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零一章 日月教圣女
一
※※※
初春的夜晚风冷如刀割，江南也不例外。
古风、慕容月和衣睡在床上，慕容月枕着古风的肩膀，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古风道：“你在想什么？”
慕容月道：“如果没有这件意外，我们现在已在很远的地方。”
古风点点头。
慕容月道：“然后我们去更远的地方，去南方，去看看天涯海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古风微微一笑道：“听说去天涯海角要走上九百九十九天。”
慕容月道：“那我们就走上九百九十九天。”
※※※
夜风吹动初春的农田，传来一阵阵风浪之声，偶尔吹起一些碎石，砂石拍打着各家各户的门窗，发出一阵噼啪之声。
突然，慕容月、古风从风声中听到一阵脚步声在接近，那是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夜行时发出的脚步声，慕容月已跳起来，抓起床头的短剑。
屋外霎间闪过一片火光，四周传来附近居民的惊呼声，但很快平静了下来。
※※※
古风、慕容月推开门，却见外面此时已被一群人包围，中间一灰衣人面戴孔雀青铜面具，衣领上金色刺绣着一只孔雀标志，其身后更有十二名灰衣随从，六男六女，成双成对地围成一个弧形，每个人衣领上都有一银色刺绣的孔雀标志。
此时陆续还有数十名少年男女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一律灰色衣衫，衣衫领口也有孔雀图案标志，只是标志颜色各异，有红色，有蓝色，有绿色，少年们也是成双成对，每个少年男女都拿着火把，四周一下子被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这些人中相貌不乏奇特者，显然有些人并非是中原人。
古风、慕容月心中虽然惊慌，但却几乎是同时握住了彼此的手。
――不管如何，就算死，只要能死在一起，就没什么可以怕的。
※※※
火光照耀中，古风、慕容月手拉着手走出了门。
戴孔雀青铜面具的灰衣人忽然跪了下来，十二名护法随从也根着跪了下来，随后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古风、慕容月心中一阵惊疑。
戴孔雀青铜面具的灰衣人道：“日月神教八部众孔雀明王，带全体孔雀王部众在此拜见日月神教圣女大人。”
孔雀王的声音是女子的声音，她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心中激动。
※※※
古风、慕容月吃了一惊，他们自然知道魔教有教主和圣女两大首领，但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慕容月竟然被他们视为圣女。
慕容月惊声道：“圣女？我？”
孔雀王道：“是的。”
她带领众人起身，在从人手中接过一卷卷轴，卷轴展开是块白色的丝绸布，白色丝绸布已经有些发黄，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容月。
慕容月道：“容月？”
孔雀王点了点头。
※※※
慕容月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孔雀明王道：“不会错，你难道认不出这是谁的笔迹吗？”
慕容月再仔细看了几遍，神色大变，她忽然惊呼道：“不，不可能的。”
孔雀王道：“这是你娘亲笔所写，是她在三年前传回本教的。”
慕容月认得出，这的确是她娘的笔记，但这又怎么可能？
孔雀王道：“你娘慕容冰就是日月神教前任圣女，她当年独自进入中原，音讯断绝，而她在你十六岁时传书，指定你为她的继任人。”
慕容月颤声道：“我听说，魔教――日月教，圣女是不能嫁人，没有子女的。”
孔雀王望着慕容月，声音忽然又有些颤抖，她道：“你是她收养的，她现在不幸遇难，所以你就是日月神教的圣女。”
※※※
慕容月整个人呆住了，她想不到她的母亲竟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更想不到她母亲居然还是魔教的圣女，而最恐怖的是居然她自己也成了魔教的圣女。
慕容月面色一阵苍白，她摇头道：“我不信。”
孔雀王道：“把你的短剑给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慕容月看了古风一眼，古风点了点头，慕容月将手中短剑递了过去。
这是一口很精美的短剑，尤其剑柄、吞口制作更是精良，剑柄用金银雕刻了一些奇怪的图案和线条，柄尾镶嵌了一颗小鸡蛋大小的浑圆夜明珠，此时正发出诱人的光芒。
孔雀王拔出了短剑，剑身无缺，剑锋锋利。
孔雀王挥挥手，一旁一随从已拿来一口剑鞘。
看到这剑鞘，慕容月忍不住轻呼一声，因为这剑鞘怎么看都象是和这短剑一对的，不但上面雕刻的图案、线条与短剑剑柄一样，而且剑鞘尾端也镶嵌了一颗和短剑剑柄柄尾处一般大小的浑圆的夜明珠。
※※※
孔雀王面色尊重地将慕容月的短剑插入带有夜明珠的剑鞘中，众人听到“咔”的一声，剑鞘中彷佛有什么机关触动，当她再度拔剑时，只见一道雪亮的白光透出，孔雀王手中抓住的已经彷佛不是一把剑，而是一道最为明亮时的月光。
孔雀王再挥了挥手，有人已递来一把长剑，孔雀王手中短剑轻轻一挥，只听到“嗤”的一声轻响，那柄长剑已被削成两段。
古风、慕容月看得目瞪口呆。
孔雀王朗声道：“这是圣女的信物，日月神教第一利剑，圣月剑。”
※※※
二
※※※
慕容月再度看向古风，忽然觉得心痛如割。
古风却轻轻地把慕容月搂在怀里。
一孔雀使者厉声喝道：“大胆小子，竟敢亵渎圣女。”
孔雀王挥了挥手，她轻叹一声道：“圣女和古少侠的事，这些天我们都听说了，只是孔雀王部众职责所在，此次孔雀王部再入中原，誓要请回圣女。”
慕容月面色更加惨白。
孔雀王道：“除孔雀王部之外，日月神教三神女、六公主也已赶来江南，最迟后天赶到，日月神教三十年来圣女一直下落不明，圣女慕容冰更从未在光明顶上为日月神教添过一丝灯火，此次为迎回圣女，孔雀王部众必将不惜一切代价。”
※※※
古风目光在面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他知道想和慕容月杀出去太难，而且他不知道这会流多少鲜血，他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知道他们都是一对对相爱的人，杀其中任何一个，就一定有一个人伤心。
他把慕容月搂得更紧，他不知道还能搂着她多久。
之前纵然有千般艰难，但他一直坚信一定可以和慕容月会在重逢，并在一起相守到老，但此时他和慕容月刚刚重逢，却知道可能分离又在眼前。
※※※
