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乱世人命贱 第三十章 消失的韩狗子（上）
（第二更！）
苏逸双眼通红的转了过去，看着越走越近的沮授，发自心底的愤怒喷涌而出：“你凭什么安排别人的命运？！”
沮授似乎被苏逸如此激烈的情绪所惊讶，浓眉微挑道：“就凭我为了这魏县数千百姓的性命。”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去？还是说…根本就是你贪生怕死。”他抬起头讥笑的看着沮授说道，苏逸承认只要是人都会怕死，可他不相信沮授也会怕死。
“如果我怕死，那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沮授地目光平静，“而且我不认为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人有能力指挥这场战斗，你也不能。我不得不承认，在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里，你已经足够出色了。”
“但别忘了，你终归还是个孩子。”沮授继续说道：“在你有心情去找一个小孩子玩耍的时候，程颌已经和我站在前线御敌了，韩狗子也已经在黄巾军中生活了几天，到现在还不知踪影。这才是战争，不是你平时侃侃而谈的时势，战争是要死人的。”
苏逸双眼眯起，讥讽着说道：“可我看到死的人却都是我们的人。”
沮授摆摆手，说道：“富贵死了，你不能否认因为你们在小河边的出现才给了黄巾军一个错误的信息，导致他们认为魏县兵力缺乏，这才让他们掉以轻心，没有全力出击，而李虎的死，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死得其所？”
苏逸的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盯着沮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可凭什么是他们牺牲？要知道，富贵还有一个刚十岁的弟弟，可现在却因为你的决定而成了孤儿。”
“嗒嗒嗒…”蓦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瞬间划破静谧傍晚的夜空，张颌和老高一左一右的来到程颌身边，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宽阔昏暗的平原上，太阳早已随着这场战斗的结束而落下。
沮授望着苏逸蹙眉说道：“你一直在强调死去人们的权利，可是你有没有在意过这些活着的人？”
苏逸沉默片刻后，回答道：“他们还活着，可是他们却死了。”
他抬起手来，指向当日陈富贵惨死的小河边，又指了指身后的张颌，声音冰冷：“如果换作是你代替他人牺牲，你会怎么做？”
“你知道这和我们讨论头顶的月亮一样虚无缥缈。”沮授微微皱眉，说道：“其实我一直看不透你，因为你的想法和行为与我们相差的太多，如果不是因为你时刻生活在我的身边…”
他望着苏逸有些清秀的面容，感慨道：“我甚至怀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直冷笑的苏逸如遭雷击般愣了一下，失神的看着沮授，心中转过万般念头，迷惘的笑了起来，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忧伤：“你又何尝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东风渐渐刮起，吹起苏逸额上的发丝，站在二人身后的张颌只觉得此情此景与两年前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沮先生似乎说服了固执的苏逸。
“我不管你是为了这城中的百姓，还是为了这一身官服。”苏逸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沮授，认真的说道：“你告诉我，凭什么？”
……
……
寂静的平原上，赵铭的尸首还躺在地上，没有人敢搬运，晚风凄厉的吹动着，像是在嘲讽他可笑的天真。
“凭什么？”沮授负手而立，声音飘渺：“来袭的两万黄巾军中，多的是孤儿，魏县城中，像富贵这样的家庭也不少，为了生活所迫，他们又说过凭什么吗？”
“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身边的人死去。”
沮授走到苏逸的身边，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手指冲着排队等待登记的黄巾军，声音严肃：“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如果没有我，你也不过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苏逸微微一笑，说道：“当日的行为我们何尝不是互相利用。”
沮授望着枯黄的土地，平静中略带感慨：“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为了他人来与我相争？”
“他人？”苏逸心头火起，再也无法保持淡然，两只手在空中奋力的比划着，声音恼怒的说道：“富贵为我而死，李虎为这魏县百姓而死，就凭这些，他们也不是外人！他们是我苏逸的兄弟！”
“如果胡搅蛮缠能够让你这些兄弟死而复生，那我就陪你争论一天。”
