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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相看似客 休道相忆(小修)

    东都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有一家破旧的客栈,叫“不请自来”。

    客栈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叫白不百,二十出头,从小与祖父相依为命。

    年里祖父过世,将客栈交给了他,可他根本不是经商的料,不到一年,竟将个好好的客栈搞得门可罗雀。没有了生意,他更加没了约束,终日勾朋搭友,胡吃海喝,致使祖父留下的积蓄所剩无几。

    今日晌午,白不百又约了三个朋友来客栈喝酒,饭菜刚上桌,就听客栈大门咣当一声巨响,接着就见一个满身泥污的魁梧男人背着个同样邋遢的少年闯进来。

    男人抬头看看白不百他们,又看看桌上的酒菜,转身小心地将少年放在椅上,指着他们中一个高个儿命令道:“你,去把最好的大夫找来。”

    高个儿愣愣地“啊”了一声,没回过味儿来。

    男人又指着白不百道:“你,去弄些粥给她吃。”

    白不百也“啊”了一声,眼中先是诧异,后又露出鄙夷。这人是谁?他以为他是谁!!

    男人见他们不动,伸手从袖中掏出两块碎银丢到桌上。

    高个儿眼睛一亮,忙抢过其中一块较大的,陪笑道:“爷,您歇着,我去去就来。”

    白不百下手慢了,心里不快,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缓缓拿起碎银,对另两位朋友道:“你们吃你们的,少爷我得先做生意。”转身往厨房走了几步,又转身嚷道:“酒给我留些,不许独吞啊!”

    这个魁梧男人和邋遢少年正是从坠霞山逃出的颜柯和墨璃。

    话说那日他们从夹缝中出来,墨璃见危机过去,原本靠意志支撑的身体脱力般摊在地上,再也走不动半步。

    颜柯只得又将她负起,辨明方向,往东南方又行出两三里,山势渐缓,脚下依稀可辨一条羊肠小路。

    顺着小路下山,待到山脚时,出现一个岔路。

    往西,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全身而退。

    往东,是大黎的心脏,东都城。

    颜柯将墨璃小心地放在一块山石旁,举步往西。走得几步,回头见墨璃萎靡不振,意识不清的摸样,转身又退了回来。

    以现在的情形,若不马上带她看大夫,恐怕有性命之忧。但看大夫就得进城,最近的就是东都城!!

    颜柯踌躇半晌,遂又负起墨璃,往东都而去!

    墨璃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掀开破旧的粗布棉被想从床上坐起。可刚一使力,便扯到肩上伤口,疼得她哎呦一声,嘴里丝丝吸气。

    躺在床上侧头打量她所在的房间,带着破洞的幔帐,糊着白纸的窗子,一张斑驳的八仙桌,旁边摆着两把四脚椅,其中一把还歪斜着靠在墙上。

    这是什么地方?墨璃努力在脑中搜寻,可记忆却停留在从石缝中出来,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正费神揣测,房门吱呦一声打开,有人从外面进来。

    墨璃微微仰头,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麻布短衫的男人,正打开窗子,倚在窗台上向外看。

    男人的头顶用一支乌骨发簪束成发髻,余下的头发及肩散落,发色如墨。一缕阳光从窗□进房中,淡金色的薄光照在男人身上,使他原本健硕的身形更显得英姿凛凛。

    “你……颜柯?”墨璃带着些许不确定,试探着问。

    男人听见声音回头,见墨璃醒转,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只是一闪即过,疏忽间又恢复成原本冷冷的摸样,皱眉道:“你睡了整整三天,你们南人都这么会睡吗!”

    墨璃本想谢谢他的救命之嗯,听他如此说,本能地反驳道:“什么南人,你又是哪里人?!把窗子关上,好冷!”

    颜柯没回答,刚毅的唇线变得柔和,目光狭促地上下打量墨璃,道:“看你邋遢的样子,不开窗这屋儿还能呆?!”

    墨璃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仍是那件天青色短衫,只是被泥污弄得已看不清本色,隐隐还能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顿时感到自惭形秽,拉过被子盖上,嗫嚅道:“我……想洗澡。”

    颜柯依旧是一副平板面容,道:“好……看在你已经酸臭的份上。”说完,转身走出房间。

    墨璃被他看了笑话,嘟着嘴拉起被子盖住头生闷气。

    颜柯虽说冷淡,为人却还算细心,不禁弄好了洗澡水,还让白不百去买了一套粉色的锦缎罗裙和夹袄给墨璃。

    由于颜柯日日用银子供着,白不百虽仍是那副不差钱的少爷派头,可行动上却麻利许多。

    墨璃肩上不能见水,只得坐在椅上,一只手用帕子擦拭身体,虽然洗得不甚通透,却也清爽舒服。

    洗完澡,墨璃艰难地换上衣服,由于左臂抬不起来无法綄发,只得任由头发披散着。见窗外夕阳瑰丽,便穿起夹袄,打开窗子看夕阳。

    颜柯从外面抓药回来,走到客栈楼下,下意思抬头看向墨璃房间窗子,正巧见到她倚窗独坐。夕阳西下,玫红色的霞光如轻纱薄雾笼罩着她,为她镀上万般光华。轻风拂过,如墨长发随风飘洒,一张素净的小脸带着几分迷离,仿佛随时准备弃世而去,飘渺归仙。

