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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入战国 第四十三章 密谋(六)

    不过幸好孙膑片刻便恢复了平静,瞥了眼默然不语宋病己,笑道:“膑方才不过无心之语,病己不要放在心上。”

    宋病己轻轻点点头,假意四下张望了会儿,这才开口说道:“膑可知昨日我因何未来赴约?”

    “哦,病己所为何事?”孙膑微蹙起眉,仰起头看向宋病己,脸上似有疑惑之色。

    “昨日病己为上将军庞涓所邀,前去他的行辕与之探讨棋道。”宋病己简单的将昨日自己为何爽约叙述了一遍,目光却是注视着对面孙膑脸色的变化,不过孙膑脸色古井无波,似乎对他所言无动于衷。

    “是么?”孙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斜乜了宋病己一眼,开口道,“凭膑对此人之了解,只怕他请病己前去目的不是对弈那么简单吧?”

    果然不愧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兄弟,自己还未说出口,便已能猜到几分。宋病己在心中暗忖,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仍旧是平静的接着道:“膑所言无差,庞将军还考校了病己的学识,说是想要延邀病己至军中,担任军务司马一职。”

    “那病己可是应诺?”孙膑瞥了他一眼,接着问道。

    宋病己摇了摇头,似有些懊恼的叹道:“可惜病己才学浅薄,让庞将军很是失望,此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才学浅薄?”孙膑闻言,竟是不禁哑然失笑,“若是连病己你也算才学浅薄,那这大梁城内的诸人不就连大字不识的白丁也不如了?”

    “哈哈,膑说笑了。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膑之言岂不是小瞧了这大梁城的众士子们?”宋病己摇头笑道,显然是对孙膑所言不甚赞同。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孙膑却是将他所言低声复述了一遍,沉吟片刻,复尔笑道,“单是这一句话,便令多少自诩有识之士自愧不如,病己不必过谦。”

    “这...”宋病己微微一愣,努了努嘴还想说点什么,不过终究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亦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何况孙膑都如是说了,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说到底,宋病己心中对于此言还是颇有几分自得的。

    “对了,我见病己你博才多学,平日所言便是集众家所长。”那孙膑忽然朝宋病己笑道,“未知你对于兵法可有心得。”

    “兵法?”宋病己微微一愣,他自是知道所谓变法便是用兵作战的方法、策略。他自然也会背几句前世,诸如“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无常形、水无常势”、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等等,然而说到心得,难不成让他说:不好意思,让我好好想想这些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所以宋病己摇了摇头,开口道,“对于兵法,病己倒是少有涉猎。”

    “既是如此,若是病己有心,我倒是可以传授你一些,他日你若真做了那上将军的军务司马,想来也用得着,不知病己意下如何?”孙膑一脸诚恳的说道,不像是作伪的样子。

    “传授?”宋病己眼底闪过一丝喜意,急道,“难不成膑所言的是那《孙子兵法》?”

    “病己亦知《孙武兵书》?”孙膑先是一楞,旋即醒悟过来,明白宋病己所言的《孙子兵法》便是自己自小研习的《孙武兵书》蓦地一惊,旋即笑道,“我倒是忘了,病己你身为洞香春之客卿,某些事情自是心中明了。”

    这与洞香春又扯上了什么关系?宋病己心下疑惑,却来不及发问,因为孙膑兀自接着说了下去:“那《孙武兵书》博大精深、精邃富赡,膑也自是略通皮毛,若是病己愿意,我献一次丑又何妨。”

    “这...”宋病己脸上的笑容缓缓凝滞,沉吟片刻,却是摇头道,“病己并未想过要封侯拜相,只怕兵法学来亦是无用,多谢膑之好意。”

    “病己此言差矣!”孙膑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开口道,“一军之将虽必定通晓兵法,然兵法未必皆是用于战场。”

    “这...”宋病己哑然,俄尔想起了一句话——商场如战场,后世那些商人们不也都爱钻研那《孙子兵法》么,而如今自己忝为洞香春客卿,这兵法未尝不值得一学,想到这里,便拱手答道,“如此便劳烦膑了。”

    “你我二人何须如此客套!”那孙膑慨然说道,眼底却是不经意间闪过一抹难以名状之色,“不过今日已晚,不若明日我将所著书册带来于你,病己觉得如何?”

    “大善。”宋病己自然知道这兵法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说得完的,既然孙膑说明日开始,那便定在明日便是。只是心头颇觉有些怪异,想了会儿,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便暂且将疑惑放在一边,开始与孙膑求教其他关心之事。

    时间的流逝总是不那么引人注意,当熟悉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时,宋病己心知那夷符又来请孙膑回转了。循声望去,果然见夷符驱使着平日那辆马车缓缓走来。

    “孙先生,该随我回去了。”夷符将马车停到一旁,翻身下车,先朝宋病己行了个礼,扭头向不发一语的孙膑说道。

    孙膑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旋即朝宋病己拱手示意,宋病己自是回了礼,那夷符蹲下身将孙膑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想要将他送入马车之内。

    虽则大抵每日都要做一遍相同的步骤,但是毕竟负重一个人还算是件辛苦的事,好不容易将孙膑送入了马车车厢内,夷符头上已是冒出了点点汗珠,一阵微风拂过,吹乱了他的额发,一张略显消瘦的脸庞,竟也是沾上了少许尘埃,宋病己心中一动,笑着说道:“想不到这位先生与膑竟是有几分相似。”

    一句无心之语没来由的让夷符身子微微一震,他抬起头瞥了宋病己一眼,俄尔笑道:“宋先生说笑了。”然后跃上马车,轻扬马鞭驱使着马车缓缓前行。

    宋病己目送他二人远去,扁了扁嘴,在脑海中勾勒出孙膑的模样,只觉与那夷符确有几分相似之处。略一摇头,暗笑自己想这些作甚。转身缓步往洞香春走去。

    宋病己边走边想,那孙膑既是肯将《孙子兵法》授自己,想来心中也是将自己视作了知己,前世虽然已见过后人复刻版的《孙子兵法》,但是毕竟时日久远,当时也未曾细细揣摩,自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如今既然孙膑肯倾囊相授,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思虑及此,忽然想起刚才心中觉得怪异之处,据前世的那些史书记载,这孙膑是借着假痴不癫之计,瞒过了狡诈多智的庞涓,然而如今宋病己观这乞儿孙膑口清目明,哪里有一点装疯的样子,而昨日见了庞涓,也不见他对此时的孙膑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意思,既是如此,那孙膑是如何逃出这大梁城的呢?

    止住脚步,回身远远眺望方才见到的那一畦花圃,蓦然发现原本虚掩着的后门早已被严严实实的合拢来,宋病己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失落感,仿若刚才所见的嫩绿叶子、碎碎小花、颀长高树都只是一场错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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