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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别样相思

    下午的时候,齐府来了客人,是那天早上在府门前看见的周大人和一位吏部的罗大人。这罗大人穿着一身灰色便服,袖口绣了墨竹丝边,年轻俊秀,风度翩翩,跟身形瘦小的周大人走在一块,显得越发儒雅出众。

    两人跟齐长风道了喜,与和宁公主一道到了书房。

    和宁上了座,让细月上了茶,淡淡问道:“这两天如何?”

    周段谨慎回道:“公主,一切安好。罗大人已经把大致的法子都想好了,就剩下些安排上的问题。”

    “材料决定了吗?如何运至?”和宁问。

    周段说:“曹大人提议就地取材,那些木料虽有些不稳固,但若是用些碎石粘土细细安置角落,请来手艺高超的木工切合,就能做的完善。”

    和宁点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罗依伦,问:“罗大人认为合适否?”

    罗依伦定了定神,一双清湛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缓缓回道:“如此是尽快解决的法子。往后若要长稳,这加固的活儿可不能少。”

    “时间紧迫,这事没办成,这大半年的心思就白费了。”和宁说,脸色也露出些急切。

    罗依伦叹了口气,薄唇紧抿着,没说话。

    周大人看了看两人神色,忍不住道:“公主放心,这次联姻一定不会白费。”

    和宁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罗依伦,才冷冷道:“若无他事,退下吧。”

    “是。”周大人道。

    罗依伦却说:“公主大婚那天,依伦没能来道喜,现在有件礼物想要献给公主。”

    周大人听了,脸色有些怪异,赶紧先告辞离去。

    和宁没有回话,眸光低垂,不去看他。

    罗依伦灼热的眼神慢慢暗了下来,染上了忧郁,只道:“公主,请收下。”说着递给和宁一个墨色盒子。没有红绸包覆,不像是婚庆礼物。

    和宁接过,好一会儿才淡淡道:“这些天本宫事务繁忙,朝廷上的事罗大人就多担待了。请回吧。”

    罗依伦略略笑了笑,欲言又止,见和宁不看他,心下一痛,还是忍不住开口:“公主……公主……恭……喜,恭喜殿下。”说完,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俊秀的脸色都是惨白。

    等了沧海桑田一般的时间,和宁才轻轻点了点头。

    罗依伦默然,然后转身离去。

    和宁静静坐了半刻,轻唤道:“细月。”

    “公主……”细月来到她身边,呆呆地看着递到自己手上的礼盒。

    “把它扔了也好,藏着也好,今生今世……我不想看见它。”

    细月躬身应了,眼眶蓦地湿润,仔细把礼盒收好。

    和宁道:“去请大公子过来。”

    细月点头,回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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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众人围坐用饭的时候,齐长风见和宁神色有些疲惫,也就没有多问。

    齐夫人先离席回房去了,二嫂麦胜男见席上只剩大嫂和齐惜惜,忍不住问了句:“公主,我以前听说,原本你要嫁的是罗大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事能说吗?”

    齐长风吃了一惊,口里喝了一半的茶差点吐了出来。

    麦胜男生性豪爽大气,不拘小节,说话很是直白。她是齐一恒的副将的女儿,当年可是女扮男装到边关参军杀敌的,后来长辈做主嫁给了长风的二哥齐子豪。要不是有了孩子,她现在还在边关。

    齐惜惜急问:“哪位罗大人?”

    “哪位?就是今天来的罗大人呀。”麦胜男说道。

    梁信儿也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一眼和宁,却笑说:“胜男,这些旧事就不要多说了。”

    齐惜惜道:“既然是旧事,说说也无妨。二嫂,说下去嘛。”

    麦胜男看了眼齐长风夫妻,说:“这事京城的高官小姐们都知道……长风不知道吗?”

    齐长风这才想起来,这罗依伦从小聪敏过人,被人称作鬼才。他是明正四年的状元,如今不过二十六岁,就成了吏部右侍郎。今天见了他,果然俊雅出尘,气度不凡。听麦胜男一问,摇了摇头,转过去看着和宁。

    齐惜惜急着说:“到底怎么回事?”

    麦胜男说:“一年前京城的小姐们都说,皇上要把公主下嫁给罗大人。”

    “那为什么后来没成?”齐惜惜问,一双大眼睛盯着和宁。

    梁信儿插嘴道:“罗大人虽然才情出众,可是他出身卑微,父母是边僻小地的农家。公主千金之躯,皇家又怎能下嫁呢?”

    齐长风听了这话,心下一动。梁信儿想要替和宁解围,可是依她这么说,在她心里他齐长风除了身份也是一钱不值的。

    和宁一直没说话,此时见大家都看着她,就连齐长风都神色有异,便说:“你们说的都不对,罗大人在家乡早已娶妻,父皇没有想要赐婚。”说着这话,脸色还是淡淡的,唇间还是温婉的一点笑意,让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麦胜男这才明白,笑说:“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早已娶妻,这事怎么没人知道?看来这罗依伦还算不错,能不弃发妻。我最不喜就是背信弃义,另攀高枝的人了。”

    她说完,梁信儿就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局促。

    麦胜男没有理会,还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和宁。

    齐惜惜道:“可惜呀。罗大人十年苦读,一朝成名,若是得皇上亲赐公主,这不成一部话评了吗?”

