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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民选知府

    苏州乃是江南名城,经济的中心,当时的中国最繁华、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在苏州,到处都是一家家的商号和工厂,织机声、舂磨声不绝于耳,在阊门之外,在有名的“七里山塘”,无数的商铺栉次鳞比,生意兴隆,苏州的人口在清代中期就已经接近了百万。当时并没有上海,而苏州可以说就是当年的上海。

    当共和军攻打苏州时,防守苏州的清军不战而逃,结果一座完好繁荣的苏州城就落入了共和国手中。对于改朝换代,苏州人虽然感到惊奇,但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这种事在中国的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苏州的老百姓们庆幸的是这次的改朝换代没有在苏州大打出手,没有严重地祸及百姓,更庆幸的是共和军纪律严明,进城后没有烧杀抢掠,苏州城依旧是秩序井然。

    苏州的老百姓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这白莲教真的是有可能坐了天下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地给人家当顺民吧,该交粮就交粮,该纳税就纳税,只盼着新朝能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就行了。

    然而,九月的一天,苏州城真的轰动了,比改朝换代还要轰动,在这一天,苏州人一大清早起床后就发现在街头巷尾贴着一张张盖有鲜红印章的官府告示。街上有官府的告示不是新鲜事,但这次的告示中的内容却绝对令人震撼,告示中说,中华共和国大总统龙汉青昭告苏州百姓:共和国的权力属于全体国民,共和国的各级官吏都应该由国民选举产生,因此,共和国决定,首先由苏州开始实行选举制度,由苏州的百姓自己选举苏州的知府。凡属苏州居民,不论性别、出身、贫富,只要已经成年,均有权参加投票选举,共和国将进行选民登记;同时,凡属苏州的居民,不论性别、出身、贫富,也均有权参选知府,从即日起任何人都可以自行到原江苏巡抚衙门报名参选。

    这一下,苏州城可是开了锅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由老百姓自己选举知府?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啊!难道说一个靠卖苦力为生的穷光蛋也能投票选举知府老爷吗?难道说一个街头要饭的乞丐也能被选作知府吗?更多的人在怀疑,这是不是当今“朝廷”给老百姓使的什么计谋,想要在老百姓这里拿走什么东西;还有的人,主要是一些有身份的人都在愤愤不平: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为不移,这堂堂四品苏州知府,天子的牧民官怎么能让一帮穷脚杆子来决定呢?这天下不是要乱了吗?

    苏州的百姓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本着几千年来百姓从不信任官府的老传统,苏州的街头巷尾逐渐地开始流传起这么一个谣言:当今朝廷这是要杀尽有野心想谋反的人,是故意设个圈套来让那些有官瘾的人去钻的,等到把这些人都杀光了,朝廷的江山就坐稳了,就不会有人想要谋反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个谣言起了作用,反正告示贴出去好几天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到原江苏巡抚衙门去报名参选。

    却说在苏州城里有一个秀才,名叫蒋国基,字良础,今年四十八岁了,一直都没有考上举人,可谓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人物。苏州这个地方经济最发达,文化也极为昌明,在某个偏僻的地方,一个秀才或许会很吃得开,但是在苏州,挂着“进士及第”匾额的门脸都一家挨着一家,举人在这里都不算数,你一个老秀才只能是个微贱草民罢了。

    蒋国基年近五旬,在科场上一无所获,眼见得这辈子就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消融掉了。他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每日里除了看看闱墨文选、练练书法之外就只能在茶馆书场和人闲聊度日。他的家境很一般,全靠着祖上传下来的三十亩桑田度日。他把这些桑田租给了有钱的机户,也就是纺织厂老板,每年能收入三四十两银子,在苏州这里只能维持个温饱生活。他家里有一妻一妾,但是却无儿女,这显然是蒋国基自己生理上的原因,但他不知道,想再娶一房妾又养不起,因此只能唉声叹气,每天愁眉不展。

    这大总统的告示他当然也看到了,也是感到难以置信,在茶馆里,在自家的巷子口,他也和人们都对此议论不休,都搞不清这共和国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守在家里过他的小日子。这一天,蒋国基家里的妻妾又拌嘴了,他家雇佣不起丫鬟仆人,家务活都要靠妻妾二人亲历亲为,这时间一长,两个女人之间就免不了有个你多我少,你闲我累的争执,于是就常常会吵架干仗。这两个女人一个四十开外,一个三十好几,一个生得短粗肥胖,一个生得瘦骨伶仃,都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却都有泼妇的素质,吵起架来谁也不让谁,哪一次都会让蒋国基脑袋大上三圈。

