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五 出狱 （一）
去《睿智公司》的路上，林屏轩想着邱辉林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两年牢狱生活，对他的为人处事会有什么影响。他知道，邱辉林对自己一向不失尊重，而且颇能说些内心话。林屏轩明白邱辉林所以如此，是因为有求于自己的专长。林屏轩不常来公司，即使来了，也和去别处一样，帮助解决问题后便离去。他与各家公司之间只是单纯的技术协助或者说顾问关系。他与公司经理们的个人关系，除《信达公司》的杨文军外都较泛泛。这次来《睿智公司》是因为副经理蒋世鹏三天前就电话有邀，说液压室一套设备比较复杂，邱霖拿它没办法。接蒋世鹏电话那天，林屏轩正好在《汇力公司》，他接完电话给姚希哲说：
“你这里的问题下午就可以完了。赶周四我得去蒋世鹏那边看看。”说着将写好的要点给了一旁的修理师傅，“也真难为了蒋世鹏呢，一碰上难题邱霖就拿不下来，蒋世鹏的强项是精密机械，液压传动技术不是他的强项。”
“哎，”姚希哲忽然说，“知道不？小邱出来了。”
“什么？”林屏轩一怔。
“邱辉林刑满出来了，才半月前的事。”一旁的李鸣惠补道。
“还真没想到，好像挺快的么。”林屏轩说。
“两年刑期，说到就到了。”姚希哲淡然地说，“看他这次出来会不会学安分些。其实呢，只要为人厚道点，心思用在正事上，不搞歪的，依着他的机灵劲，公司经营没有搞不好的。”
“像他那号人，歪道钻营的惯家，学仁义也难。”李鸣惠不屑地说。
三人边说着出了操作室，分手时，姚希哲对林屏轩说：
“有空过来坐坐，你可不常来呢。”
离开《汇力公司》后，林屏轩第三天就安排来到《睿智公司》这里。其实，除非所里有事分不开身，或是去了别处，林屏轩每过些日子就准备（准确地说是希望）《睿智公司》来电话邀他。他每次去那里，似乎脚下增了劲。
这天天气晴好，人心也像暖阳般美好，和着这心情，林屏轩一路上想着静怡，但一想到上次见她时的那种沉郁神情，林屏轩心上又布上了阴云。儿子无学可上，一时又看不到别的出路，他对她目前的心境不胜同情，又无从助其解忧，早先曾邀她来家的事，看来得往后推了，等她心情好些再说，虽然也曾给女儿姗姗打过招呼，让到时候在家见见阿姨。
到公司时，早有蒋世鹏在那里迎候。
“先去经理室看看，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林屏轩没有随蒋世鹏去液压室，他想去见见蹲狱两年后的邱辉林是个什么样子。
一进经理室门，起身迎他的是陈慧珠。
“陈经理好，一些日子不见了。”林屏轩微笑道。
陈慧珠听后一怔，随口说“林工好，我已经不在其位了，您请坐。辉林去了客户那里，赶下午，也许上午就回来。要么这样，我给他说一声，”她拿起电话，拨通后说，“喂，是我，林工来了，刚到，你跟林工说几句。”随手把话筒递给林屏轩，“林工你说说。”
“喂，你好，我林屏轩。”
“林工你好，”是邱辉林的声音，“我现在正在路上，办完事马上回来，等回来咱们聊聊，哎呀——想你了呢，那好，回见。”
放下电话，林屏轩回身坐下问：“小邱回来身体怎么样，还好么？”
“身体倒没见大变化。在那里头苦是吃了些，这都是想得到的。”陈慧珠说着摇摇头。
“好在人还好着，过去的事就不必多想了，把以后的事办好。”
“不过这事让他一辈子背上了不名誉的包袱。”
“毕竟是经济上犯错，和政治不一样。往后不犯就行了。好，我去液压室那边看看。”
一个多小时后，液压室的问题就解决了。林屏轩回到自己工作室，翻开产品检修记要，刚看过两页，门开了，抬头一看，邱辉林已大步进来，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林工啊，咱可又见面了，哈哈——”这突来的动作让林屏轩觉得意外，这些年来邱辉林从未这样拥抱过自己。
“看你身体还可以么。”林屏轩扶住对方肩膀微笑着说。
“坐坐坐，”邱辉林说着与林屏轩对面而坐，随手取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两眼望着林屏轩，“要说身体——多亏我还有点底子，没落下啥毛病。”
“今年是个酷夏，外面的人都觉着受不了这份热罪，你在里面就更遭罪了。”
邱辉林掏出打火机，“叭”地一下点燃嘴里香烟，“嗨！还说呢，那也得挺着不是？”说着话起身去将门推上，又回来坐下，“进了那地方，你就跟案板上的肉一样，人想怎么剁你就怎么剁你。他妈的！那些犯事的小人，啥都往我一人身上推。唉，有口难辨么。”
“这件事对你，该是个不小的教训的。”
