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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廿四章

    归家的队伍渐渐出发,车轱辘在晨色里发出骨溜溜的响动。前夜尚还有几分踌躇的叶闵翎此时早已经没了半点别样心思。他只是一眼不眨的顶着眼前那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自己在做梦吧?还是已经严重到出现了幻觉!

    因袖子宽大,芙裳公主有小半截手臂露在了凉被外。五指修长,略微蜷缩着掌心朝上。她的皮肤很白,就连那双手也一样。白瓷似的颜色,只看一眼就如同能感觉到微凉的触觉般。

    叶闵翎就坐在她旁边,呆望着那消瘦精巧的手臂,不禁乱了心神。这两日一直缠绕不去的胸闷算是好了,可此时那里正一阵阵的抽搐和拉扯又是什么!

    他只稍稍挪动寸许,指尖便靠近了她的。叶闵翎觉得她手指间像是缠绕着魔力一样,令他的心他的神都不再受自己控制,就那样一点点的深陷下去。

    车窗是半开着的,有金黄的光线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女子沉睡的脸庞恬静而美丽,少年半垂着头,长而顺的发丝划过额际,遮住了耳根的红晕,却遮不住眼里心里的阳光。

    车角上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马儿的前蹄踏在青石板上,得儿得儿地响个不听。他的指腹轻拂过那纤细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触觉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注入他体内。少年在一半的阳光里抿唇露出满足的微笑。

    这不正是他所期盼的么,就算短暂,又有什么关系。

    芙裳公主一直睡到下午,这才悠悠醒转了来。那时候,他们已经快到落脚的叶阳小镇了。而距离皇都,更是数百里之遥。

    众人见叶闵翎车上下来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姑娘,都被吓得不轻。尤其叶青川,嘴张得都能塞下个完整的鸡蛋了。

    因刚刚才醒过来,芙裳公主尚还有些犯懵。被那么多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直盯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半眯着眼睛,乖乖的跟在叶闵翎身后。

    六姨娘好奇的打量了她好几眼,不由好奇地看向儿子,“闵儿,这位姑娘是?”

    叶闵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觉得说真话总是不妥,可擅自说假话会不会被她揍得很惨?何况他也不擅长说谎。他心里一纠结,现场的气氛就又凝固了起来。叶青川也好奇的走了过来,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芙裳公主。

    最后还是程齐礼出来打了圆场,他深深的看了玉芙裳一眼,出声道,“先进客栈安顿好了再说吧。”

    于是,一行人这才进得客栈去。这个季节,过路的人不多,整个客栈里除了他们之外就再没了客人。程齐礼与叶青川坐一张,六姨娘、叶闵翎以及芙裳公主坐了隔壁的另外一张。其余的随从以及下人均也各自入座,竟将这家客栈小小的大堂坐得**不离十。

    饭菜上来,叶闵翎习惯性的盛好米饭送到芙裳公主面前。而玉芙裳也毫不客气,直接抽了筷子就开始吃起来,甚至连答谢或者客气都没有。

    这一切都悄然地落在六姨娘的眼睛里,她当了半辈子的丫鬟,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端倪。初见她从自己儿子车上下来,还以为是她那从不沾女色的傻小子终于开窍,不知道上哪儿寻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来。

    然而,端看如今这仗势,只怕不然。先不说闵儿伺候得那么自然顺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那姑娘心安理得的接受态度,也足见身份不一般。只是不知道,为何就跟上了她那个傻儿子。

    饭菜下了肚,芙裳公主这才有些明白过事儿来了。再去看叶闵翎时,心里情不自禁就有些别扭。无论如何,都是她主动追上来的。他若问她理由,她可该怎么说呢。来还他玉牌?离家出走?还是……

    不对,他可是她的奴隶。不经主人允许擅自出逃,她没有派御林军来捉他,反而是自己来抓,已经是对他很大的恩赐了,又何需向他解释自己追来的理由。想到他居然敢一声不吭的跑掉,她就气又不打一处来。

    手中筷子用力一搁,愠怒不满道,“胆子真大!”

    叶闵翎自知理亏,便只埋头用力扒着饭。六姨娘见她终于开口说话,便微笑着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打探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与闵儿又是怎样认识……”

    芙裳公主这才注意到这个中年的妇人,相比她见识过的那些妃嫔,面前这妇人再普通平凡不过。好在身上气质祥和内敛,并不至于让她生厌。

    只是……她颇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菜。平白无故干嘛给她夹菜,她最讨厌别人这样多此一举了。真真可惜,她才将将吃了半碗。

    再没了食欲,抬头见六姨娘还在等着她的回答。瞄了身侧的叶闵翎一眼,心中已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她其实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尤其是年长的女人。

    “本……我……芙裳……”

    在她过往的记忆里,这个岁数的女人最是厉害。她们在后宫待了许多年,终日郁郁寡欢,心中更是积淀了无数怨念。她的本能的就带上了防御,可理智又在告诉她,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叶闵翎的母亲,她不应该这样。

    “芙裳姑娘,可是要随闵儿一处去我家中做客?”

    玉芙裳一时找不到用怎样的态度去与她相处,便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就连叶闵翎惹她生气的帐也暂时没再去追究。

    夜幕降下。叶闵翎被叶青川叫去一起安排下人们住宿,六姨娘颠簸了一整天已经回屋去休息了。芙裳公主在上楼的梯口处被程齐礼拦住,他也不与她废话,上来便说,“不知公主追随吾等,是何理由?”

    芙裳公主暗自憋了憋嘴,明显与他早已认识。只是估计关系并不算好,态度也很一般,“本宫做事,几时需要向理安侯报备了?”而且她追的可只有她的奴隶,尔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程齐礼像是见惯了她的态度,倒也不以为然。只语气中带了警告地意味与她又道,“公主自然可以自便,只是叶闵翎乃是内子牵挂多年的幼弟。此次归去一家团聚,从此便再不会回皇都城。”

    听到这个消息,芙裳公主小小的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醒转了过来。她与他本来就没什么干系,若能回家,从此与皇宫里的那档子事儿撇清关系,她自没道理不批。心里已经快速的拿定了主意,只是在旁人面前,她不习惯低头认输。

    于是,只见她唰的一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契约纸来。

    “侯爷且看清楚了,叶闵翎的死活,恐也只有本宫有资格来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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