沮授的眉头深锁着，沉默片刻后平静的回答道：
“关键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好好想想，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死，他们的死不是白白的牺牲，是有价值也是有尊严的，收起你心里卑微的自尊吧，我不希望你为了满足自己可怜的自尊心而玷污了李虎他们的死。”
沮授眼神平静地继续说道：“你现在如果有时间去愤怒，去安抚富贵的弟弟，不如想想怎么样改变目前这个局面。”
沮授说完后转过身去，瞟了眼程颌，静静地走了，程颌一见沮授的眼神，哪还不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冲着正呆愣在原地的苏逸打了个招呼，也轻轻跟了上去。
“别忘了，你喜欢的甄小姐还在魏县，还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中。”
走了很远后，沮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转身说道，声音透过空气远远的传了过来，惊起了附近树上休憩的鸟儿，也惊得苏逸清醒了过来。
这是个乱世，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谁都可以被牺牲。
苏逸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升起一丝明悟，然后左手一紧，使劲的握住手中的物什，那是一把精美的小刀，是当年临走前陈龙城送他的，他一直随身携带，却从没用过。
……
……
从傍晚在平原和苏逸的一番对话后，沮授便马上调整心态，又投入到了魏县的日常工作之中了，只是今天的工作量却较往日大了许多，毕竟还有近万名俘虏需要安排，总不可能一股脑的全住到牢狱中去吧？
因此魏县城西的军营就成了这些俘虏的暂时住所，和军队住在隔壁也有利于监督这些降卒，刚好一举两得，不过却苦了这些和黄巾军交战一天的士卒了，因为沮大人下了命令：不许虐俘。这也压下了许多打算欺辱黄巾军的官兵的想法，率领魏县官兵打了胜仗的沮授现在正是声望高涨的时候，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一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赵钱带着一群人垂头丧气的到县府回禀消息：韩狗子还是没有找到。
静谧的深夜里，魏县城内漆黑一片。汉朝时期的平民百姓夜晚入睡极早，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让他们去消遣时间，因此往往在刚刚入夜的时候大多数人就已经睡下了。
黄巾起义给一些穷苦人家提供了造反的机会，但其实也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反抗大汉朝的方式罢了，如果能攻占城池，自然还是有饭吃，若没有那一亩三分地的领土，在流民满天下的大汉，易子而食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所以，如果在这个离乱的天下，能有个家，却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事了。
……
……
在魏县北城的一个角落里，住着一户姓韩的人家，家中只有一名妇人和她的儿子，是前几年从外地搬进来的，一家人平时很少和别人接触，交谈就更少了，今天这家人却迎来了搬进魏县几年来第一位访客。
苏逸找到赵钱询问了韩狗子家的住处，次日一早便来到韩家，也见到与韩狗子相依为命的韩夫人，对于韩狗子参军抗敌的事情，韩夫人是大加赞赏的，虽然先夫早逝，可是韩夫人也没有再嫁，为韩狗子的父亲守了十几年的寡，是个极重情义的女子。
韩夫人与韩狗子前几年一直住在辽西老家，不曾离开过，安土重迁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是割舍不下对前夫的感情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前几年辽西的外族人马对汉人的掠夺愈加凶残，无可奈何之下，韩夫人才只好带着当时年纪还小的韩狗子来到了魏县。
韩狗子的家和一般人家差不多，不算大也不算小，韩夫人和韩狗子两个人住却是绰绰有余了。为了避嫌，苏逸带着赵钱一起来到韩狗子家，也见到了韩狗子的母亲，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的韩夫人。
韩夫人的岁数不大，因为长期劳作的原因，肤色有些黝黑，不过脸上却呈现出一副健康的棕色，韩夫人一身简易的居家服饰，头发用发带簪了起来，静静的盘在脑后，恬静的面容上丝毫看不出因为韩狗子失踪而流露出的惊慌。
苏逸见到韩夫人平静的面容，露出有些诧异的神情，想不到韩狗子这个平时风风火火的人居然有这么一个不凡的母亲，韩夫人轻捋发带，神色平静的说道：
“小苏先生，不知能否带妾身去城外战场看一看我儿征战的地方。”
苏逸神色一怔，对于韩夫人称呼他为小苏先生没有什么表示，微微点头率先出门，向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身后赵钱紧紧跟随着，韩夫人则从墙壁的挂饰上取下一样物什，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步履轻盈的跟了出去。