“说起教训，我人还没出来就一直想，跟人交往，一定得檫亮眼睛，明白是跟什么人打交道，是君子还是小人。”邱辉林说完，深深吸进口烟，微扬起头，若所思地吐起烟圈来，烟圈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扩大变淡，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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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里的问题下午就可以完了。赶周四我得去蒋世鹏那边看看。”说着将写好的要点给了一旁的修理师傅，“也真难为了蒋世鹏呢，一碰上难题邱霖就拿不下来，蒋世鹏的强项是精密机械，液压传动技术不是他的强项。”
“哎，”姚希哲忽然说，“知道不？小邱出来了。”
“什么？”林屏轩一怔。
“邱辉林刑满出来了，才半月前的事。”一旁的李鸣惠补道。
“还真没想到，好像挺快的么。”林屏轩说。
“两年刑期，说到就到了。”姚希哲淡然地说，“看他这次出来会不会学安分些。其实呢，只要为人厚道点，心思用在正事上，不搞歪的，依着他的机灵劲，公司经营没有搞不好的。”
“像他那号人，歪道钻营的惯家，学仁义也难。”李鸣惠不屑地说。
三人边说着出了操作室，分手时，姚希哲对林屏轩说：
“有空过来坐坐，你可不常来呢。”
离开《汇力公司》后，林屏轩第三天就安排来到《睿智公司》这里。其实，除非所里有事分不开身，或是去了别处，林屏轩每过些日子就准备（准确地说是希望）《睿智公司》来电话邀他。他每次去那里，似乎脚下增了劲。
这天天气晴好，人心也像暖阳般美好，和着这心情，林屏轩一路上想着静怡，但一想到上次见她时的那种沉郁神情，林屏轩心上又布上了阴云。儿子无学可上，一时又看不到别的出路，他对她目前的心境不胜同情，又无从助其解忧，早先曾邀她来家的事，看来得往后推了，等她心情好些再说，虽然也曾给女儿姗姗打过招呼，让到时候在家见见阿姨。
到公司时，早有蒋世鹏在那里迎候。
“先去经理室看看，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林屏轩没有随蒋世鹏去液压室，他想去见见蹲狱两年后的邱辉林是个什么样子。
一进经理室门，起身迎他的是陈慧珠。
“陈经理好，一些日子不见了。”林屏轩微笑道。
陈慧珠听后一怔，随口说“林工好，我已经不在其位了，您请坐。辉林去了客户那里，赶下午，也许上午就回来。要么这样，我给他说一声，”她拿起电话，拨通后说，“喂，是我，林工来了，刚到，你跟林工说几句。”随手把话筒递给林屏轩，“林工你说说。”
“喂，你好，我林屏轩。”
“林工你好，”是邱辉林的声音，“我现在正在路上，办完事马上回来，等回来咱们聊聊，哎呀——想你了呢，那好，回见。”
放下电话，林屏轩回身坐下问：“小邱回来身体怎么样，还好么？”
“身体倒没见大变化。在那里头苦是吃了些，这都是想得到的。”陈慧珠说着摇摇头。
“好在人还好着，过去的事就不必多想了，把以后的事办好。”
“不过这事让他一辈子背上了不名誉的包袱。”
“毕竟是经济上犯错，和政治不一样。往后不犯就行了。好，我去液压室那边看看。”
一个多小时后，液压室的问题就解决了。林屏轩回到自己工作室，翻开产品检修记要，刚看过两页，门开了，抬头一看，邱辉林已大步进来，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林工啊，咱可又见面了，哈哈——”这突来的动作让林屏轩觉得意外，这些年来邱辉林从未这样拥抱过自己。
“看你身体还可以么。”林屏轩扶住对方肩膀微笑着说。
“坐坐坐，”邱辉林说着与林屏轩对面而坐，随手取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两眼望着林屏轩，“要说身体——多亏我还有点底子，没落下啥毛病。”
“今年是个酷夏，外面的人都觉着受不了这份热罪，你在里面就更遭罪了。”
邱辉林掏出打火机，“叭”地一下点燃嘴里香烟，“嗨！还说呢，那也得挺着不是？”说着话起身去将门推上，又回来坐下，“进了那地方，你就跟案板上的肉一样，人想怎么剁你就怎么剁你。他妈的！那些犯事的小人，啥都往我一人身上推。唉，有口难辨么。”
“这件事对你，该是个不小的教训的。”
“说起教训，我人还没出来就一直想，跟人交往，一定得檫亮眼睛，明白是跟什么人打交道，是君子还是小人。”邱辉林说完，深深吸进口烟，微扬起头，若所思地吐起烟圈来，烟圈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扩大变淡，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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