慕容月眼眶红了，她忽然流下泪来，她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却为什么不让我和他在一起啊？”
孔雀王也不敢正视慕容月的目光。
甚至，所有孔雀王部众的人都低下了头，尤其那些女子。
孔雀王轻声叹了口气，道：“这是你的职责，正是因为你的牺牲，所以你的部众才能双双对对在一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和古少侠有那么凄惨的故事。”
※※※
慕容月痛苦地摇了摇头，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她原本以为过去的一切已经够凄惨，想不到更凄惨的事却又发生在她身上，她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慕容月颤声道：“把剑还我。”
孔雀王望着手中亮如银电的圣月剑，轻声道：“圣月已重现，这是圣女的剑，你拿回此剑，就是答应离开古少侠了。”
慕容月摇头道：“我死也不会离开他。”
孔雀王看了古风一眼，颤声道：“如果他死了呢？”
慕容月凄然一笑，道：“我陪他一起死，对我们来说，死是最简单的事情。”
孔雀王点点头，她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们手中还有一口剑，如果选择死亡，为什么不用这口剑来了结呢？”
※※※
风吹得众人火把上的火焰乱舞。
孔雀王护法们面色都变了，孔雀王说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让古风、慕容月自杀徇情，他们想不到孔雀王竟然会这样说，此时一起望向古风和慕容月。
慕容月望着古风，惨笑道：“我们一起死吧。”
古风虽然也心痛如割，但他却摇了摇头。
慕容月含泪道：“你想和我分离吗？”
古风又摇了摇头，他看着慕容月，道：“只是，你能下得了手吗？”
慕容月已流下一串眼泪。
古风拔出了自己的长剑，这把长剑见证了太多的血与恨，见证过那个让他思想起来都为之梦断的夜晚，剑锋上布满了细细的缺口，还来不及磨利。
※※※
古风道：“这些年来我想通了一个道理，只要问心无愧，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
正因为这样，所以古风才能昂首走出武林同盟大会的会场，才不惧怕被整个江湖唾弃，因为他还活着，不管付出多少，能问心无愧地活下去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
古风望着手中的长剑，剑虽然普通，但却一样闪着寒光。
※※※
慕容月含泪点了点头，忽然间她接过了古风的长剑，转身刺向孔雀王。
一个用剑的人，而且是用剑的高手，在陷入绝境中，就一定会用剑来寻找出路。
这道理孔雀王十分清楚，她来中原也听说过慕容月一剑破七星的故事，甚至她知道慕容月的养母慕容冰有多可怕，所以她虽然神色轻松，但一直在暗中防备，她不敢用只有圣女才能用的圣月剑与慕容月交手，随手将短剑交给从人，拔出自己腰间长剑，挡住了慕容月。
慕容月心中凄苦，她此时唯有以手中剑来求出路。
两人剑光如闪，孔雀王的从人纷纷闪开，围成一个大圈。
※※※
激战了十招，孔雀王轻呼一声，忽然掀开了自己的青铜面具，这时古风才看清她竟然是个妙龄女子，她容貌冷艳，虽然极其艳丽，但脸色异常苍白，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怕人，此时她穿的是件男人的灰布衣衫，所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她剑法却极其高超，而且她显然好胜心已起，嫌青铜面具妨碍视线，就干脆以真面目来和慕容月动手。
二人剑法有些类似，虽然招招凶险无比，但都非常华丽，众人眼中彷佛两个人在舞蹈，但剑势中杀机不住呈现，二人内力所到处剑风激荡，四周附近火把的火焰被剑风吹得忽明忽暗，其中最靠近的几支火把已然熄灭。
孔雀王剑法再变，顿时种种变化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绚丽多彩，剑势层层叠叠，虽然她手中只有一口剑，但在古风眼里却彷佛变成了无数把绚丽五彩的长剑，向慕容月压去。
但任凭孔雀王剑法如何变化多端，慕容月却依然能和她斗出一样美丽的变化，她们的较量就彷佛孔雀与传说中的凤凰比美一般，虽然孔雀有无比绚丽的羽毛，孤傲的身姿，但凤凰却能随心变化万千，始终不落下风。
※※※
三
※※※
二人挥剑如舞，已斗了一百多招。
忽然，孔雀王退后叔步，轻呼一声道：“住手。”
慕容月停下了手中的剑，却看向孔雀王。
孔雀王面色此时更加苍白，甚至神色间有些气馁，她冷冷道：“果然好剑法。”
慕容月看了孔雀王一眼，心中也是一阵惊疑，她点头道：“你也不错。”
孔雀王胸口微微一阵起伏，她道：“你是不是之前和人交过手？”
慕容月点点头，她昨夜与宇文双城一战的确精力耗损过度，此时剑上剑意虽在，但剑力却很难从心，所以这百招下来，彼此间不分胜负。
孔雀王也是用剑高手，她自然知道慕容月剑势中有后力不继的迹象，但饶是如此，她也只是堪堪敌得住。
※※※
孔雀王目光闪动，重新打量了一遍慕容月，她长叹了口气，道：“此次我进中原，本以为自己的剑法当能纵横中原江湖。”
慕容月苦笑一声，她之前也这样想过。
孔雀王道：“你知道中原江湖有个少年叫做宇文双城吗？”
慕容月点了点头，对于宇文双城，她之前知道的不多，但从昨晚到现在，她知道宇文双城的剑法、武功固然天下无双，对古风也是情义并重。
孔雀王道：“他号称‘天下第一剑’，你可曾与他交过手？”
慕容月点了点头，道：“我昨晚和他战了一夜。”
孔雀王眼中闪烁出一丝兴奋的光芒，道：“结果如何？”
慕容月轻声道：“如果他尽全力的话，我现在早已败了。”
※※※
昨晚之战，宇文双城更多的是和慕容月比剑法，比变化，所以并没有竭尽全力，否则他的内力修为要远胜慕容月，慕容月绝对支持不了那么多招。
孔雀王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喃喃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慕容月点了点头，心中更是一阵激荡，她之前也曾经有过和孔雀王一样的想法，但与宇文双城一战后方知天外有天，此时遭遇强敌，而且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女，才更收敛起原来的傲气。
孔雀王的随从此时望着慕容月无不为之惊奇，孔雀王虽然年纪轻轻，但在魔教地位尊崇，而且武功之强早已令整个日月教上下都为之惊恐，但面前的慕容月居然和她战得难分胜负，让他们觉得不可想象。
※※※
孔雀王怅然叹了口气，她道：“我们再打。”
