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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39.

    林安国几乎是一夜之间老去,他的脸上一片死寂,不分昼夜的呆在林远城的房间,坐在远城很喜欢的藤椅上,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仿佛一颗败落的枯树。www.103v.com曾几何时,他是个睿智犀利的精明商人,而此时,他只是一个痛失儿子的可怜父亲。

    林远城的房间和他走之前没有什么两样,暗蓝色的床单、摆满CD的架子、墙上挂着他的巨幅作品——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冉冉升起的红日、他空荡荡的衣柜和书桌、以及那张独一无二的藤椅,再简单不过了,仿佛住在这儿的只是个租客、过客。

    他的大部分个人物品放在他外面买的公寓里,这些天秦玉让人把物品陆陆续续的搬回来放回他的房间。物品是回来了,可是人已经没了……

    沈暮常常有一种错觉,远城其实还在,他还没走,他只是太贪玩,没有回来而已,又或者他跟大家开了个玩笑,等他闹够了,觉得无趣了,就会自己回来了。

    这几日午夜梦回的时候,沈暮时常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林远城遭遇车祸的场景,倾盆大雨的噼啪声、急速的碰撞声、尖锐的叫声……以及血腥一片的场面。警察说……说他的遗体不完整……不完整啊!为什么不让他帅帅气气的离开呢?

    她惊醒,静谧的房间里她的耳边依然回荡着林远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你不肯原谅我……

    冷汗直冒,她坐起来抱住膝盖,只觉得心里、眼睛里、鼻子里全是酸涩,可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都落不下来,这种想哭哭不出的感觉折磨的她快要崩溃。

    他走的太突然,遗憾也太多。她忽然感悟,人生在世,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她怎么就不肯原谅他呢?在他走之前对他笑一笑,说一句话好话,哪怕只是一句“我原谅你”也好啊!

    沈暮从床上起来,套了件衣服往楼下走,她来到林远城的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黑漆漆的屋子里似乎残留着林远城的气息,床边的藤椅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沈暮一愣,轻声叫了声:“林叔叔。”

    林安国闻若未闻,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残旧的雕像。

    沈暮走过去,打开床头的一盏小灯。林安国双眼赤红,唇色发白,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哪还有叱咤商场的风采。www.103v.com

    她轻叹:“林叔叔,回去睡吧,你不睡,妈妈也一定睡不好,她肯定在房里等着你呢。”

    林安国的眸子动了动,扯了扯干裂的唇说:“葬礼什么时候啊?”

    “……明天。”她望了望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没几个小时了,去睡一会儿吧。”

    可是林安国却说:“远城这孩子啊,其实特别乖,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他小时候的样子。他小时候我不让他干什么他绝对不敢拂逆我,还特别懂事,知道讨好我,孝顺我。自从他妈妈走了以后,他就变得很叛逆,他恨我啊……我知道他心里恨死我了……我给他留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他用得到么?从小他想做什么我都不答应,除了考上个摄影系,我没反对。我为什么不反对!我要是不答应他玩什么摄影,他就不会出去采风,不会走那么远再也不回来……我的儿子……远城啊,当我的儿子真的委屈你了啊!下辈子投胎找户普通人家,过的快乐一点……”

    几天以来沈暮终于看到林安国流泪了,他的唇颤抖着,不停的叫着远城啊远城啊,苍凉而忧伤,布满皱纹的面孔一直朝向书桌,沈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那里摆着一**远城高中时期的照片——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浅棕色的头发很柔软的搭在额前,那天的阳光似乎很不错,他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很闪亮,同他的眼睛一样,他靠在栏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勾唇坏笑。

    沈暮一直陪林安国坐到天亮,末了,林安国问:“冬绪呢?”

    她回神,说:“去调查事故了,他说想再确定一下。”

    话音一落,沈暮似乎从林安国的眼睛里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犀利。她隐隐感到不安,却又找不到头绪。

    -

    葬礼办的很低调,秦玉帮远城选的墓地风景很好,坐落于大片的草地之中,不远处就是滚滚的长江,日出日落都能观望的到。

    灵堂搭建在墓地附近,葬礼省略了遗体瞻仰这一环节,访客只是祭拜了下林远城便离开了,根本没有人招待他们,灵堂里一片死寂。

    沈暮忽然发现摆在正中的巨幅遗像竟然是昨夜林远城桌上的那一张相片,想必是林安国挑选的。

    照片被放大,足足有一个人的高度,林远城那一双痞味十足的眸子显得更加生动了,仿佛照片里的正在跟你打招呼。

    沈暮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林远城的场景。那是在林冬绪的课堂上,他来旁听,因为她没给他发资料就跟她吵了几句,她还记得当时他就是照片里那样的坏笑,流里流气的对她说:“同学,你是不是漏掉我了,我这么帅,你居然看不见!”