    梁信儿这才笑道:“惜惜,别乱说话。”说完使个眼色。

    齐惜惜可不怕齐长风,故意说:“三哥,你说是不是。”

    齐长风点头,说:“是啊,才子佳人,都是这么说的。”

    麦胜男大力一拍他的肩膀,说:“三弟,你不是也自诩才子吗?也算合适。”

    齐长风揉着肩头苦笑。

    和宁任他们闲聊,没有回话。

    夜里回到新房,和宁坐在窗前沉思了一会儿,齐长风问了她几句,她也不过简略应了。随后两人收拾睡下,轻烟细月替他们灭了灯,关上门。

    齐长风枕着手臂躺了一会儿,没有睡意,转眼去看和宁,发现她也醒着,沉声问:“在想什么?”

    和宁隔了一会儿才道:“明日归宁。”

    齐长风皱着眉,感觉和宁没有没有说实话,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他们两个都是身不由己。

    齐长风苦涩笑笑,却也不去问那些事,只取笑道:“归宁?才嫁到齐府几天,你就想着回娘家想得睡不着了?”

    和宁“嗯”了一声。

    齐长风又问:“两位大人过来,可有什么急事?”

    “不是什么急事。”

    齐长风也不过随意问问,既然大哥都给他们叫去了,看来是公事。可没想到她不告诉他。他又问:“不能告诉我吗?”

    和宁不说话,隔了一会儿又“嗯”了一声。

    又是这般冷淡。

    齐长风这时有些无奈,碰了碰她,说:“和宁。”

    她不应,他又说:“公主。”

    她还是不应。

    他刚想说大声些,她就转了过来,贴在他身旁,她说:“不要说话,我困了。”

    齐长风一呆,沉默。然后用手揽住了她,让她靠得近些。察觉她的身子有些发冷,心里生了怜意,把她纤细的身子抱得紧了点。她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公主,不过是一个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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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齐长风、和宁就起来盛装打扮,拜别了齐夫人,就坐着马车往皇宫去。

    齐长风昨夜睡得不好,有些精神不济,他一缺精神,那懒洋洋的模样就多了几分江湖浪子的气息。

    和宁睡是睡好了,可是此刻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很紧张。

    齐长风说:“紧张什么?丝绢都给绞破了。”

    和宁低头一看,见手里的丝绢不过是皱了皱,便瞪了他一眼。

    齐长风半躺在车厢里,笑说:“公主殿下,现在时去见你的家人,紧张的也该是我吧。”又说:“你不嘱咐我几句吗?要守什么规矩,说些什么?”

    和宁踢了踢他,让他挪过去些,说:“要守什么规矩?谁还不知道你?你就这番无赖模样好了,省的做作。”

    齐长风瞪了瞪她,说:“你的丈夫是个无赖,公主殿下的面子不好过吧。”

    和宁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齐长风呆了呆,问:“你笑什么?”

    “不知道哪个无赖昨夜长吁短叹地一晚没睡好?”

    原来她知道。齐长风坐起来,气道:“你……”

    和宁打断他,说:“进宫了,别说话。”说完她推开车门。

    宫门的侍卫看见是她,急忙放行。

    马车一路行去,人人弯腰行礼,恭声道:“小的恭喜四公主殿下,恭喜驸马。”

    齐长风听得外边此起彼伏的声音,转眼看了看一脸端容的和宁公主,心下一凛,便把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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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长风在下婚书的那天已经见过新德长公主和明正帝,只是那时仪式规矩多,他只留心自己不要犯错,可没有多看他们。

    此时在一小厅里拜见,发现人人敬畏的新德长公主倒是挺和气的,她面色红润,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一笑起来两眼角的细纹反而给她带了一些优雅的韵味。而明正帝却脸色苍白,看上去已近花甲。

    和寿和福两位公主也是美人,和寿杏眼桃腮,一双眼睛明艳动人,而和福公主的脸稍微有些圆,乍一看有些天真活泼的可人处。靖珠王子倒是不在。

    新德和他们闲聊起来,明正帝没怎么说话,和寿和福不时笑着插上几句。

    过了一会儿,明正帝先行离去,新德便说:“寿儿,你和福儿伴着长风在宫里花园里逛逛。本宫要和宁儿说几句话。”

    和寿和福恭声应了,齐长风看了看和宁,见她神色如常,便随她们去了。

    等他们离去后,新德笑着说:“宁儿,到姑姑身边来。”

    和宁脸色白了白,依言走到她身前。

    “让本宫看看你。”

    和宁就跪坐在她脚上的地毯上,让她低着头就能看见她。

    新德笑了笑,伸手用长长的指甲轻轻地划着和宁的脸颊,她说:“你看,宁儿嫁了人,这眉宇间的喜气多美。记得本宫刚见到你的母妃宝儿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美。本宫……可及不上了。”

    和宁微微一笑,轻声说:“姑姑,宁儿是见了您高兴,才有这般喜气。可不是新婚的缘故。”

    新德的指甲转到和宁的颈子,略微使劲,就划了一条红痕,然后看着它淡淡地散去,她说:“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哄得姑姑多高兴。”说完呵呵笑了几声,又说:“齐长风既无官职又无爵位,听说还行事荒唐,胸无大志……你可后悔?”

    和宁说:“姑姑,宁儿没有后悔。”顿了顿,又说:“男子向来粗俗难耐、肮脏不堪,只要他不碍着宁儿的事,和谁成亲……都是一样。”

    新德赞赏地点点头,说:“宁儿就是聪明大气……你真的不喜欢他?”

    和宁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当然。”

    “既然如此,这几日寿儿身子不舒服,很多政务都耽搁了。你就到宫里陪着我吧。”

    和宁一愣才道:“姑姑,宁儿正喜欢在您身边多学习东西。”

    新德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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