她好胜之心又起，虽然知道面前的是日月教的圣女，但她却把慕容月看作是一个和她一样年龄的江湖少女，她不想输给对方。
孔雀王展开自己所有绝学，剑法缤纷如幻，想压制住慕容月，但偏偏慕容月剑法也是千变万化，彷佛没有尽头一般。
有好几次孔雀王都以为自己看透对方变化，想趁慕容月变化穷尽时抢先机，但偏生慕容月的剑法虽然招数之间有时有类似的招数出现，但其中变化却截然不同，而且反击极其凶狠，孔雀王数度强攻却反而连连遭遇危险。
再斗一百多招，孔雀王已知道自己敌不过慕容月，她一招攻出后松开手中长剑退开五步，大叫一声，“住手。”
那口长剑被慕容月剑势荡开，旋转着插在古风面前的地上，长剑剑身一小半入地，剩余部分兀自在地面上摇摆个不停，久久不绝。
慕容月长剑平指孔雀王的胸膛，却不出声。
※※※
孔雀王一阵气喘吁吁，她伸手接过从人递上的一条汗巾，擦了擦额头、脸上的汗滴，道：“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听到这句，孔雀王部众无不变色。
慕容月道：“你放我们走？”
孔雀王摇了摇头，她轻叹一声，挥手打了个手势，左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已拔出长剑冲上来攻向慕容月。
※※※
日月教八部众中，孔雀王部众是最为特殊的部众，孔雀王是爱神的化身，而爱神是生命之神的守护神，所以孔雀王部众的职责就在于保护圣女。
孔雀王部众也是八部众唯一有十二名护法的部众，但人数也是八部众中最少的，除了十二名护法之外，还有十二名红孔雀、十二名蓝孔雀、十二名绿孔雀，加上孔雀王，一共四十九人，暗合七七之数。
此外，孔雀王部众都是一对对的夫妻，他们享受生命之神和爱神为他们带来的平静生活，又回过头来对生命之神和爱神保持绝对的忠诚。
最特殊的是，孔雀王部众甚至不受日月教教主指令调派，因为他们只服从于圣女。
※※※
此时慕容月接下那对男女的剑招，双方顿时斗成一团，那对男女并不敢出杀手，但彼此间配合娴熟，慕容月一时也很难击倒对方。
三十招一过，孔雀王又挥手做了个手势，又一对中年男女接替之前那二人。
古风看得出来，对方虽然不敢伤慕容月，但如此车轮战下去，慕容月非筋疲力尽不可，他看向脚下的长剑，却发现孔雀王也正注视着他。
古风俯身拣起地上长剑，却没有立即出手。
※※※
双方已不知斗了多久，四周的火把都逐渐暗了下来。
此时孔雀王这边已换到第六对护法，这二人是对青年夫妻，男的十分英俊，女的看上去也十分秀美，虽然二人相貌绝非是纯血缘的中原人，却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二人神色间对慕容月的也极为恭谨。
※※※
四
※※※
孔雀王虽然依然带笑，但心中不禁有些吃惊，慕容月的韧劲实在太强，她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和慕容月苦战下去，否则只怕彼此都难免会有损伤。
慕容月此时已疲惫到了极点，昨晚和宇文双城一战几乎让她耗费了全部的精力，虽然休息了一天，但始终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三十招很快就过去，那对青年夫妇长剑双双一收，封住门户，准备退下。
古风觉得对方这招和武当两仪剑法中的“光华落月”很相似，都是非常平稳、紧密的防御招式，同时身子可以借助这招向后退。
※※※
只是，这招之前已有两对孔雀护法使过，慕容月的“五采剑法”早已自然而然地生出专门针对这招的变化，此时慕容月手中长剑几乎是本能地使出杀招。
慕容月长啸声中，手中长剑已闪过一片血光，那青年已在慕容月这一招中倒地，那青年女子惊呼声中不知该进还是退，又担心青年的伤势，此时慕容月长剑已再变为一道闪电，压在了青年女子咽喉上。
孔雀王面色大变，而她身边原本准备接替那对青年男女的那对中年夫妻虽然长剑已在手，却不敢上前。
那青年胸前被慕容月斜划出一道伤口，但并不致命，这是因为慕容月平时使用的是短剑，此时手中用的是长剑，伤人威力大减，那青年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胸口，鲜血从他五指间不停地流了出来，他强咬牙关，但也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
慕容月看着那青年女子惨淡的面容，不禁轻叹一声，缓缓垂下长剑。
青年女子急忙俯下身子扶起青年，见他流了那么多鲜血，又是惊慌，又是心疼，满脸都是关切之情，泪已流了下来。
孔雀王轻声道：“你还能战多久？”
慕容月咬牙不语。
孔雀王道：“你不想杀人，总会累倒的。”
慕容月累得手都有些颤抖，但她依然倔强地扬起头。
※※※
忽然间孔雀王手中长剑再度出手，夜空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点星光，这次孔雀王出手更快，而且彷佛每剑都已用尽全力。
慕容月也毫不示弱，长剑舞动，划出无数惊虹。
此时二人剑风呼啸，四下又有数把火把被剑风吹灭，斗到后来，二人已变成一团灰影和一团粉色身影，四周细小砂石被激荡起来，打在人的身上都极其疼痛。
再过片刻，忽然两人双剑一交，彼此劲力相持，两把长剑双剑齐齐折断，孔雀王闪身退后三步，稳稳地站住了身形，慕容月却踉踉跄跄地连退十多步，一直退到古风身边，她虽然想站稳身形，但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古风一旁伸手扶住慕容月，知道她已无力再战了，他望着地上折断的长剑剑刃，这口跟随了他十多年的长剑，终于还是折断了。
※※※
孔雀王沉声道：“你还能再战吗？”
她伸出右手，一旁已有人递来一把长剑。
慕容月胸膛一阵剧烈喘息，她望了古风一眼，脸上出现了一丝绝望的神情。
古风慢慢扶稳慕容月，望了她一眼，执剑走上了两步。
慕容月急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古风微微一笑，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忽然间，古风长啸一声，啸声如孤鹰哀鸣，他微微扬起手中长剑，剑指大地。这柄长剑与普通的中原长剑略有不同，剑的吞口仅呈十字形，浑然一体，剑身略细，剑上寒光如银。
※※※
孔雀王看着古风，心中暗暗点头，这少年不管武功如何，单止这份镇静和从容，已经让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更何况古风为慕容月所做的一切，也许一百个江湖人会有九十九个人会为之不屑，但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少女，却很难不为之感动。
孔雀王轻声叹了口气，道：“你还想指望什么呢？”
