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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不速之客

    乡梦窄,水天宽,小窗愁黛淡秋山;诗梦短,酒杯长,江南自古伤心地。

    鄮县梁府,明州富族,钟鸣鼎食之家,梁老爷大寿更是不容轻视,早在半月之前便已在准备,请帖发出不可计数,但并非一般人能收到,收到的人非富即贵,为本州首屈一指的有名望的人。

    梁临旸回到梁府已有两天了,除了娘,五弟对他说上几句,别的人对他爱理不理,连下人也是见风使舵,对他敬而远之。这些梁临旸都不放在心上,若在以前,他肯定会拍案而起,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他已经能做到从容淡定了。

    “旸儿,过会儿会有很多客人来为你爹拜寿,娘已经在角落为你安排了位子,你就去坐那里吧,这样就会为你省去很多麻烦。”梁夫人走过来,对一旁站立的梁临旸说道。

    “谢谢娘。”梁临旸感动的说道,别的兄弟都在几位姨娘的带领下欢天喜地的正大光明的为爹祝寿,而他的娘却孤零零的独自一人为他承受那么多,他真的很不孝啊。可是他不能站太明显了,不能给娘惹麻烦。一切的错,只怪自己当初年少无知啊!

    礼炮鸣响,锣鼓宣天,彩带迎风而扬,下人们跑进跑出的忙碌着,自家的兄弟们也是环顾在爹的左右,而梁临旸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站立着,在不远不近处。此时,梁老爷已站在正堂的门槛上,准备迎接今日的道贺之人。

    “陈老爷携家人到。”梁府总管在府外高喊道。

    “梁年兄。”

    “梁伯伯,祝您福寿连绵。”老远的就听到陈家父子的道贺声。

    “好。哈哈…”梁老爷大笑着踏出门槛,又说道,“陈年兄,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里边请”

    “王老爷携家人到。”

    “吴老爷携家人到。”

    ……

    “柳太守携家人到。”

    “噢?太守大人也到了,梁年兄的面子可真大啊。哈哈……”陈老爷说道。

    “呵呵……,太守大人赏脸,诸位先用茶,老夫去去就来。”梁老爷笑着走出去迎接柳太守。

    ……

    哈哈……到处是欢声笑语,梁临旸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多余。他在自己那个角落的位子站立,这个位子很好,很安全,而且可以在此遥看全景。戏里戏外,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旁观。

    “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五少爷梁临航看到梁临旸嘴角微扬,似乎在笑,而那个笑却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没事,五弟,你不用管我了,你也去招呼客人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梁临旸看到王公子那帮人走进来,忙背过身,不想面对他们。

    “你们快看,那不是六年前威风凛凛的梁家三少爷吗!今日怎么成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角落里啊。哈哈……”陈天意直指着梁临旸讽刺道,他们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噢,对啊,三弟,你今天也来了啊?大哥忙的都没顾上你,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少爷梁临茂也走近

    梁临旸,挑衅的说道。

    “是啊,梁三少爷,如果我是你啊,我就赶快找个地方躲躲,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真是不适合你待啊!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别这样的看着我。”应公子也加油添醋的附和道。

    ……

    “你们太过分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还不放过三哥。”梁临航护在梁临旸的面前,气愤的说道。

    “没关系的五弟,让他们说好了,众口铄金的事情你怎么能够挡的了呢?”反倒是梁临旸安慰着梁临航,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不用介怀。

    任由他们滔滔不绝的说着,梁临旸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这实在大出他们的意料。不对啊,若是他,他怎么会这样的反应。可是又有谁知,梁临旸的目光一直看着刚进来的柳飘絮,六年不见,她还是丰采依旧。当年江南杨柳岸,晓风和月,美人临风而立,衣袂飘飘,似海藻般扎在了他的心里,他不余遗力的如影相随,可是却换不了她的回眸一顾,原来一直是自作多情,原来一直是自寻烦恼;如今物是人非,她已嫁作他人妇,哈哈……是该笑自己的痴,还是该笑自己的傻,他早该放下了,真的,早该放下了。

    “哈哈……”顺着他的目光,王成仁鄙倪道,“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哈哈,你早已没有机会了,她现在可是我的妻子。”洋洋自得的王成仁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梁临旸还是没有反应,许久之后,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嘛,那我就恭喜你们夫妻百年好合。”

    “你…,哈哈……,不自量力,当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你就更没有机会了。如果你识时务的话,本少爷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放你一马。”王成仁也没想到梁临旸会是这种反应,就气的越发不可收拾。