    却说这两个女人在河边就吵了起来。苏州乃是有名的水城,很多人家邻水而居,洗衣淘米刷马桶都在那小河里解决,女人们干家务活更是经常守在河边。蒋国基的两个女人在水边不知为了什么事,又吵得脸红脖子粗,她俩吵架有一个好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管吵得多么厉害,绝对不会动手打起来,但吵得也确实是凶,苏州话本来轻柔糯软,说起来十分悦耳动听,但在这两个女人的嘴里却也能变得像放炮一样那么有冲劲。

    在河边,有很多邻居的女人都在那里干活,大家都在那里默默地听,反正也都习惯了,可是今天两个女人与往日有些不同,站在那里越吵越厉害,一声比一声高。有个姓赵的老婆子在一旁看不下去,依仗着自己年纪高便在一旁说道:“大娘子,二娘子,你们不要吵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快歇歇吧。你家的蒋相公还等着你们回去做饭呢。”

    蒋国基的大娘子说道:“赵婆婆,不是我要吵,实在是这个败家的贱人惹得我不吵不行。你们大家给评评理,这刚刚打下来的新米,我说还放得住,留在以后吃好了,现在还是去买些便宜的陈米来吃。可这个贱人却背着我把新米拿来淘了要烧饭吃,这不是败家吗?我说她几句还不对吗?”

    二娘子嚷道:“明明是你放错了米缸,害得我把新米拿出来淘了,全都怪你,你却反咬我一口,世上还有没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啊?”

    一个夫家姓余的媳妇在一旁洗着衣服说道:“啊哟,二位娘子,这新米陈米也差不了几个铜钱,吃什么还不都一样啊?何必为了这个吵个不休呢?”

    大娘子说道:“余家妹子,我们可比不得你们家哟,你家男人在外面撑船,每年有七八十两银子的进项,比我们家强了不知多少倍。你们不在乎新米陈米的,我们不在乎可不行啊。”

    余家媳妇见她竟然冲着自己来了,便低下头洗衣服不再搭理她。这时,蒋国基跑了过来,见自己的妻妾果然在这里大吵大闹,便高声叫道:“你们别吵了行不行啊?当着这么多邻居街坊,也不怕人家笑话?快点回来吧,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二娘子白了他一眼:“我们有什么好怕的,你一个大男人成天窝在家里,不是坐茶馆,就是泡书场,什么正经事都不做,你要是能像人家余家兄弟一样出去撑船,也能让家里宽裕些,我们也能少吵几句——偏偏你又是个弱不禁风的。”

    蒋国基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又冲着我来了?我乃圣人之徒,干力气活这种事,吾不如老圃,可我却胸怀锦绣,他日若能金榜登科,岂是贩夫走卒能够相比的?你们不要胡乱攀比,快点回家给我做饭去!”

    大娘子一边从地上端起淘米箩,一边冷笑道:“哼,还好意思说什么金榜登科,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有多大奔头?如今正在打仗,科场都停了,等到重开科场之日,只怕你就入土了。”

    这时,那余家的媳妇在一旁笑道:“蒋相公,听说现在龙大总统贴出了告示,说是谁想当知府老爷就去报名,然后由大家来选,你不妨去试试啊,万一把你选上呢?”

    蒋国基说:“笑话,这种事哪有自己去报名的道理。应该是龙大总统屈驾来请我才对,就像诸葛亮出山那样。诸葛亮躲了刘备两次,第三次才让他见到,这才有身价呢,所以他能官拜丞相,我登门去求职,那岂不是自甘堕落?”

    二娘子啐了他一口说:“你也真是不知道羞臊二字怎么写了?龙大总统来请你?做梦去吧。你要是有能耐,不要说去当知府,你能去知府衙门里当个师爷我们也就都烧高香了。”

    河边的女人们都笑了起来,蒋国基被自己的女人数落了一通,搞得脸上红白不定,只好拉着她俩往家走。回到家里,两个女人不再互相对骂了,而是同仇敌忾地对着蒋国基发脾气,这个说他窝囊废,考了几十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那个说他没出息,什么事都做不来,一点赚钱的本事都没有,让自己跟着受穷。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个女人也唠叨不休,蒋国基也管不了她们,只能硬着头皮在那里听着,越听心里越恼火。

    由于心里郁闷,所以蒋国基不免多喝了几碗黄酒,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放下了碗筷,起身离开了家,走到了街上,耳根才算清静下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倒背着两只手,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转悠着,猛然一抬头,只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蒋国基也迷迷瞪瞪地走了过去,看见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名叫季世光,也是个秀才,今年三十九岁了,也是多年科场不利的主儿,结果与蒋国基同病相怜,两个人结成了好友,几乎每天都要茶馆书场碰面,关系十分亲密。

    蒋国基伸手拍了拍季世光的肩头,叫着他的字说道:“德辉,里面有什么事?”