古风望了一眼东方，道：“我不知道。”
孔雀王道：“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们吗？”
古风轻轻摇了摇头，他和慕容月早已不容于江湖，所以他并不指望谁会来救他们。
只是，他心中始终有个信念，只要敢面对，只要能坚持，就一定有希望。
所以古风虽然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只怕连对方一个护法都战胜不了，但他从来就不怕在这种情况下战斗。
孔雀王淡淡地道：“对圣女，我会手下留情，但对你，我决不会留情的。”
※※※
慕容月只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是她体内此时内息乱窜，知道自己此时的确没办法再和人动手了，但她也知道古风这些日子来不但功力大减，昨天还受了内伤。
古风望着手中的长剑，他轻叹一声，道：“如果今晚我和月儿都死在这里，求你把我们埋在一起。”
孔雀王颤声道：“我决不会这样做。”
古风苦笑一声，道：“就算如此，我想我们也一定不会分开。”
※※※
慕容月流着泪，握住了手中半截断剑，将那半截短剑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古风与孔雀王一战，一旦孔雀王的长剑穿透古风的胸膛，慕容月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半截短剑插入自己的心口。
这把剑是古风用了十多年的剑，这把剑写的故事实在太多，太凄凉。剑也会累，所以它选择了折断，只是此时它似乎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
也许上天早就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古风的这把长剑的归宿，就是慕容月的胸膛，古风一直在抗拒这样的命运，但上天也给了他太多的惩罚，现在剑虽折断，却正走向它的归宿。
剑虽无情，天更无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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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夜晚风冷如刀割，江南也不例外。
古风、慕容月和衣睡在床上，慕容月枕着古风的肩膀，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古风道：“你在想什么？”
慕容月道：“如果没有这件意外，我们现在已在很远的地方。”
古风点点头。
慕容月道：“然后我们去更远的地方，去南方，去看看天涯海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古风微微一笑道：“听说去天涯海角要走上九百九十九天。”
慕容月道：“那我们就走上九百九十九天。”
※※※
夜风吹动初春的农田，传来一阵阵风浪之声，偶尔吹起一些碎石，砂石拍打着各家各户的门窗，发出一阵噼啪之声。
突然，慕容月、古风从风声中听到一阵脚步声在接近，那是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夜行时发出的脚步声，慕容月已跳起来，抓起床头的短剑。
屋外霎间闪过一片火光，四周传来附近居民的惊呼声，但很快平静了下来。
※※※
古风、慕容月推开门，却见外面此时已被一群人包围，中间一灰衣人面戴孔雀青铜面具，衣领上金色刺绣着一只孔雀标志，其身后更有十二名灰衣随从，六男六女，成双成对地围成一个弧形，每个人衣领上都有一银色刺绣的孔雀标志。
此时陆续还有数十名少年男女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一律灰色衣衫，衣衫领口也有孔雀图案标志，只是标志颜色各异，有红色，有蓝色，有绿色，少年们也是成双成对，每个少年男女都拿着火把，四周一下子被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这些人中相貌不乏奇特者，显然有些人并非是中原人。
古风、慕容月心中虽然惊慌，但却几乎是同时握住了彼此的手。
――不管如何，就算死，只要能死在一起，就没什么可以怕的。
※※※
火光照耀中，古风、慕容月手拉着手走出了门。
戴孔雀青铜面具的灰衣人忽然跪了下来，十二名护法随从也根着跪了下来，随后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古风、慕容月心中一阵惊疑。
戴孔雀青铜面具的灰衣人道：“日月神教八部众孔雀明王，带全体孔雀王部众在此拜见日月神教圣女大人。”
孔雀王的声音是女子的声音，她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心中激动。
※※※
古风、慕容月吃了一惊，他们自然知道魔教有教主和圣女两大首领，但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慕容月竟然被他们视为圣女。
慕容月惊声道：“圣女？我？”
孔雀王道：“是的。”
她带领众人起身，在从人手中接过一卷卷轴，卷轴展开是块白色的丝绸布，白色丝绸布已经有些发黄，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容月。
慕容月道：“容月？”
孔雀王点了点头。
※※※
慕容月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孔雀明王道：“不会错，你难道认不出这是谁的笔迹吗？”
慕容月再仔细看了几遍，神色大变，她忽然惊呼道：“不，不可能的。”
孔雀王道：“这是你娘亲笔所写，是她在三年前传回本教的。”
慕容月认得出，这的确是她娘的笔记，但这又怎么可能？
孔雀王道：“你娘慕容冰就是日月神教前任圣女，她当年独自进入中原，音讯断绝，而她在你十六岁时传书，指定你为她的继任人。”
慕容月颤声道：“我听说，魔教――日月教，圣女是不能嫁人，没有子女的。”
孔雀王望着慕容月，声音忽然又有些颤抖，她道：“你是她收养的，她现在不幸遇难，所以你就是日月神教的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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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整个人呆住了，她想不到她的母亲竟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更想不到她母亲居然还是魔教的圣女，而最恐怖的是居然她自己也成了魔教的圣女。