    她低头苦笑,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林远城气急败坏的模样,讨好她的狗腿模样,扮演梁山伯时认真的模样,对她表白时紧张的模样,得不到她原谅时失落的模样……她都清楚的记得,她会记一辈子,会内疚一辈子,会怀念一辈子……

    她笑着笑着,眼泪也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了,一颗一颗的砸在腿上,融进衣服里,湿了一整片,她默默地流泪,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对面坐着的齐欢颜抽抽嗒嗒靠在秦征身上哭的很厉害,比起她,沈暮就像个隐形人,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只是低着头抿唇默默掉眼泪。

    不知什么时候,她面前出现一个人,蹲下来与她平视。

    沈暮哽咽了,伸手摸摸他的眼睛说:“几天没睡啊?黑眼圈这么严重。”

    林冬绪捉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沈暮忽然不自在的抽出手指,看了眼林远城的巨幅遗像。林冬绪因为她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然后坐到她身边替她把眼泪擦掉。

    “事故调查的怎么样了?不是说当时肇事的卡车里没有人吗?”沈暮问。

    “跟警察说的一样,卡车司机可能因为车子失控的时候就推门跳出去了,至今还是失踪,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林冬绪低声说。

    “哦……这样啊。”

    这个时候灵堂里进来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在林远城的遗像和骨灰面前鞠了三下,说:“一路走好。”

    沈暮顿了几秒才认出来这人是周斐然,他的样子道貌岸然,虽然面色清冷,但丝毫看不出哀婉之色,沈暮能看的出来,这种人生性冷漠,根本不屑装出一副对死者的惋惜模样。

    林冬绪在她耳边轻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他便起身朝着周斐然走去了。沈暮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得到周斐然扬眉笑了一下,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冬绪跟周斐然一路走到墓园的边缘,江岸边的风很大,呜呜作响,拂面而来竟让人有种窒息感。他们刚一停下来,林冬绪一抬脚便将周斐然猛的踹到江水里,他跟着上去又是狠狠的踹了几脚。

    周斐然没有让开,而是任着林冬绪疯狂的踢踹,他被踹倒在泥巴地里,爬起来又被踹倒,反反复复,直到林冬绪筋疲力尽。

    周斐然从浑浊的泥巴水中爬起来,擦了擦脸上溅到的泥泞,勾唇笑起来:“林冬绪,有种把我淹死在这儿啊,不敢啊是不是?那就没办法了,你他妈就是拿我被办法。”

    林冬绪因为动了真气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他面色冷峻到极致,怒红的双目狠狠剜着周斐然,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冷冷道:“远城的命,迟早一天我会让你还回来。”

    周斐然一把将他推开,冷笑:“你找得到证据么?查了这么久你找到证据了么?卡车里边连个司机都没有你上哪找证据去啊?哈哈哈哈……林冬绪啊,看来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周斐然,我这个人不做就算了,要做,一定最完美。这次是我给你的警告,妄想破坏我定下的游戏规则,下场就是这个!我周斐然不是被你当小孩耍的,你说合作我就帮你,你忽然收手难道我会跟个傻.逼一样帮你拍手称好?这次是林远城,下次我就不敢保证是谁了,唔……可能是林安国那个私生子,也有可能是你那个小女朋友。他们的结局掌握在你手里,表个态,还合作不合作?”

    林冬绪自嘲的笑了一下,“合作,怎么不合作?我这不还没把林安国弄死么?”

    周斐然说:“最好是这样。秦征的股份和所有股东的股份已经全部转到你名下了,加上你那女朋友的股份,安国地产就是你的了。以后你要怎么把沈小姐的股份拿过来我不管你,总之我要的是安国地产垮台以及林安国的贱命,我要让他死的很痛苦!听说他心脏不太好,最好就是一轮一轮的将他折磨死,呵,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周斐然,不想鱼死网破就给我安安静静等好消息,我身边的那些人你若再敢动一下,你会比死还难受。”

    周斐然笑起来:“啧啧,我周斐然最讲信用,你遵守规则我绝对不会招惹你。不过我还真不怕,我养着一批黑社会你有吗?你他妈清高的跑去电视台当什么记者、制作人的时候就该想想今日,你干了这种事就甭想一身清白。我最起码遇难的时候能保自己个周全,你呢?上电视求助现场观众?小子,你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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