森拎着William的衣领,侧过头看了眼那八人,忽然就没了劲,翻个身,平躺在William身侧喘着粗气,半个身子压住了他的手臂,自己的手臂则横压着他的胸膛。

    然后他轻轻地笑,抬眼看见天上落下的雪花,大片大片,悄无声息。

    雪花落在他的额角,眼睑,鼻尖,唇间……凉凉的,小小的,然后化成一滩水,顺着他的脸部轮廓淌下,仿佛是泪。

    “森。”William轻轻唤他。

    江森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气息在空气中慢慢凝成了白色的细雾。

    William见他笑了,更气,却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憋屈地说:“她随便的一句话你也当真么?要贝壳非得大半夜来这儿?明天再来不行?”William睁着他天空一般湛蓝的双眸,侧过身看着江森,视线又越过他望想无尽幽黑的大海,声音很轻地说,“是不是她要你跳海里去,你也会去?”

    江森半睁着眼,望着落下雪花的无尽夜空,轻笑说:“没想过……她,应该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吧……”

    William哼唧了声,以表示他的不满,最后丧气地说:“你这个笨蛋,彻底废了!”

    江森大笑,“William,你跟我做的事有什么不同?”

    William愣了一下。

    江森看着他说:“我半夜跑来这里,你呢?你不是也来了?我赶你走你都不走。”

    William扭过头,不理他,只是遥望着夜空。

    江森撑起半个身子,看着他□出来的白皙修长的颈,笑道:“我打你干嘛不还手?不疼?”

    William继续不说话。

    江森坐起来,整理了下自己乱糟糟的衣服,说:“所以啊,William,很多事,别人看来痛苦或者不理解,可是自己乐在其中,是不是?”

    William翻了个身,瞪着他的后背,手一伸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背上,低声说:“可你不是为我。”

    “对不起。”江森很诚恳地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做的比Ruby对我做的更过分,可你包容了,并且坦然接受了。这个,也同样是我对她的心。”

    因为有爱,即便折磨着也是欣喜的。

    大约人都是贱的,这也是贱的一种形式。

    William没有接口,彼此沉默着。William放在江森胸前的手,可以触摸到他的平稳的心跳。而江森也能感觉到贴着自己背的那个胸膛里跳动的一颗心。

    两人都没说话,四周只剩无尽的涛声,和暗夜里雪花飘落的声音。

    这是一个怪圈,彼此都无法自拔。

    “嗯……如果……如果我是女人,你会不会接受我?”William问。

    江森一愣,猛地回头,怪异地盯着他,“你……你不会想……”

    William放开手,不屑地斜了他一眼,“我只是说如果,你别想我会为你变成女人!”

    江森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那你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William盘腿坐在地上,抬眸看着他,道:“我想知道你不肯接受我,只是因为我是男人吗?假设我一开始就是女人,你会爱我吗?”

    江森挑了下眉,看着他,认真地说:“William,我不接受你不是因为你是男人,而是我已分不出更多的感情给别人了,不论性别。如果在遇见她之前可以遇见你……或许,我会爱你。”

    对过去进行的假设,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东西,仅能欺骗欺骗自己,安慰安慰别人。

    “只有她?”

    “只有她。”

    William低下头,哽咽地说了句:“傻子。”

    江森笑起来,“你跟我一样。”

    他半夜跑来捡贝壳,William半夜任他扭在沙地上打……到底谁比谁更傻?

    爱情里没有对错,只有愿意,或不愿意。

    小如第二天醒来,拉开窗帘,一抬头就看到窗棂上挂了个东西,一个贝壳串成的风铃!

    她足足惊了好几秒,才轻轻碰了下那个风铃,几片贝壳相撞,发出了轻微悦耳的声响。

    她昨天说要风铃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难道这是江森连夜做的?

    小如心口猛地跳了一下,莫名有些疼。

    风铃的骨架大约是用硬铁丝绕的,绕成了螺旋的形状,然后细细地包上了纸,再在铁丝上用漂亮的金线串了贝壳挂上。

    那些贝壳的颜色和纹路搭配得很协调,小的跟硬币差不多,大的有小如的巴掌那么大,非常漂亮!

    小如细细打量,发现贝壳后面刻了字,不知道是哪国的文,扭成一团,看不大懂。翻过每一个贝壳,背后竟都刻上了字,对比了一下,是同样的文字。

    这个,也是江森刻上去的?

    小如眼神向外扫了一眼,忽然大叫起来,推开窗户望出去,绿地上,路面上,远处的房顶上,汽车上,满目皆是雪白,在阳光下招摇闪亮!

    昨夜竟然下雪了!

    小如兴奋了一会,又摇了下那个风铃,风铃低低地发出了碰撞的声音,像在说着一种她所不懂的语言。

    小如开始琢磨,这个风铃打哪儿来的。

    第一眼看到确实以为江森连夜去捡了贝壳做的,可是见到这样的雪,她便想不能吧,江森不至于冒着大风雪去捡海边捡贝壳呀……

    嗯,不会的,他没那么傻。

    她穿了件居家服跑到客厅,江森刚煮好了砂锅粥。

    小如跪在椅子上,半个身体趴在桌上,问他:“喂,我房里的风铃是你挂上去的?”

    “嗯。”江森拿了碗给她乘粥,然后想到了什么问题,又补充了一句,“你房门没锁,我就进去了……呃,下次,记得晚上睡觉要锁门。”

    “噢。”小如应了声,盯着他的后脑勺,接着问,“那……贝壳是你昨天晚上捡的么?咦,等等,你的脸怎么了?”

    江森把粥放餐桌上,下意识摸了下肿起来的半边脸,才说:“哦,这个,昨天晚上出去,碰到点事情,跟人打了一架……所以没去海边,贝壳是以前捡的……我们夏天不是捡了很多贝壳回来么?”

    小如吁了口气,端正坐下,吃他煮的皮蛋瘦肉粥——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那么一口气。

    大约是不想欠他吧,昨晚一冲动说出了那样的话……不过想想也是,森妹从来不是那么傻的人,怎么可能冒着风雪去海滩只为了给她捡贝壳……

    “对了,贝壳上面刻的是什么字?”小如又问。

    那上面的字完全不像拉丁字母,也不是日语和韩语,一时间她也分辨不出来是哪国的文字。

    江森转身去冰箱里拿牛奶,自从她起床到客厅里来后,他就没敢正眼看她。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祝福和好运,像吉祥如意这样的。”江森给她热牛奶。

    “哦。”小如点头,忙着吃粥,也没多想。

    热好牛奶,江森把杯子放小如面前的时候,小如的目光扫到了他手上贴了创口贴,随口说道:“你老跟我说出门在外做事要谨慎,你看你自己半夜还跑出去跟人打架!”

    江森吱唔了下,侧过头去。

    小如却忽然拉住他的手,拧着眉问:“疼么?”

    江森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猛地将手抽走,摇头,“没事,不疼。那个,我累了,再上去休息会。”

    说完,便急急忙忙跑上楼。

    他靠在门背上,喘着气,握着自己刚被她触摸过,还带着那柔软触感的手,慢慢向床边走去。

    他为了做那个风铃,一个晚上都没睡,全部完成给她挂好了风铃后,时间就差不多该做早餐了……

    而那手上的伤,是为了雕刻那些贝壳。

    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雕刻,把手都磨出了水泡,疼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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