慕容月面色一阵苍白，她摇头道：“我不信。”
孔雀王道：“把你的短剑给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慕容月看了古风一眼，古风点了点头，慕容月将手中短剑递了过去。
这是一口很精美的短剑，尤其剑柄、吞口制作更是精良，剑柄用金银雕刻了一些奇怪的图案和线条，柄尾镶嵌了一颗小鸡蛋大小的浑圆夜明珠，此时正发出诱人的光芒。
孔雀王拔出了短剑，剑身无缺，剑锋锋利。
孔雀王挥挥手，一旁一随从已拿来一口剑鞘。
看到这剑鞘，慕容月忍不住轻呼一声，因为这剑鞘怎么看都象是和这短剑一对的，不但上面雕刻的图案、线条与短剑剑柄一样，而且剑鞘尾端也镶嵌了一颗和短剑剑柄柄尾处一般大小的浑圆的夜明珠。
※※※
孔雀王面色尊重地将慕容月的短剑插入带有夜明珠的剑鞘中，众人听到“咔”的一声，剑鞘中彷佛有什么机关触动，当她再度拔剑时，只见一道雪亮的白光透出，孔雀王手中抓住的已经彷佛不是一把剑，而是一道最为明亮时的月光。
孔雀王再挥了挥手，有人已递来一把长剑，孔雀王手中短剑轻轻一挥，只听到“嗤”的一声轻响，那柄长剑已被削成两段。
古风、慕容月看得目瞪口呆。
孔雀王朗声道：“这是圣女的信物，日月神教第一利剑，圣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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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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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再度看向古风，忽然觉得心痛如割。
古风却轻轻地把慕容月搂在怀里。
一孔雀使者厉声喝道：“大胆小子，竟敢亵渎圣女。”
孔雀王挥了挥手，她轻叹一声道：“圣女和古少侠的事，这些天我们都听说了，只是孔雀王部众职责所在，此次孔雀王部再入中原，誓要请回圣女。”
慕容月面色更加惨白。
孔雀王道：“除孔雀王部之外，日月神教三神女、六公主也已赶来江南，最迟后天赶到，日月神教三十年来圣女一直下落不明，圣女慕容冰更从未在光明顶上为日月神教添过一丝灯火，此次为迎回圣女，孔雀王部众必将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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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目光在面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他知道想和慕容月杀出去太难，而且他不知道这会流多少鲜血，他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知道他们都是一对对相爱的人，杀其中任何一个，就一定有一个人伤心。
他把慕容月搂得更紧，他不知道还能搂着她多久。
之前纵然有千般艰难，但他一直坚信一定可以和慕容月会在重逢，并在一起相守到老，但此时他和慕容月刚刚重逢，却知道可能分离又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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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眼眶红了，她忽然流下泪来，她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却为什么不让我和他在一起啊？”
孔雀王也不敢正视慕容月的目光。
甚至，所有孔雀王部众的人都低下了头，尤其那些女子。
孔雀王轻声叹了口气，道：“这是你的职责，正是因为你的牺牲，所以你的部众才能双双对对在一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和古少侠有那么凄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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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痛苦地摇了摇头，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她原本以为过去的一切已经够凄惨，想不到更凄惨的事却又发生在她身上，她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慕容月颤声道：“把剑还我。”
孔雀王望着手中亮如银电的圣月剑，轻声道：“圣月已重现，这是圣女的剑，你拿回此剑，就是答应离开古少侠了。”
慕容月摇头道：“我死也不会离开他。”
孔雀王看了古风一眼，颤声道：“如果他死了呢？”
慕容月凄然一笑，道：“我陪他一起死，对我们来说，死是最简单的事情。”
孔雀王点点头，她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们手中还有一口剑，如果选择死亡，为什么不用这口剑来了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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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众人火把上的火焰乱舞。
孔雀王护法们面色都变了，孔雀王说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让古风、慕容月自杀徇情，他们想不到孔雀王竟然会这样说，此时一起望向古风和慕容月。
慕容月望着古风，惨笑道：“我们一起死吧。”
古风虽然也心痛如割，但他却摇了摇头。
慕容月含泪道：“你想和我分离吗？”
古风又摇了摇头，他看着慕容月，道：“只是，你能下得了手吗？”
慕容月已流下一串眼泪。