苏逸双眼通红的转了过去，看着越走越近的沮授，发自心底的愤怒喷涌而出：“你凭什么安排别人的命运？！”
沮授似乎被苏逸如此激烈的情绪所惊讶，浓眉微挑道：“就凭我为了这魏县数千百姓的性命。”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去？还是说…根本就是你贪生怕死。”他抬起头讥笑的看着沮授说道，苏逸承认只要是人都会怕死，可他不相信沮授也会怕死。
“如果我怕死，那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沮授地目光平静，“而且我不认为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人有能力指挥这场战斗，你也不能。我不得不承认，在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里，你已经足够出色了。”
“但别忘了，你终归还是个孩子。”沮授继续说道：“在你有心情去找一个小孩子玩耍的时候，程颌已经和我站在前线御敌了，韩狗子也已经在黄巾军中生活了几天，到现在还不知踪影。这才是战争，不是你平时侃侃而谈的时势，战争是要死人的。”
苏逸双眼眯起，讥讽着说道：“可我看到死的人却都是我们的人。”
沮授摆摆手，说道：“富贵死了，你不能否认因为你们在小河边的出现才给了黄巾军一个错误的信息，导致他们认为魏县兵力缺乏，这才让他们掉以轻心，没有全力出击，而李虎的死，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死得其所？”
苏逸的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盯着沮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可凭什么是他们牺牲？要知道，富贵还有一个刚十岁的弟弟，可现在却因为你的决定而成了孤儿。”
“嗒嗒嗒…”蓦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瞬间划破静谧傍晚的夜空，张颌和老高一左一右的来到程颌身边，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宽阔昏暗的平原上，太阳早已随着这场战斗的结束而落下。
沮授望着苏逸蹙眉说道：“你一直在强调死去人们的权利，可是你有没有在意过这些活着的人？”
苏逸沉默片刻后，回答道：“他们还活着，可是他们却死了。”
他抬起手来，指向当日陈富贵惨死的小河边，又指了指身后的张颌，声音冰冷：“如果换作是你代替他人牺牲，你会怎么做？”
“你知道这和我们讨论头顶的月亮一样虚无缥缈。”沮授微微皱眉，说道：“其实我一直看不透你，因为你的想法和行为与我们相差的太多，如果不是因为你时刻生活在我的身边…”
他望着苏逸有些清秀的面容，感慨道：“我甚至怀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直冷笑的苏逸如遭雷击般愣了一下，失神的看着沮授，心中转过万般念头，迷惘的笑了起来，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忧伤：“你又何尝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东风渐渐刮起，吹起苏逸额上的发丝，站在二人身后的张颌只觉得此情此景与两年前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沮先生似乎说服了固执的苏逸。
“我不管你是为了这城中的百姓，还是为了这一身官服。”苏逸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沮授，认真的说道：“你告诉我，凭什么？”
……
……
寂静的平原上，赵铭的尸首还躺在地上，没有人敢搬运，晚风凄厉的吹动着，像是在嘲讽他可笑的天真。
“凭什么？”沮授负手而立，声音飘渺：“来袭的两万黄巾军中，多的是孤儿，魏县城中，像富贵这样的家庭也不少，为了生活所迫，他们又说过凭什么吗？”
“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身边的人死去。”
沮授走到苏逸的身边，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手指冲着排队等待登记的黄巾军，声音严肃：“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如果没有我，你也不过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苏逸微微一笑，说道：“当日的行为我们何尝不是互相利用。”
沮授望着枯黄的土地，平静中略带感慨：“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为了他人来与我相争？”
“他人？”苏逸心头火起，再也无法保持淡然，两只手在空中奋力的比划着，声音恼怒的说道：“富贵为我而死，李虎为这魏县百姓而死，就凭这些，他们也不是外人！他们是我苏逸的兄弟！”
“如果胡搅蛮缠能够让你这些兄弟死而复生，那我就陪你争论一天。”
沮授的眉头深锁着，沉默片刻后平静的回答道：