    颜柯被她的气度震慑,呆立凝望。他知道她是女人,可却没想到她是一个如此风华绝代的女人。

    墨璃眼波流转,低眉垂目,目光与颜柯凝望的视线相交,先是愣了愣,接着脸上缓缓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那瞬间,就好像墨莲初绽,群星璀璨。

    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儿跑过来,其中一个一头撞在颜柯身上。颜柯倏地回过神来,赶忙别开眼,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忙低头走进客栈。

    日子一天天过去,墨璃肩上的伤慢慢好转。颜柯依然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偶尔奚落墨璃两句,引得墨璃无法接口,常常一个人生闷气。

    这日傍晚,白不百糊弄着把晚饭做了给墨璃送上来,又埋怨说菜价米价都在涨,颜柯给的钱不够什么的。墨璃也不理他,白不百讨个没趣,还想再辩白几句,却被从外面进来的颜柯粗声打断,悻悻地退了出去。

    颜柯在饭桌坐下,拿起筷子半晌没动,墨璃给他夹了块烧鸡,颜柯没吃,放下筷子,郑重地道:“我要走了。”

    墨璃一愣,不知为何心里竟忽悠一下。

    虽说与颜柯认识不久,但出生入死地相处下来,却也生出一点友情。而且在客栈这段日子,墨璃不用去想如何窥取消息,不用想后宫纠葛,不用在意琼丘和赵睿基,每天只是吃吃睡睡,偶尔和颜柯聊聊天,虽然最后总会被他的话堵住,但仍过得十分平静。

    如今他要走了,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该回到皇宫,继续做她的“寂月”。

    平静,竟是如此难得!

    “你要去哪?”墨璃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个,但这时如果不说些什么,她的心会难过,所以她没话找话地问道。”

    “回家!”颜柯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见墨璃不语,接着道:“大黎即将战乱,这里并不是可以平安度日的地方,如果你没地方去,我可以考虑带着你!”

    离开?!墨璃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期盼,可脑海中却闪过赵勉清俊的笑容。

    赵勉,不知他现在好不好?!他那么与世无争,却被赵政无端侮辱,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对自己如此相信,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而她现在却想着要独善其身!

    墨璃只觉心中苦涩,勉强笑道:“不麻烦你考虑,我很好!”颜柯棱角分明的脸上渐渐变得更加冷硬,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失落。

    两人再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凝重,甚至让人窒息。颜柯吃了半碗白饭便自放下,淡淡道:“我走了。

    墨璃苦笑一下:“保重!”

    颜柯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过得片刻又突然敲门进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珊瑚鼻烟壶,郑重地交给墨璃,凝声道:“收好它!”

    墨璃怔怔接过,颜柯又从袖中掏出在坠霞山时墨璃给他的镰刀头,道:“这个我收好。”

    墨璃心下茫然,看看手中精致华美的鼻烟壶,抬头欲问,却见颜柯已转身回房,只得怔怔地回到房中。

    躺在床上,墨璃隐隐觉察出一些异样,这个颜柯到底是什么人?从他话里话外可以听出,他不是大黎人,而且看他的身形体貌,应该是异族无疑。与大黎临近的异族,除了西川,还有羌狄和金,东边隔海还有倭人。

    突然想起那个鼻烟壶,墨璃从床上弹起,到桌上拿起珊瑚鼻烟壶细细端详。

    鼻烟壶雕工细致,触手温润,赤红的珊瑚质佳色纯,毫无瑕疵,确是赤火丹心红珊瑚中的上品。

    这些异族中,只有西川人喜欢用鼻烟,难道……他是西川人?!

    墨璃为自己的想法震惊。因为鼻烟壶在西川就是身份的象征,能用如此名贵鼻烟的人,绝不是凡人。

    西川人,而且还是个有身份的西川人!!

    回想起颜柯在山寨中的情景,虽然被关押着,却仍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而且那个三爷对他似乎颇为忌惮,难道说他有什么可被山匪利用的价值?!

    山匪和西川人!他们究竟是何关系?!

    墨璃感觉自己思绪打结,用力摇摇脑袋,好吧,有一点可以确定,西川人在大黎一定有什么阴谋,这件事情应该让琼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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