古风拔出了自己的长剑，这把长剑见证了太多的血与恨，见证过那个让他思想起来都为之梦断的夜晚，剑锋上布满了细细的缺口，还来不及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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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这些年来我想通了一个道理，只要问心无愧，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
正因为这样，所以古风才能昂首走出武林同盟大会的会场，才不惧怕被整个江湖唾弃，因为他还活着，不管付出多少，能问心无愧地活下去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
古风望着手中的长剑，剑虽然普通，但却一样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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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含泪点了点头，忽然间她接过了古风的长剑，转身刺向孔雀王。
一个用剑的人，而且是用剑的高手，在陷入绝境中，就一定会用剑来寻找出路。
这道理孔雀王十分清楚，她来中原也听说过慕容月一剑破七星的故事，甚至她知道慕容月的养母慕容冰有多可怕，所以她虽然神色轻松，但一直在暗中防备，她不敢用只有圣女才能用的圣月剑与慕容月交手，随手将短剑交给从人，拔出自己腰间长剑，挡住了慕容月。
慕容月心中凄苦，她此时唯有以手中剑来求出路。
两人剑光如闪，孔雀王的从人纷纷闪开，围成一个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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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了十招，孔雀王轻呼一声，忽然掀开了自己的青铜面具，这时古风才看清她竟然是个妙龄女子，她容貌冷艳，虽然极其艳丽，但脸色异常苍白，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怕人，此时她穿的是件男人的灰布衣衫，所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她剑法却极其高超，而且她显然好胜心已起，嫌青铜面具妨碍视线，就干脆以真面目来和慕容月动手。
二人剑法有些类似，虽然招招凶险无比，但都非常华丽，众人眼中彷佛两个人在舞蹈，但剑势中杀机不住呈现，二人内力所到处剑风激荡，四周附近火把的火焰被剑风吹得忽明忽暗，其中最靠近的几支火把已然熄灭。
孔雀王剑法再变，顿时种种变化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绚丽多彩，剑势层层叠叠，虽然她手中只有一口剑，但在古风眼里却彷佛变成了无数把绚丽五彩的长剑，向慕容月压去。
但任凭孔雀王剑法如何变化多端，慕容月却依然能和她斗出一样美丽的变化，她们的较量就彷佛孔雀与传说中的凤凰比美一般，虽然孔雀有无比绚丽的羽毛，孤傲的身姿，但凤凰却能随心变化万千，始终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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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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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挥剑如舞，已斗了一百多招。
忽然，孔雀王退后叔步，轻呼一声道：“住手。”
慕容月停下了手中的剑，却看向孔雀王。
孔雀王面色此时更加苍白，甚至神色间有些气馁，她冷冷道：“果然好剑法。”
慕容月看了孔雀王一眼，心中也是一阵惊疑，她点头道：“你也不错。”
孔雀王胸口微微一阵起伏，她道：“你是不是之前和人交过手？”
慕容月点点头，她昨夜与宇文双城一战的确精力耗损过度，此时剑上剑意虽在，但剑力却很难从心，所以这百招下来，彼此间不分胜负。
孔雀王也是用剑高手，她自然知道慕容月剑势中有后力不继的迹象，但饶是如此，她也只是堪堪敌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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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目光闪动，重新打量了一遍慕容月，她长叹了口气，道：“此次我进中原，本以为自己的剑法当能纵横中原江湖。”
慕容月苦笑一声，她之前也这样想过。
孔雀王道：“你知道中原江湖有个少年叫做宇文双城吗？”
慕容月点了点头，对于宇文双城，她之前知道的不多，但从昨晚到现在，她知道宇文双城的剑法、武功固然天下无双，对古风也是情义并重。
孔雀王道：“他号称‘天下第一剑’，你可曾与他交过手？”
慕容月点了点头，道：“我昨晚和他战了一夜。”
孔雀王眼中闪烁出一丝兴奋的光芒，道：“结果如何？”
慕容月轻声道：“如果他尽全力的话，我现在早已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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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之战，宇文双城更多的是和慕容月比剑法，比变化，所以并没有竭尽全力，否则他的内力修为要远胜慕容月，慕容月绝对支持不了那么多招。
孔雀王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喃喃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慕容月点了点头，心中更是一阵激荡，她之前也曾经有过和孔雀王一样的想法，但与宇文双城一战后方知天外有天，此时遭遇强敌，而且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女，才更收敛起原来的傲气。