“关键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好好想想，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死，他们的死不是白白的牺牲，是有价值也是有尊严的，收起你心里卑微的自尊吧，我不希望你为了满足自己可怜的自尊心而玷污了李虎他们的死。”
沮授眼神平静地继续说道：“你现在如果有时间去愤怒，去安抚富贵的弟弟，不如想想怎么样改变目前这个局面。”
沮授说完后转过身去，瞟了眼程颌，静静地走了，程颌一见沮授的眼神，哪还不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冲着正呆愣在原地的苏逸打了个招呼，也轻轻跟了上去。
“别忘了，你喜欢的甄小姐还在魏县，还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中。”
走了很远后，沮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转身说道，声音透过空气远远的传了过来，惊起了附近树上休憩的鸟儿，也惊得苏逸清醒了过来。
这是个乱世，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谁都可以被牺牲。
苏逸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升起一丝明悟，然后左手一紧，使劲的握住手中的物什，那是一把精美的小刀，是当年临走前陈龙城送他的，他一直随身携带，却从没用过。
……
……
从傍晚在平原和苏逸的一番对话后，沮授便马上调整心态，又投入到了魏县的日常工作之中了，只是今天的工作量却较往日大了许多，毕竟还有近万名俘虏需要安排，总不可能一股脑的全住到牢狱中去吧？
因此魏县城西的军营就成了这些俘虏的暂时住所，和军队住在隔壁也有利于监督这些降卒，刚好一举两得，不过却苦了这些和黄巾军交战一天的士卒了，因为沮大人下了命令：不许虐俘。这也压下了许多打算欺辱黄巾军的官兵的想法，率领魏县官兵打了胜仗的沮授现在正是声望高涨的时候，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一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赵钱带着一群人垂头丧气的到县府回禀消息：韩狗子还是没有找到。
静谧的深夜里，魏县城内漆黑一片。汉朝时期的平民百姓夜晚入睡极早，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让他们去消遣时间，因此往往在刚刚入夜的时候大多数人就已经睡下了。
黄巾起义给一些穷苦人家提供了造反的机会，但其实也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反抗大汉朝的方式罢了，如果能攻占城池，自然还是有饭吃，若没有那一亩三分地的领土，在流民满天下的大汉，易子而食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所以，如果在这个离乱的天下，能有个家，却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事了。
……
……
在魏县北城的一个角落里，住着一户姓韩的人家，家中只有一名妇人和她的儿子，是前几年从外地搬进来的，一家人平时很少和别人接触，交谈就更少了，今天这家人却迎来了搬进魏县几年来第一位访客。
苏逸找到赵钱询问了韩狗子家的住处，次日一早便来到韩家，也见到与韩狗子相依为命的韩夫人，对于韩狗子参军抗敌的事情，韩夫人是大加赞赏的，虽然先夫早逝，可是韩夫人也没有再嫁，为韩狗子的父亲守了十几年的寡，是个极重情义的女子。
韩夫人与韩狗子前几年一直住在辽西老家，不曾离开过，安土重迁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是割舍不下对前夫的感情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前几年辽西的外族人马对汉人的掠夺愈加凶残，无可奈何之下，韩夫人才只好带着当时年纪还小的韩狗子来到了魏县。
韩狗子的家和一般人家差不多，不算大也不算小，韩夫人和韩狗子两个人住却是绰绰有余了。为了避嫌，苏逸带着赵钱一起来到韩狗子家，也见到了韩狗子的母亲，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的韩夫人。
韩夫人的岁数不大，因为长期劳作的原因，肤色有些黝黑，不过脸上却呈现出一副健康的棕色，韩夫人一身简易的居家服饰，头发用发带簪了起来，静静的盘在脑后，恬静的面容上丝毫看不出因为韩狗子失踪而流露出的惊慌。
苏逸见到韩夫人平静的面容，露出有些诧异的神情，想不到韩狗子这个平时风风火火的人居然有这么一个不凡的母亲，韩夫人轻捋发带，神色平静的说道：
“小苏先生，不知能否带妾身去城外战场看一看我儿征战的地方。”
苏逸神色一怔，对于韩夫人称呼他为小苏先生没有什么表示，微微点头率先出门，向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身后赵钱紧紧跟随着，韩夫人则从墙壁的挂饰上取下一样物什，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步履轻盈的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