    梁临旸沿着桌角坐下,随手拿起杯酒小饮了口,“那在下就谢过王公子大人大量了。”说完,就不再踩理他们了。

    “你……”王成仁上前揪住梁临旸的衣颈。

    “王公子,你先高抬贵手,今天是我爹是生辰,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别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这样对谁也不好。”五少爷梁临航劝慰道。

    “对,梁五少爷说的对。”陈公子也加入劝慰,“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哼,”王成仁放开手,“你等着,本公子有着是时间陪你玩,今天算你好运,先放过你。”

    说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

    “老爷,有位客人送的贺礼?”梁管家匆匆茫茫的跑到梁老爷的跟前。

    “既然是贺礼,那你就收录记下,何必这么手忙脚乱,成何体统?”梁老爷训斥道。

    “不是,老爷,这贺礼?”管家吞吞吐吐道。

    “贺礼怎么了?快说啊!”梁老爷已经不耐烦了。

    “老爷请看。”管家打开礼盒,“长白山千年野山参’。

    众人皆倒吸一口气,如此贵重之物,世间罕有,寻常人家几不可见。这到底是何人?竟能送出这凤毛零角之物。

    不须时,由远而近脚步声纷杂错乱响起,众人皆翘首以看,正门处,缓缓走来一位女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橘黄色的衣衫,淡橘色的腰带系成蝴蝶而任风飘摇,头上除了一只金叉插入发髻外,身上不带任何饰物,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简洁而不失高雅。身后跟了四个人,有一个是梁城,大堂内有些人认识。

    曲嫣然双手交叠自然垂下,凌波微步,面带笑颜,心中暗道,“梁老头,要不是你是旸哥哥的老爹,本宫才不会对你那么客气。唉,这淑女装的真是别扭,以后谁要在本宫面前在提及‘淑女’二字,本宫非让她活罪难绕。”

    “梁老爷,祝您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进得门来,曲嫣然对着梁老爷端庄有礼地恭贺道。心下却道,“臭老头,本宫可是轻易不向人行礼道贺的,要不是看在旸哥哥的面上,该行礼的可是你耶。”

    正堂内一阵窃窃私语,“梁兄,她是谁啊?”陈公子对大少爷梁临茂问道。

    “我也不认识,况且梁府有这样的远房亲戚,我怎么会不认识。”梁临茂看着曲嫣然道,眼中尽带艳羡。

    “是啊,我们也不认识。”梁四少爷道,“本来以为鄮县第一美人柳飘絮已是人间难寻,想不到,呵呵…,我至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啊,……”

    “四弟。”梁临茂悄悄拉了梁临启衣角,打断了他的话,并用眼神暗暗看了王成仁一眼。

    果然,王公子面带愠色,如今柳飘絮可是他的妻子。不可否认,柳飘絮很美,可在气质大成上,却远远不及眼前这位姑娘。可若他们知道曲嫣然的真正身份,他们就该知道那才是自然,不可比拟。

    柳飘絮在曲嫣然进来的一霎那,也是惊叹,也有嫉妒,有一些恨……说不出,也许人在高捧在上的时候才会清高,若是有人一旦超越,那就会不一样了。

    ……

    “她怎么来了?”梁临旸轻道,几日不见,她又让自己有些失神,今天的她,很美也不可触及,可是为什么心里尽是失落呢?难道会怕终有一天她会不在身边。难道自己……梁临旸轻叹了口气,并迅速的将那些烦丝理干净,严厉得扫向梁城诸人。

    梁城等人皆心虚的低首。

    梁老爷也对突来的曲嫣然不知所措,但又马上恢复镇静,“姑娘光临老夫的寿辰,老夫不甚荣幸。但不知姑娘受何人之邀?”

    “如果我说是不请自来,梁老爷会不会欢迎我这位不速之客呢?”曲嫣然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梁老爷稍作停顿了下,“姑娘何出此言呢?”

    “哈哈,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这么紧张了。我呢,是受你家三公子梁临旸的邀请,才来的……”曲嫣然故意停顿,环视了四周,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梁临旸,目光停顿不再流转,“旸哥哥,你说是吧!”

    梁临旸临桌而坐,没有言语,只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早知道她是闲不住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让她找到这里了,看来,梁府真的有热闹可瞧了。

    “旸哥哥,你先别生气。”曲嫣然走到梁临旸身边,撒娇的摇着他的胳膊,“你也不要怪梁城,是我逼他的。不止我一个人来噢,还是那个苏老头带的路。”

    “你呀,我该怎么罚你呢?”梁临旸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抓起曲嫣然的左手,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敲了一下,眼底尽是柔情的道,“下回不可如此了,知道吗?”