孔雀王的随从此时望着慕容月无不为之惊奇，孔雀王虽然年纪轻轻，但在魔教地位尊崇，而且武功之强早已令整个日月教上下都为之惊恐，但面前的慕容月居然和她战得难分胜负，让他们觉得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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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怅然叹了口气，她道：“我们再打。”
她好胜之心又起，虽然知道面前的是日月教的圣女，但她却把慕容月看作是一个和她一样年龄的江湖少女，她不想输给对方。
孔雀王展开自己所有绝学，剑法缤纷如幻，想压制住慕容月，但偏偏慕容月剑法也是千变万化，彷佛没有尽头一般。
有好几次孔雀王都以为自己看透对方变化，想趁慕容月变化穷尽时抢先机，但偏生慕容月的剑法虽然招数之间有时有类似的招数出现，但其中变化却截然不同，而且反击极其凶狠，孔雀王数度强攻却反而连连遭遇危险。
再斗一百多招，孔雀王已知道自己敌不过慕容月，她一招攻出后松开手中长剑退开五步，大叫一声，“住手。”
那口长剑被慕容月剑势荡开，旋转着插在古风面前的地上，长剑剑身一小半入地，剩余部分兀自在地面上摇摆个不停，久久不绝。
慕容月长剑平指孔雀王的胸膛，却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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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一阵气喘吁吁，她伸手接过从人递上的一条汗巾，擦了擦额头、脸上的汗滴，道：“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听到这句，孔雀王部众无不变色。
慕容月道：“你放我们走？”
孔雀王摇了摇头，她轻叹一声，挥手打了个手势，左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已拔出长剑冲上来攻向慕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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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教八部众中，孔雀王部众是最为特殊的部众，孔雀王是爱神的化身，而爱神是生命之神的守护神，所以孔雀王部众的职责就在于保护圣女。
孔雀王部众也是八部众唯一有十二名护法的部众，但人数也是八部众中最少的，除了十二名护法之外，还有十二名红孔雀、十二名蓝孔雀、十二名绿孔雀，加上孔雀王，一共四十九人，暗合七七之数。
此外，孔雀王部众都是一对对的夫妻，他们享受生命之神和爱神为他们带来的平静生活，又回过头来对生命之神和爱神保持绝对的忠诚。
最特殊的是，孔雀王部众甚至不受日月教教主指令调派，因为他们只服从于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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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慕容月接下那对男女的剑招，双方顿时斗成一团，那对男女并不敢出杀手，但彼此间配合娴熟，慕容月一时也很难击倒对方。
三十招一过，孔雀王又挥手做了个手势，又一对中年男女接替之前那二人。
古风看得出来，对方虽然不敢伤慕容月，但如此车轮战下去，慕容月非筋疲力尽不可，他看向脚下的长剑，却发现孔雀王也正注视着他。
古风俯身拣起地上长剑，却没有立即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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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已不知斗了多久，四周的火把都逐渐暗了下来。
此时孔雀王这边已换到第六对护法，这二人是对青年夫妻，男的十分英俊，女的看上去也十分秀美，虽然二人相貌绝非是纯血缘的中原人，却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二人神色间对慕容月的也极为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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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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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虽然依然带笑，但心中不禁有些吃惊，慕容月的韧劲实在太强，她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和慕容月苦战下去，否则只怕彼此都难免会有损伤。
慕容月此时已疲惫到了极点，昨晚和宇文双城一战几乎让她耗费了全部的精力，虽然休息了一天，但始终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三十招很快就过去，那对青年夫妇长剑双双一收，封住门户，准备退下。
古风觉得对方这招和武当两仪剑法中的“光华落月”很相似，都是非常平稳、紧密的防御招式，同时身子可以借助这招向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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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招之前已有两对孔雀护法使过，慕容月的“五采剑法”早已自然而然地生出专门针对这招的变化，此时慕容月手中长剑几乎是本能地使出杀招。
慕容月长啸声中，手中长剑已闪过一片血光，那青年已在慕容月这一招中倒地，那青年女子惊呼声中不知该进还是退，又担心青年的伤势，此时慕容月长剑已再变为一道闪电，压在了青年女子咽喉上。
孔雀王面色大变，而她身边原本准备接替那对青年男女的那对中年夫妻虽然长剑已在手，却不敢上前。