    季世光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老朋友,便挤出来对他说道:“唉,还不是都在这里看选举知府的告示,巡抚衙门里出来一个后生,正在那里给人们解疑答惑呢。”

    蒋国基这才注意到,自己一不留神竟然走到了原江苏巡抚衙门的大门口。他乘着酒兴,对季世光说道:“他们又说什么了,进去看看吧。”说着,他就横着膀子向人群中挤去。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只见在巡抚衙门大门外贴着选举知府的告示那个地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后生,这个后生头系青色头巾,身穿月白色长袍,腰系丝绦,生得眉疏目朗,气宇不凡,蒋国基不知道这就是彭冠英,但还是忍不住心中赞了一声:好个标致的后生。

    只听得彭冠英对着众人说道:“共和国要百姓们自己选举知府,当然是真心真意的,怎么会欺骗大家呢?咱们的共和国与历代王朝都不同,咱们的各级官员将来都要由老百姓选举产生,对老百姓负责,因此,这样一来,当官的就不会再敢欺压百姓,不敢鱼肉乡里,他们要是敢盘剥百姓,老百姓就不投他的票,他也就不能再当官了。这和从前满清的官可不一样,满清的官都是皇帝老儿任命的,只对皇帝负责,他再怎么为非作歹,只要皇帝对他满意,那么他的乌纱帽就能戴得稳稳的,老百姓奈何不得他。因此,咱们所有的人都要支持选举,积极参加选举,这样做对咱们老百姓自己有好处啊。”

    人群里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那我们选谁呀?”

    彭冠英说:“选那些自己站出来愿意当知府的人,很可惜,现在还没有人报名参选,我们也希望大家能积极踊跃地站出来参选知府啊。”

    又有人问:“什么样的人能参选啊?”

    彭冠英说:“只是家住苏州的成年人,只要不呆不傻,只要他没有作奸犯科关在牢狱里,只要符合上面这三条的人,都可以报名参选。”

    蒋国基站在人群的前面,肚子里的黄酒一阵阵地向着脑袋上冲,让他变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平时一向胆小如鼠,见事一贯躲着走的他忽然来了一嗓子:“这位小爷,你看我有没有资格参选知府啊?”

    人群不由得哄笑了起来。彭冠英看了一眼蒋国基对他说道:“当然有,只要你报名,就有资格参选知府。”

    有人是认识蒋国基的,便在后面叫道:“蒋秀才,你去报名吧。”还有人嚷:“喂,苏州的知府大人就是你了。”“去呀,去呀,快去呀!”很多人都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理跟着起哄,有人甚至在后面推了蒋国基一把,将他推到了彭冠英的面前。

    彭冠英一直在发愁,这么多天连个报名参选的人都没有,忽然有个人站了出来,他心中暗喜,也不管他是不是自己情愿站出来的,便一把拉住了蒋国基说:“好,你愿意参选,我非常欢迎。来,跟我到里面去登记办手续。”

    蒋国基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再加上适才在家里被两位娘子一通贬损,心里不免窝着一股气,潜意识里很想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举动,给自家的两个娘们看一看,让她们以后对自己放尊重些。于是,他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拍胸脯:“好,我跟你去办手续,咱老蒋怕谁呀!”说着,就跟着彭冠英进了巡抚衙门。在他身后,是一片嘲笑起哄的声音,大家都等着看蒋国基的热闹,只有季世光心里非常焦急,他是真的拿蒋国基当朋友看的人,看到蒋国基稀里糊涂地就进了衙门去报名参选,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声高喊:“良础,你快出来,快出来!”可是人那么多,他被隔在了后面,挤也挤不过去,叫喊起来蒋国基又听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走进了巡抚衙门的大门口。他见势不妙,急忙跑到蒋国基家去给两位娘子报信了。

    却说蒋国基跟着彭冠英进了巡抚衙门,心里开始变得七上八下了。这可是巡抚衙门啊,以前别说走进来,就是靠近一点差役都会把你踢走。现在他居然走进来了,看着两旁的房舍、草木,蒋国基不由得腿肚子开始打颤了。他有心转身出去,但又怕惹得彭冠英发怒,只要硬着头皮往里走。

    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生得眉清目秀,见了彭冠英便问:“这人是谁?”

    彭冠英说:“这人是来报名参选知府的,你来给他登记注册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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