    “知道了。”曲嫣然做了个鬼脸,将刚刚的淑女气质全然摒弃了。

    梁老爷不置一词的看着,可能还接受不了突来的变化。梁府中的众人也是表情各异,有些看热闹的,有些嫉妒的,也有些好奇探索的……众人皆在遄测他二人非比寻常的关系。柳飘絮的脸色也不太好,也许当初对梁临旸是避而远之,可是现在有人对他亲近,她又觉得难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心里。

    ……

    “临安太守苏青禾到。”管家一喊完,众人又大惊,临安太守怎么也和梁家扯上关系了。今天的梁府真是非同往日的不一般啊!

    梁老爷等人还未回过神来,临安太守就已跨入了门槛。

    “老夫小小寿辰怎敢劳苏大人远道而来道贺,老夫受之有愧啊!”梁老爷万分恭敬的迎了上去,心中谜团一个紧接着一个,他与临安太守素昧平生,也未有交集,难道是遇到了什么祸事?临安是江浙一带首府之地,地广富庶,故临安太守较之明州太守又高出许多。

    “梁老爷自谦了,本官能一睹梁老爷的龙钟之态才是万幸呢!匆猝之中未备周全,这小小贺礼还望梁老爷笑纳。”说完,后面小厮递上一方形礼盒,打开一见,正是一台难寻的‘七星斋砚’。

    “哈哈……,让苏大人破费了。”梁老爷高兴的双手有些微颤的接过礼品,“苏大人,里边请,老夫已备好薄酒,苏大人一定不醉不归啊。”

    “苏太守。”柳太守也正好走了近来。

    “哦,是柳太守啊,幸会幸会。”苏太守也抱拳行礼。

    “两位大人,里边请,请上座。”梁老爷招呼着,“招待不周,请见谅。”

    “苏大人,此番不止是为梁老爷贺寿吧,还意欲何为啊?”柳太守旁敲侧击的说道。

    “哎。”苏大人自己拍了下脑门,“瞧我的记性,年纪大了真是不中用了。”苏太守还未坐下,便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好像在找些什么,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梁临旸的地方,便走了过去。

    此时,梁临旸与曲嫣然她们几个正在说着话,并不顾及旁人。故也未注意到苏太守一行正走了过来。

    “下官临安太守苏青禾参见钦差大人。”苏太守对着梁临旸行了个大礼,态度甚是恭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这是你请来的。”梁临旸无奈的对着曲嫣然说道,本来想微服出巡,不想把身份透露的过早,现在没戏了,就将手中折扇一抬,说道,“起来吧,微服在外,苏大人不必多礼。”

    就在苏太守走过来时,正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正当苏大人行礼之时,正堂内一片寂静,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太惊险万分了。

    ‘啪’的一声,梁老爷手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苏大人,你…你叫小儿什么?”

    “梁老爷,你不知道吗,旸哥哥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钦差大人,外兼正三品的兵部尚书要职,还有…,反正炙手可热就是了。”曲嫣然故意将事实夸大了些,不过这也并非夸夸其谈,本来她还想说,还有是本宫的驸马,皇帝哥哥的妹夫,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故将它省了去。

    “爹,对不起,孩儿还没来的及告诉你这些。”梁临旸面有愧疚的说道,虽然老爹对自己当年的事件一直耿耿于怀,但所谓爱之深才责之切,六年过去了,他也早已不再怨恨些什么了。

    “你……,这些都是真的。”梁老爷还是有些不相信。

    “有机会孩儿会慢慢将发生在孩儿身上的事讲给爹听。”梁临旸道。

    ……

    世上总是有左右逢源之人,那些亲朋故友见梁临旸现在当了大官,便纷纷过来巴结,态度转换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我就说吗,我家临旸啊就是有出息的人。”二姨娘拉着二少爷梁临盛走了过来,“临旸啊,现在你当了大官,可一定要关照一下你二哥。”

    “梁三少爷,你与我家吴生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看,我家吴生也是误听流言才会造成误会,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家吴生吧。”应夫人也拉着应公子靠了进来。

    “梁三少爷,”柳夫人也过来了,“当年是飘絮跟三少爷无缘,也只能怪飘絮无此福分。这是小女飞絮,她一直就仰慕三少爷你。”

    梁临旸看了眼柳飞絮,姐妹同胞,虽略有相似,但终归不同,再说就算是柳飘絮要再续前缘,他也已经放下了,不会再有任何希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梁三少爷。”柳飞絮切切的叫了声,江南美女,柔若无骨,我见犹怜。

    “都给我让开。”曲嫣然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尤其是柳夫人将自己的女儿推到梁临旸面前,而那个梁临旸好像还不排斥,曲嫣然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气,拨开人群,将梁临旸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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