那青年胸前被慕容月斜划出一道伤口，但并不致命，这是因为慕容月平时使用的是短剑，此时手中用的是长剑，伤人威力大减，那青年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胸口，鲜血从他五指间不停地流了出来，他强咬牙关，但也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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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看着那青年女子惨淡的面容，不禁轻叹一声，缓缓垂下长剑。
青年女子急忙俯下身子扶起青年，见他流了那么多鲜血，又是惊慌，又是心疼，满脸都是关切之情，泪已流了下来。
孔雀王轻声道：“你还能战多久？”
慕容月咬牙不语。
孔雀王道：“你不想杀人，总会累倒的。”
慕容月累得手都有些颤抖，但她依然倔强地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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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孔雀王手中长剑再度出手，夜空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点星光，这次孔雀王出手更快，而且彷佛每剑都已用尽全力。
慕容月也毫不示弱，长剑舞动，划出无数惊虹。
此时二人剑风呼啸，四下又有数把火把被剑风吹灭，斗到后来，二人已变成一团灰影和一团粉色身影，四周细小砂石被激荡起来，打在人的身上都极其疼痛。
再过片刻，忽然两人双剑一交，彼此劲力相持，两把长剑双剑齐齐折断，孔雀王闪身退后三步，稳稳地站住了身形，慕容月却踉踉跄跄地连退十多步，一直退到古风身边，她虽然想站稳身形，但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古风一旁伸手扶住慕容月，知道她已无力再战了，他望着地上折断的长剑剑刃，这口跟随了他十多年的长剑，终于还是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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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沉声道：“你还能再战吗？”
她伸出右手，一旁已有人递来一把长剑。
慕容月胸膛一阵剧烈喘息，她望了古风一眼，脸上出现了一丝绝望的神情。
古风慢慢扶稳慕容月，望了她一眼，执剑走上了两步。
慕容月急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古风微微一笑，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忽然间，古风长啸一声，啸声如孤鹰哀鸣，他微微扬起手中长剑，剑指大地。这柄长剑与普通的中原长剑略有不同，剑的吞口仅呈十字形，浑然一体，剑身略细，剑上寒光如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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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看着古风，心中暗暗点头，这少年不管武功如何，单止这份镇静和从容，已经让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更何况古风为慕容月所做的一切，也许一百个江湖人会有九十九个人会为之不屑，但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少女，却很难不为之感动。
孔雀王轻声叹了口气，道：“你还想指望什么呢？”
古风望了一眼东方，道：“我不知道。”
孔雀王道：“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们吗？”
古风轻轻摇了摇头，他和慕容月早已不容于江湖，所以他并不指望谁会来救他们。
只是，他心中始终有个信念，只要敢面对，只要能坚持，就一定有希望。
所以古风虽然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只怕连对方一个护法都战胜不了，但他从来就不怕在这种情况下战斗。
孔雀王淡淡地道：“对圣女，我会手下留情，但对你，我决不会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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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只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是她体内此时内息乱窜，知道自己此时的确没办法再和人动手了，但她也知道古风这些日子来不但功力大减，昨天还受了内伤。
古风望着手中的长剑，他轻叹一声，道：“如果今晚我和月儿都死在这里，求你把我们埋在一起。”
孔雀王颤声道：“我决不会这样做。”
古风苦笑一声，道：“就算如此，我想我们也一定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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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流着泪，握住了手中半截断剑，将那半截短剑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古风与孔雀王一战，一旦孔雀王的长剑穿透古风的胸膛，慕容月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半截短剑插入自己的心口。
这把剑是古风用了十多年的剑，这把剑写的故事实在太多，太凄凉。剑也会累，所以它选择了折断，只是此时它似乎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
也许上天早就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古风的这把长剑的归宿，就是慕容月的胸膛，古风一直在抗拒这样的命运，但上天也给了他太多的惩罚，现在剑虽折断，却正走向它的归宿。
剑虽无情，天更无情。</p>